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anan0421】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盛宠娇后》承流 林慕沅自小便知,眼见不一定为实,可她没想到,自己所以为的一切都非事实。 她以为周启庭另结新欢,心狠手辣置她与死地,可事实却是另有隐情。 她以为父亲对不起母亲,对不起她,可父亲才是最忍辱负重的人。 她以为母亲是仙子般的人物,可原来是她先对不起父亲。 林慕沅重生到三年前,置身其中才发现,自己早就生活在无边无际的虚假里。 周启庭说,“我绝不会牺牲我的妻子,不管是为了什么。” 父亲说,“你和你母亲一样,永远都觉得是别人对不起你。”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之;1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161466字 第1章 重生 林慕沅默默坐在窗前,看着池塘里新开的荷花,初夏时间一阵清风拂过,池水荡起阵阵涟漪,她心中却没有这般安闲,而是波涛汹涌,一盘混乱。她想起如今的情形,便觉得匪夷所思。 三天前她在这个地方醒来,看到一张熟悉至极的脸,是照顾了她许多年的沈嬷嬷。她当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明明沈嬷嬷早就因为一场疾病而去世,怎么还会出现?难道,这是一场美梦? 林慕沅反应过来,自己也是死了的,现在应该是在地府吧。可是沈嬷嬷爬满皱纹的脸上全是惊喜,她喜悦道:“佛祖保佑,菩萨显灵大姑娘终于醒了,朱苒朱柳,快去请大夫。” 朱苒朱柳?那是她未出阁时的丫鬟,入宫时被祖母换成了祖母精心□□的丫头,这两个丫头也死了吗?林慕沅满心苦涩地想,是自己无能连累了她们,害得她们年纪轻轻便跟着自己下了黄泉。怀着这样的心情,林慕沅打量起地府的环境,这一看不要紧,她却是觉得眼熟至极,稍一回想,便记起自己出阁前的住所璨华阁,这所谓的地府,和璨华阁一模一样。 而且,沈嬷嬷唤她,大姑娘?自入宫后,沈嬷嬷一向守规矩,从来都是恭敬地唤她“皇后殿下”。林慕沅怀疑,自己莫不是回到了入宫之前,否则这种种奇特现象,该作何解释。 林慕沅的猜测很快成了现实,朱苒让人去请大夫,自己守在林慕沅床前嘟囔,“二姑娘也太过分了,把姑娘从楼上推下去,险些丢了性命,不说以命偿命,竟然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长宁三年,林慕沅被册封为皇后,圣旨传到林家时,庄国公林烁陪同母亲回乡祭祖,家中只有继夫人叶兰儿和几个孩子。庄国公二女一子,长女林慕沅生母为庄国公原配周氏,周氏乃先皇胞弟端和亲王独女,受封嘉乐郡主,十七岁嫁入庄国公府,十九岁生下女儿林慕沅,难产身亡。而次女林婉澜,独子林清河生母则是继夫人叶兰儿。 当年嘉乐郡主去世,端和亲王夫妇不堪丧女之痛,双双撒手人寰,林烁便在三个月后迎娶五品户部主事之女叶兰儿为妻,然而叶兰儿却已有七月身孕,并在两个月后生下林婉澜,此事在京城中早已传为笑谈,更有人猜测,是林烁为了娶外面的小情人叶兰儿而害死了郡主。 这次的事情,便是叶兰儿所生的林婉澜,嫉妒林慕沅得到皇太后青睐,即将成为大齐皇后,争执中失手将林慕沅推下阁楼。朱苒所气愤的,则是林婉澜推她下阁楼后,叶兰儿百般包庇,买通侍候的下人,说是林慕沅自己失足,而林婉澜则是一心救姐的好妹妹。 这次林慕沅昏迷了三日,醒来后一切皆成定局,除了璨华阁的下人,阖府都道林婉澜无辜,何况宫里已经来了人看望她,并且嘉奖了林婉澜,朱苒等人敢怒不敢言。 林慕沅忍不住叹息,叶兰儿的手段着实不俗,轻轻松松反败为胜,将林婉澜的过错全部抹杀不算,还能够顺便捞些好处。让她林慕沅有苦说不出,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还能怎么办呢,难不成她要去对皇上太后说:“你们夸奖错人了,林婉澜是坏蛋,我就是被她推下去的,你们是不是瞎子”?她自认暂时没这么大胆子。 “朱苒,别生气了,她们今天做的事情,我很快就会让她们尝到后果。”林慕沅轻轻一笑,连带上一世的事情一起,还给叶兰儿母女,让她们尝一尝自己吃的苦。 大夫很快就来了,林慕沅看到向来只给皇家看病的太医院院判左和谐时,还有些奇怪,上一世来的只是个普通太医,这次怎么换人了? 左和谐把了会脉,点头抚须,“姑娘既然醒来了,身体就已无大碍,我给姑娘再开副药,吃完就好了,姑娘身上可有不适?” 林慕沅淡淡一笑,“多谢左大人了,我并无不适,这几日生病,到死劳烦左大人,些许心意就请左大人喝茶了。”说着,朱苒双手递给左和谐一个做工精细的荷包,左和谐捏了捏,眯起眼笑道:“姑娘客气,我还要向皇上太后回禀姑娘的事,便告辞了。” 左和谐此人医术高超,医德极好,然而最大的毛病便是爱财,虽不至于别人不给钱便不治病,但诊金多了,他心情一好,会更加仔细,说话也会变得温和。林慕沅的荷包里封了二百两银票,足够中等人家嚼用一年,左和谐自然高兴。他高兴了,向皇上太后回话时,自然会更合林慕沅的意。 送走了左和谐,林慕沅才有心情考虑自己的事情。前世种种皆刻于心中,今世前途未卜,她忍不住接连叹息,脑海中更是不由自主回忆起前世。 这夜雷雨大作,闪电将天空劈出一道又一道裂缝,清宁宫璀璨华美的窗沿外,牡丹花被瓢泼的雨水打的七零八落,东倒西歪。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麝香味道,混着鲜血的腥味,熏人欲吐。 林慕沅坐在正殿主位上,一身艳丽的红衣衬得她脸色苍白如鬼,面前清澈的酒液安静恍若无害。林婉澜趾高气扬站在她对面,声音里满满都是胜利者的喜悦:“林慕沅,你不要挣扎了,没有人会来救你,你死了我就是大齐皇后,终于不用被你压在底下了。” 林婉澜脸色狰狞,“你是原配嫡女,你的母亲是郡主,你成年就进宫做了母仪天下的皇后,祖母和父亲都看重你,可是那又怎么样,你就要死了,以后大齐就是我的。” 林慕沅目光看向窗外,等她发泄过淡淡问道:“我的孩子,是被周启庭害死的,今天也是他要你杀了我对吗?林婉澜,我自认待你不薄,只是事到如今也没有意义了,我可以死,但你去吧周启庭叫来,我有话说,你不必想强迫我喝下这杯毒酒,我林慕沅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强迫。” 林婉澜冷哼,却也知道这是实话,清宁宫有皇太后留下的旧部,她若敢逼迫林慕沅,林慕沅至少能做到与她同归于尽,皇后之位等着她,她还不想把自己的命搭上。 周启庭速度很快,他早就守在清宁宫外等林婉澜的消息。 林慕沅并没有显示出惊讶,她看着周启庭,乌黑的眸子里原先的仇恨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满满的冷清,她道:“周启庭,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你能够亲手害死千辛万苦盼来的嫡子,为什么你能够狠心杀死相濡以沫的妻子,为什么你要如此心狠手辣? 周启庭默然,半晌叹息道:“慕沅,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可以辩解的,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那个孩子。”他亦是怅然,杀妻弑子这样的事,没有人愿意做,但是时事逼迫,他身为帝王只得如此。 林慕沅道:“我想过或许有一天会败在后宫斗争中,成为别人上位的垫脚石,也想过死在疾病,甚至刺杀上,却没有想到,最后是我最信任的你,和我最疼爱的妹妹,送我上黄泉。” 林慕沅看了他最后一眼,闭上眼饮下那杯酒,背对着周启庭走回内室,说出最后的要求:“我想要和母亲葬在一起,烦你于巴陵为我另造陵寝了。周启庭,此生此世我林慕沅也只有这一个要求。” 周启庭私下赐死她,自然是不想废她皇后之位的,元嫡皇后论礼数当与天子合葬,只是她不愿意。到了这个地步,再装作恩爱夫妻又有什么意义,没有人能还给她一个孩子。 周启庭自然听得懂她的意思,从那个孩子没有了,林慕沅就恨透了他,如今想来是绝望了,才不做反抗,从容赴死。她从来都是高贵美丽的女子,就算死亡,也要留下最终的体面。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林慕沅自嘲地扯扯嘴角,枉她一辈子都是别人心中的闺秀典范,天下之母,最后的结局却是那样。早知道就不死了,谁能料到还有重生这一遭,偏偏重生这个事,总不能好好地就浪费了上天的善意。 林慕沅向来是聪明的女子,她在宫廷斗争种稳稳压制住三宫六院,行事公正,毫无偏私,就算最想要找她麻烦的妃嫔也只能铩羽而归,但是她的聪慧比之掌管天下的周启庭,还是差了太多,何况她信任他。更不用说,周启庭的帮手是林慕沅从来没有防备的林婉澜。 说句实话,林婉澜从小就各种挑衅林慕沅,可是林慕沅一如既往不在意,她不把林婉澜的小手段放在心里,从来都以为那是小女孩的小心机,不值一提,然而没想到,她会栽在林婉澜手里。日复一日的麝香熏染害死了她腹中的孩子,林婉澜从她宫里偷走的太后令鉴是她保命的法宝。 林慕沅惆怅叹息,这辈子是偷来的,不能跟以前那么糊涂了。她眼眸中在那一刹那间闪过些许阴狠,随即便是冷冷清清的笑意,一只脚跨进门的朱柳愣了一下,大姑娘的神情好奇怪,但是仔细一看却仍旧是平日的摸样,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她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笑盈盈道:“姑娘,沈嬷嬷说园子里的芍药开的不好,看着不吉利,让奴婢来请示您的意思。” 林慕沅却道:“把芍药换成牡丹花来,后窗的竹子也挪走,植上菊花,你亲自往花房说,给我挑些好的,若是他们给我拿些不入流的东西充数,你只管用我的名义处罚。” 林慕沅以前是最喜欢竹子的,钦慕其折而不弯的风骨,凌霜傲雪的气节,只是重活一世,总该跟前世不一样,她林慕沅是大齐的皇后,合该尊贵耀眼。 朱柳应了一声,自去了,朱苒便笑道:“姑娘以往不是最喜欢那片竹子了吗,今儿怎么要挪了?” 第2章 风景 林慕沅便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喜欢的东西也不能看一辈子,我也想要换换风景看,庄国公府年年百花齐放,我这个大姑娘也不能落了面子。” 朱苒总觉得姑娘跟之前不一样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只当是姑娘被叶兰儿母女欺压太过,终于想通了,不再处处忍让,心境变了性格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林慕沅唇角勾起微不可查的笑容,新生活,就从林婉澜开始吧。 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林婉澜来找她耀武扬威,被朱苒嘲讽了一通,回去找叶兰儿告状,后来被叶兰儿告诉了林烁,因此林烁差点罚了林慕沅,幸而祖母相护。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功夫,林婉澜便气势雄伟地带着人前来。林慕沅扬起笑容:“妹妹来了啊,请坐吧,姐姐忙着看入宫的嫁妆单子,没时间招待妹妹,你自便吧。” 林婉澜恶狠狠道:“林慕沅,你别炫耀了,你是要做皇后了没错,但是我告诉你,皇上不会喜欢你的,皇后的位置该是我的,若是没有你,皇上就会娶我了。” 林慕沅嗤笑,可惜这世界上有我,就算我死了,也是大齐长宁皇帝的原配皇后,她压低了声音对林婉澜道:“妹妹为何这样说?就算没有我,也有别人家的贵女啊,皇上为什么要放着那么多的正经嫡女不要,而去娶一个父母通、奸生下来的贱种呢?” 林慕沅的话虽然恶毒,却是事实,叶兰儿确实在闺中与林烁私通,生下林婉澜,因此林婉澜的出身着实不够光彩。就算叶兰儿成了林烁之妻,林婉澜的身世也向来都是避而不谈的,今天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林慕沅指出来,林婉澜羞愤欲死。 林婉澜恼羞成怒道:“林慕沅,你说什么?你竟然这么跟我说话,我让我娘教训你。” 林慕沅闲闲道:“我就说了,你能干什么,我是大齐未来的皇后,敢问你是什么东西啊。” 林婉澜想要反驳,倏尔眼珠一转,看向窗外的池塘,心中闪现出恶毒的想法,“姐姐,我只是开个玩笑,不要当真,”她换了温和的样子笑道,“今日天气晴好,姐姐可愿意和我出去走走。” 林慕沅有些头疼,林婉澜这神转折让她很是吃不消,这个妹妹是把自己当成傻子来糊弄吗,不过就算她林慕沅真的是傻子,也不会相信她的鬼话吧。不过她还是挺想知道林婉澜想要做什么的,便欣然笑道:“我正想出去走走,澜儿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澜儿这个称呼,是祖母打小就叫的,林慕沅估计她是为了羞辱叶兰儿。或者说婉澜这个名字,就是在羞辱叶兰儿。一般情况下,晚辈是需要避讳长辈的名字的,祖母给林婉澜取名字时,故意和叶兰儿一个音,就好像是不承认叶兰儿是林家长辈一样。 林慕沅身后跟着朱苒和几个小丫头,慢慢悠悠地跟着林婉澜走向池塘,她甚至边走边笑道:“我这才发现澜儿的名字和夫人一个音,祖母有心了。”林慕沅向来都是叫叶兰儿为夫人的,甚至林婉澜姐弟在祖母面前也都是唤一声夫人,祖母不会同意自己嫡亲的孙女叫这种女人为母亲。 林婉澜显然很愤怒,然而她依然在努力掩盖自己的怒火,她勉强笑道:“姐姐说笑了,我的名字随了姐姐,和母亲只是巧合罢了。” 林慕沅但笑不语。 转眼走到了池塘边,林婉澜指了指池塘里的荷花,对林慕沅道:“我听闻姐姐向来钦慕莲花的君子之风,今天妹妹送姐姐去给他们作伴可好。”话音未落,她伸手狠狠地将林慕沅推到池塘里。 林慕沅有一瞬间的吃惊,没想到林婉澜如此胆大包天,当着无数人的面就敢对自己下手,不过不得不说,她很有魄力。 沉没在水底时,林慕沅看了眼林婉澜得意洋洋的脸,心里最后一丝顾忌也没有了,林烁的感受,总比不上她自己的性命。她原本惦记着林婉澜是父亲的女儿,想着为了父亲放过她也无妨,毕竟她只是个小棋子,但是到了这种地步,她实在没有必要装作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 岸上朱苒很是吓了一跳,连忙呼喊带着花房的婆子来种花的朱柳,“朱柳,大姑娘落水了,你快些让她们过来救姑娘。” 林慕沅很快便被救了上来,她清醒着,毕竟是夏天,池塘里水也不深,淹死人的可能性实在不大。她冷冷瞥了一眼林婉澜离开的背影,披上丫头拿来的披风,缓步走回屋里。 林婉澜猛然打了个寒颤,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搓一搓手臂,加快步伐回到自己的钟星阁。 叶兰儿知道这件事时,二姑娘推大姑娘下水的流言已经传遍了府中各处,甚至于在这件事的影响下,上回她好不容易打压下去的“二姑娘推大姑娘下楼”的谣言也隐隐有复起的趋势。 叶兰儿简直操碎了一颗心,恨铁不成钢地点点林婉澜的脑袋,责怪道:“你啊,就不能有点耐心,林慕沅很快就要进宫做皇后了,你何必非要得罪她!上回的事好不容易过去了,结果你又立刻给我惹了更大的麻烦。” 林婉澜冷哼:“母亲,我就是看不惯林慕沅压在我头上,以前祖母在家时,她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的,真正的公主郡主也比不过,好在父亲偏疼我,倒也无所谓。可是现在我的亲事还没有着落,她就要做皇后了,我哪里能平衡。” 叶兰儿轻叹,提起这些事便觉得后悔,以前为了给老夫人难看,她故意掐着林慕沅的亲事,看遍了帝都青年儿郎,就是不给定下来,想着先给林婉澜订了亲羞辱林慕沅,谁知道林慕沅有如此福气,一道圣旨直接册封皇后。早知如此,她就应该早早给林慕沅定一个没前途的男人,或许皇后的位置就能落到林婉澜头上了,毕竟都是庄国公的女儿。 只是她到底比林婉澜能沉得住气,面容一肃,呵斥道:“别胡说,现在不管你心里有多少不满意,都跟我一起去璨华阁,给林慕沅道歉请罪,否则宫里知道了这件事,焉能放过你!” 林婉澜纵然十分不情愿,也不得不去给林慕沅道歉。 在叶兰儿心里,林慕沅是个最心软不过的人,只要她们母女哭求几句,一切都不是问题。甚至于,林慕沅顾及姐妹血缘,会主动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那么林婉澜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然而璨华阁林慕沅坐在床上,满脸憔悴,淡淡来了一句:“伤害皇后玉体,是砍头的大罪,念在她与我是姐妹的份上,我亦不是不通人情的人,只消让她在我门外跪上一夜,饶了她也无妨。” 叶兰儿拦住想要发作的林婉澜,她没有女儿这么愚蠢,反而是精明过人,深知如今得罪不起林慕沅,便强笑道:“大姑娘说笑了,如今天寒地冻的,你妹妹一个女孩子,如何受得住夜里的寒气。若是真的跪上一夜,岂不是要跪坏身子。大姑娘向来心地善良,又是即将母仪天下的人,怎么会这么对待亲妹妹。” 林慕沅不语,“天寒地冻”,这大夏天的,亏她能睁着眼说瞎话,不愧是能在闺中与有妇之夫私通的人,脸皮够厚。不过若是前世,为了名声,说不定她真的会放过林婉澜,毕竟皇后娘娘对妹妹心狠手辣,并不是个好名声。这一世倒不必纠结,她也是进了宫才知道,皇后的名声,岂能传到外面去。叶兰儿只当是她心软了,再接再厉道:“你妹妹是猪油蒙了心,现在已经知错了,后悔极了,大姑娘便原谅她这一遭吧。” 林慕沅冷淡道:“既然是猪油蒙了心,跪上一夜,清一清心里的龌蹉想法。夫人也不必说话,妹妹推我下水时,可曾想过天寒地冻,姐姐还是刚刚病愈呢。说起上一次生病,夫人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我没心情再跟夫人唠嗑,就当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吧,毕竟下跪和落水,孰轻孰重夫人应当分得清楚。” 不等叶兰儿回话,林婉澜便冷哼一声,傲慢道:“林慕沅,我来给你道歉是给皇上和太后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想要我跪你,等你真的成了皇后再说吧。” 林婉澜不顾叶兰儿的眼神,拂袖而去,将刚才低声下气的叶兰儿衬托得十分可笑。 林慕沅似笑非笑地对叶兰儿道:“夫人说的是实话呢,妹妹果然是被邪物蒙了心,”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满脸诚恳地建议,“夫人不若去护国寺请个高僧来给妹妹驱邪,否则这脏东西的名声传出去,伤了庄国公府的面子,父亲那里该如何交代?” 叶兰儿握紧了拳头,林慕沅欺人太甚,竟然说林婉澜是脏东西,还拿庄国公来威胁她。 但是,叶兰儿却不敢再说话,她娘家不显,在国公府若不是林烁的宠信,早就过不下去了,她不敢拿林烁来冒险。而林烁这个人,最是好面子,若是林婉澜真的令府上蒙羞,林烁一定不会手软。 第3章 清河 叶兰儿还有几分理智,强撑着笑容道:“大姑娘休息吧,凤座这样的位置,需要大福气来坐,若是没有一副好身体就难办了。” 林慕沅淡淡一笑:“多谢夫人关心,我身体很好,不敢说长命百岁,活到夫人给我行大礼还是没有问题的,说句实话,以后我在宫里,还能常常受到夫人朝拜呢。” 叶兰儿被她气得心口疼,恨恨地一甩袖,离开了璨华阁,想来是去寻林婉澜了。 她们母女走后,林慕沅嘘气,很是感慨,林婉澜和叶兰儿都不是聪明人啊,自己上辈子为什么不怀疑她们母女会伤害自己呢,难道就是因为她们太笨了不成。不过好在她们人蠢,收拾她们不用花多少心力。 沈嬷嬷奇怪地看着林慕沅,眼里有探究不解,林慕沅疑惑地看向她:“沈嬷嬷这么看我,是怎么了?” 沈嬷嬷便道:“老奴觉得……大姑娘以前是最温顺不过得性子,对夫人和二姑娘也多有忍让,今儿怎么变了态度?” 林慕沅哑然失笑,突然改了脾气,着实令人生疑,不过也没关系,她笑道:“沈嬷嬷以为我以前是心甘情愿忍气吞声的吗?以前啊,叶兰儿是府上主母,外人看着是我继母,祖母年纪大了,父亲又信任她,我的终身前程都握在她手里,当然不会去蠢到得罪她。” “皇上圣旨已经下了,我将来比她们尊贵的多,任凭叶兰儿是什么人,也没本事再拿捏我,我凭什么继续忍让!能够让她们母女不高兴,我心里开心地很。再者说,皇上不可能在下了旨后再反悔,朝令夕改,天子颜面往何处放,所以我现在是一点不担心。” 沈嬷嬷一呆,不知道自己一手养大的姑娘何时变了性情,难道以前的淡泊柔和都是装出来的,现在才是真性情? 林慕沅知道她一时接受不了,但是这其实也算得上是实话,若非如此,她着不敢得罪叶兰儿。沈嬷嬷却在这时抹了一把眼泪,道:“大姑娘,郡主在天有灵知道您过上好日子,一定会高兴的。” 沈嬷嬷一时有些高兴,大姑娘不愧是嘉乐郡主的女儿,这能屈能伸的脾气跟老王爷像了个十成十,一时又有些心酸,难为姑娘小小年纪就要费尽心思对付叶兰儿这个贱人。 林慕沅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嬷嬷放宽心,以后再没人敢欺负咱们了。至于今天的仇,”林慕沅冷笑,“她不愿意跪就算了,嬷嬷可曾听说过,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 钟星阁。 林婉澜吼叫,砸了一地的瓷器,:“母亲,林慕沅那个小贱人,得势便张狂,仗势欺人,你还非要我去给她道歉,难道真的让我在她门前跪上一夜吗,不如杀了我来的痛快。” 叶兰儿叹口气,竟然不计较林婉澜的坏脾气。对她而言,没有林婉澜她早早就被老夫人赐死了,更不用提国公夫人的尊荣,所以在她心里,林婉澜这个女儿,是比儿子林清河还重要的存在,是她的福星。 “没想到那个丫头如今这么硬气,以前是我看走眼了,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在她小时候我就该杀了她,说不准,皇后的位置能落在你身上。总之为了清河,你父亲和祖母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只恨当时心软,生怕你祖母厌弃,到如今误了我儿终身。” 林婉澜听到这句话,眼里冒出新的火光:“母亲,若是林慕沅现在死了,我这个亲妹妹,可以代替她入宫吗?” 叶兰儿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她的嘴,斥责道:“这话也是能够瞎说的,圣旨已经下了,若她有半分差错,咱们整个府上都要陪葬。若是咱们出手害了她,太医署上百人,岂有不查清楚地,皇上太后岂是容易糊弄的,以后万万不可胡说。” “何止是不能胡说,简直是想都不要想,大姐姐是公府嫡长女,生母郡主之尊,为人善良敏慧,必是皇上和太后得知姐姐性情,才择她做皇后,二姐姐又有什么,身份性情可有与大姐姐相当之处!”林清河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也不知道他听了多久,走进门时满面怒火。 他尚是少年形容,容貌随了父亲七八分,俊朗不凡,一双肖似叶兰儿的眼睛却平添几分阴柔。 “清河,你姐姐也是公府嫡女,身份上并不比林慕沅差,还不像林慕沅命硬克母,还是你嫌弃母亲出身低微,想要林慕沅死了的娘做你娘,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孝子!”叶兰儿对林清河的态度显然比不上林婉澜,斥责随口即来。 林清河不满道:“二姐姐嫉妒大姐姐,先是推人下楼,幸而那楼下是刚松过的泥土,今天又把大姐姐推进池塘,毫无悔改之心,单凭这点人品,皇上和太后便看不上她。” 林婉澜气怒道:“原来你就是这么看你亲姐姐的,林清河你简直是个白眼狼,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东西!林慕沅那个贱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处处护着她,连自己亲娘都不管了。” 叶兰儿也不高兴地斥责他,“本就是林慕沅仗势欺人,你姐姐伤她一点了吗,她不还是活的好好的,倒是你,还不快给你姐姐道歉!” 林清河见实在说不通这鬼迷心窍的母女二人,便道:“母亲,我今天把话放下,大姐姐尊贵无比,先夫人郡主之贵,不是咱们可比的。皇上和太后看重大姐姐,恐怕不是为了咱们府上,而是为了先端和亲王。你们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否则没人能救你们!” 林清河实乃一片好心,他在外结交友人,不比林婉澜母女在府中坐井观天,深知端和亲王贤名,天下学子对未来的皇后是,端和亲王后人这件事十分推崇。如果林慕沅出了事,庄国公府必将陷入风口浪尖,若是母亲和姐姐出手,就算是父亲也护不住她们。 今天贬斥林婉澜的话,实则是为了救她,只要林婉澜认识到自己不可能做皇后,不去真的杀害林慕沅,凭大姐姐的人品,自然不会对付她们。 熟料林婉澜依然壮心不改,“端和亲王纵然尊贵不凡,也已经是死了十几年了,皇上太后怎么可能看着他立皇后,你休要哄人!” 略有动摇的叶兰儿也重新回归林婉澜阵营。 林清河实在不想跟她们说话,冷哼一再没心情搭理她们。 璨华阁。林清河站在门外,对朱苒笑道:“朱苒姐姐,不知大姐姐身子怎么样了,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朱苒对这位公子印象还不错,便道:“大公子稍等,我去回禀姑娘。”不一会儿,便折返回来,请了林清河进屋。 林慕沅换了衣裳,不再病怏怏地躺在床上,而是满脸苍白地坐在了正堂,态度显得十分和蔼,“清河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不用去书院吗?” 林清河道:“我今日休息,听说大姐姐生病了,所以来看望大姐姐,还望大姐姐宽恕我打扰之罪,清河先给姐姐赔礼了。” 林慕沅忍不住笑意,林清河是祖母养大的,从来都不是个坏孩子,祖母说他性情颇似祖父,“咱们自家姐弟,不必拘礼,若是让外人看了,恐怕只说我这个姐姐太厉害,对弟弟太严厉了。” 林清河羞涩一笑,“大姐姐,这次……嗯……二姐姐做错了事,我也不敢请求大姐姐原谅,只是她被母亲养得太过骄纵,毫无见识,只求姐姐手下留情吧。” 林慕沅叹息,“清河,咱们一同养在祖母膝下,我的脾气你自然知道,若是她们不招惹我,我自然没心情招呼她们,但我也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总之一切看她们想怎么着把。” 林清河亦叹息道:“我知道姐姐,罢了,听天命吧。” 林慕沅也不想跟这个关系不错的弟弟闹矛盾,还是为了林婉澜这个糟心玩意儿,见他妥协便转移话题:“清河来我这儿,应该是有别的事情吧,怎么不说了。” 林清河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姐姐,实话说吧,我想离开府上一段时间,父亲和祖母皆不在家中,难得的机会没有人拦我,我实在不想错过,今天是给姐姐辞行来了,不过姐姐放心,等你大婚之前,我一定回来。” “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是个男孩子,出去走走也好。只是一定注意安全,咱们府上只有你一个继承人,我也只有你一个弟弟,虽然盼着你长进,但是安全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姐姐放心,我有分寸。” “我相信你的本事,既然要出去,你今天就好好跟夫人和你二姐姐告别,不管她们说什么,都不要生气,她们总是希望你好的。”林慕沅语重心长道。 林清河点点头,“我知道的,姐姐休息吧,我先去陪母亲了。” 第4章 出走 林慕沅看着他的背影,默然良久,前世这个时候,林清河要出府,被自己拦下了,多亏了他在,叶兰儿顾忌儿子的感情,没敢真的对林慕沅下毒手,这辈子林清河走了,庄国公府,就真的要变成硝烟弥漫的战场了。 至于林慕沅刚才劝告林清河和叶兰儿母女和睦相处的话,自然并非真心,但是只有自己深明大义,才能在林清河面前塑造出叶兰儿母女嚣张跋扈的形象。以后,林清河在一些事情上,才会向着受了委屈的大姐姐。就算她害了林婉澜,林清河也以为林婉澜是自作自受,这样才足够。 林清河走了,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只看谁技高一筹罢了,叶兰儿可以害她,她为何不能还回去呢?林慕沅缓缓勾起算计的笑容。 想来,对叶兰儿而言,最残酷的事情应该是她一心为之谋划前程的儿女,与自己离心,投向敌人的怀抱。 林清河要走的消息在正院又掀起一阵波澜。 叶兰儿急的跳脚,百般阻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林清河脱离自己眼前,林婉澜更是和她一唱一和,将林清河吵得一个头两个大。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母亲和姐姐,林清河越发觉得大姐姐果然智慧过人,眼界开阔。 “母亲,我是和几个江湖朋友一同出行,他们各个武功高强,能够遇上什么危险哪,您不要把我当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闺秀行不行?二姐姐是女孩儿你拘束她无所谓,可谁家公子哥儿跟大小姐一样。”林清河快要崩溃,叶兰儿那里简直说不通话。 叶兰儿苦口婆心地劝告,“他们武功再好,遇上危险也是先顾着自己,谁螚顾得上你啊,清河你听我的,好好待在家里,等你父亲回来了,让他给你一帮侍卫,你再出门!” “清河,母亲说的对,你别任性。”林婉澜劝了一句,忽然目光锐利似箭,“是不是林慕沅给你出的主意,她想害你你居然还听她的话,你鬼迷心窍了吧。” 林清河内心觉得有些淡淡的羞愧,大姐姐刚才劝说自己和母亲和睦相处,自己的亲姐姐却在背地里诋毁她,可……自己居然还向大姐姐求情,让大姐姐放过林婉澜。难怪大姐姐不肯答应自己,实在是母亲和二姐姐太过分了。 “二姐姐,你不要什么锅都往大姐姐头上盖,我要出府的事情大姐姐也是刚刚知道,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我注意安全,你不要把她想得和你一样。” 林婉澜气怒又委屈,“母亲,你看他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了啊,扫描件她和我不一样,我是怎么对不起你林清河了,难道我就不是一片好心,难道我是想要害你?” 林清河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二姐姐也是好意,只是对大姐姐有所误会罢了,遂安慰道:“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口不择言说错了话,还请姐姐原谅我吧,清河给姐姐道歉了。” “婉澜,清河都道歉了,他是你弟弟,姐弟之间哪儿有隔夜仇,别生气了。”叶兰儿此人,堆自己的一双子女十分看重,耐心比对待林烁时还要好。 林婉澜素来骄纵任性,对林清河却极好,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她才不会和对林慕沅一样恶毒,听林清河道歉,又有叶兰儿打圆场,眼珠一转,显出小女儿的活泼来:“既然你认错了,那下回出门,就给我买徐记的云片糕来赔罪,我和母亲都爱那个。” “好。”林清河答得干脆。 就在叶兰儿以为,林清河出门的事情就此揭过后,第二天正阳院的大丫头柳絮拿来一封书信,她差点气坏。 林清河不声不响,自己拿着包袱跑了。阖府数百家丁护院,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若不是今早柳絮从本家销假回来,只怕还能再瞒二日。 “清河自己走了?没有带人?”林慕沅也很惊讶,着实想不到林清河竟然这么有胆识,“现在正阳院状况如何了?叶兰儿怎么处置那些下人的?” “还能怎么处置,关起来打一顿呗,正阳院的下人都是国公爷和老太太亲赐的,又不能杀了,也不能撵出去,夫人也就只能发发脾气了。”朱柳显得很是解气,叶兰儿被自己儿子气成这样,简直大快人心,“幸好柳絮姐姐前两日被她老子娘接回了家,别人我就不管了。” “说的是呢,柳絮姐姐也算是运道好,恰巧回了家,又是她一回来就发现了大公子的书信,逃过一劫。”朱苒也笑着附和。 林慕沅心里警铃大作,这个柳絮只怕不简单,林清河却要偷跑的事情肯定早有端倪,他贴身的大丫鬟岂有不知之理,可她偏偏回了本家……一回府就立功,甚至不怕得罪正阳院全部的下人,是有恃无恐……还是别的什么? “你们几个和柳絮关系很好?我记得咱们没去过几趟正阳院吧,清河平日过来也不带她的,我记得她以前是父亲屋里的二等丫头,没资格来璨华阁见我的,论理你们不该认识啊。” 没心眼的朱柳率先道:“那当然了,柳絮姐姐人特别好,我们都是外面买来的,不比家生子好生活,她入府早,常常照顾我们,要不是她,我也到不了今天了,府府里头和我一样的丫头有很多,多亏了柳絮姐姐照顾我们。” 朱苒接着道:“我跟她关系倒是一般,我老子娘都是府里的,我从小就跟着姑娘,没见过柳絮几回,但阖府的下人都称赞她为人善良贤惠,这回许是好人有好报吧。” 林慕沅心道,阖府的下人都称赞,这人要么是真的善良,要么就是太有心计了。不过也就是个丫头,顶天里最后做个姨娘,翻不起大风浪,随她去吧,反正最后也是膈应叶兰儿,她这个即将嫁出去的女儿,管不着啊。 “嗨,别说这个了,朱苒,给我梳个好看的发式,再配个合适的妆容,我去安慰一下夫人和二姑娘。”顺便把前两天的仇报了,虽然在冷水里只泡了那一小会儿,也无病无痛的,但也不舒服啊,不能白白受了,趁着林清河不在,是时候欺负他娘亲和姐姐了。 叶兰儿一直待在正阳院,林婉澜也陪着她,母女二人看着林清河的刘书,相对无言,什么叫“对大姐姐好一些”,林慕沅挡了她们母女的路,她们就不能为自己谋划吗?叶兰儿又是生气,又是担心林清河在外无人照料,一腔怒气无从发泄。 这时,美貌的丫头柔声回禀:“夫人,二姑娘,大姑娘来了,说是邀二姑娘出门,正在廊下等着呢。 叶兰儿听到林慕沅来了,很不对吃了她,咬牙切齿恨恨道:“都怪这个死丫头,清河才不跟咱们一条心,真是不知道她给清河灌了多少迷魂汤!” 林婉澜忆起上次林慕沅让她跪一夜的事,一时新仇旧恨涌上心来,正了一下头上金步摇,阴狠道:“母亲,您别生气,我去会会她,我就不信她有多少本事!” “哎哟,这位难不成是咱们大齐未来尊贵无比的皇后殿下吗?殿下今日贵步临贱地,所谓何事啊,若是无事,我正阳院忙得很,就不招待殿下了,殿下请回吧。”林婉澜•的表情讽刺至极,语气里的阴狠是人都听得出来。 林慕沅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通,还是闹不懂怎么自己上辈子那么不开窍,林婉澜怨气都能冲上天了,自己居然还不在意,难道是吓了,重新活过来就是阎王爷发现忘了给自己眼睛的补偿? “我的确没事,不过清河既然已经走了,二妹妹应该也没什么要忙的了,毕竟清河也不需要不是吗?”林慕沅笑意盈盈,“我就是想着夫人恐怕伤心孩子不听话,特意前来安慰,现在看来,夫人应该不想见我,不知二妹妹可愿意陪我走走,我有些话要说呢!” 林婉澜狐疑的目光看向她,心想这样的招式自己用过,林慕沅应该不会蠢到再用一遍吧,或许是真的有事,谅她也不敢怎么着自己,便倨傲地答应了。 林慕沅若是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告诉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算骗人的理由愚蠢无比,也要反过来用,否则怎么能痛快。 庄国公府有一湖,仿制杭州西湖的轮廓修建,其中风景妙不可言,其名映月,中有田田莲花,每当盛夏时节,莲花铺满池塘,庄国公府便会于此举办君子宴,自然,这君子宴的来历便是那句“莲,花之君子者也。” 庄国公府的君子宴,靖国公府的千金宴,安宁侯府南山宴并称本朝三大宴。 这君子宴共分三日,第一日由庄国公宴请朝中勋贵大臣,在前院赏花吟诗,第二日由世子宴请各家公子,拓展人脉,为日后入朝打下基础,而第三日则是重头戏,由庄国公夫人和女儿们宴请各家女眷。 林慕沅缓缓一笑,今年林烁和林清河皆不在家中,前两日的宴会自然可以省了,若是不许林婉澜参加最后一日的宴会,会很好玩吧。 第5章 落水 林慕沅引着林婉澜到了映月湖边,林婉澜倒是没有起疑心,映月湖地方开阔,无处藏人,若想说些什么,不至于被人偷听了去,林慕沅选择这个地方,实属正常。 “妹妹可否让人退下,我要说的事情十分重要,恐怕她们听不得。”林慕沅扫视一遍林婉澜的丫头,有对足记身后跟着的人道:“朱苒朱柳,你带她们也离开。” 林婉澜见此,放心之余,便也让下人离开了。 林慕沅缓缓收起温和的笑意,嘲讽地对林婉澜道:“我做了皇后,照理是要加恩母族的,父亲自有爵位,夫人和祖母也身有诰命,咱们家只有妹妹了,所以我想着,这恩典不如落到妹妹身上。” 不待林婉澜反应,林慕沅又道:“荆原侯的庶子风流倜傥,门第不凡,年少时就在京里闯出了名气,配妹妹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妹妹放心,等我入宫,一定立刻颁下赐婚的旨意,给妹妹足够的荣耀。” 林婉澜气急,风流倜傥?风流是真的,满京城里谁不知道荆原侯府的三公子从十三岁起就常年混迹青楼瓦肆,眠花宿柳夜夜笙歌都是常事。至于名气,也是真的有可惜是恶名,十五岁为了抢个丫头跟人冲突,险些打死人,算是在京里扬名里。 “林慕沅,你别得意,如你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也不怕一道天雷下来劈了你!” 林慕沅嗤笑,“妹妹都不怕,我怎么会怕呢?至于得意,妹妹果然聪慧,姐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着实很让我得意,今天不知道夫人能不能帮到妹妹了。” 话音一落,林慕沅迅速出手,一把将毫无防备的林婉澜推进了水里。看着林婉澜扑腾起漂亮的水花,林慕沅好整以暇地看向傻了的丫头们,冷哼道:“不知道找人救二姑娘吗?二姑娘失足落水还不够可怜吗,你们怎么能观赏呢?” 那些丫头都懵了,明明是大姑娘……好吧,夫人也做过这种指鹿为马的事情,只能说天道好轮回吧,今天轮到被包庇的二姑娘了。 林慕沅没有像林婉澜一样,每次做了坏事都急匆匆离开,而是颇有兴致地冲林婉澜喊道:“妹妹可要撑住啊,映月湖离后院不近,救你的人还远着呢,妹妹可别等不到人来就没力气了。” 林婉澜气急之下,又呛了一大口水。混着湖底被翻搅上来的淤泥,令她恶心欲呕,却不敢再张嘴。 要说为何林婉澜不着急自己的性命,实在是映月湖不够深,什么时候也没淹死过人,何况林慕沅肯定不会杀了她。 等到林婉澜被救上来时,叶兰儿也急匆匆地赶来了,伏在林婉澜身上儿呀肉呀地喊了一通,劈头盖脸就质问起林慕沅:“大姑娘好生狠毒,对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下毒手,我必要去太后处告上一状!” 林慕沅不以为意,“夫人尽管去,若是闹到了御前,我自然讨不了好,但是欺君大罪,不知道您和二妹妹受得住吗?我品行不好是私事,二妹妹谋害皇后就是件大事了,夫人以为呢?” “你……” “我怎么了,夫人难道是糊涂了,以前你是庄国公府的主母,为了终身前程,我焉能不敬着你们母女二人,现在你没本事再管我了,难道我还要像以前一样不成!”林慕沅嗤笑,“来人,传我命令,阖府不许给二姑娘请大夫,否则直接发卖出去。” “这……不妥吧,大姑娘。”管家吞吞吐吐道。 林慕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我记得你老子娘是祖母的陪房,现下看来日子不错,混上了府里的大管家。不过我且问问你,阖府欺君罔上的事都有人做了,我这样有何不妥?至于说,若是府里出现了什么有碍主子名声的流言蜚语,我只找你要府里的规矩!” 管家抹了一把汗,“可是姑娘,奴才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啊!” “哦~”林慕沅拉长了声音,似笑非笑道:“那夫人是怎么堵住悠悠众口的?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是不信的,若是大管家非要帮着夫人违逆我,我现在奈何不了你,再过几日就不一样了。” 管家汗流浃背,大姑娘这幅摸样,倒是像极了郡主殿下,他思索再三,还是站在了林慕沅这边:“大姑娘放心吧,奴才再不敢敷衍姑娘的。” “这样便好。”林慕沅轻轻巧巧说完话,瞥了眼林婉澜,含笑道:“妹妹今天终于对姐姐的遭遇感同身受了,姐姐很高兴呢!” 叶兰儿怒火中烧,恨不得上去打死她,咬牙切齿道:“林慕沅,我等着你的报应!” 林慕沅不以为意,“我也想等着夫人和妹妹的报应呢,咱们就看看谁技高一筹,说不得夫人真能梦想成真呢!当然,也可能是我力压夫人。” 她笑意盎然地扶着丫头的离开,叶兰儿看着林婉澜的惨样,恨得牙痒,却拿她没有丝毫办法。想起刚才林慕沅和大管家的对话,叶兰儿眼里飞快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亮。大管家是老太太的人,可她叶兰儿也有自己的陪房和心腹,林慕沅以为敲打了大管家就万无一失了吗,如今就教教她,什么叫做身败名裂!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京城里突然开始流传一件事。 庄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心狠手辣,初初被册封为皇后,就迫不及待对异母妹妹下了死手,还把着公府大权,不许家人给妹妹请大夫,竟是要生生熬死这亲妹妹的做法。 如今各家诰命夫人们,聚在一起最大的乐趣就在于此了,想一想未来高贵无比的皇后娘娘,竟然德行有亏,简直没有更高兴的事了。 其实,这些人精们哪儿看不出来事情蹊跷,她们跟公府多少年的交情,对嫡长女林慕沅半点不陌生,好好的端庄俊雅的大家闺秀,脑子坏掉了才能干出这种蠢事。倒是她那个妹妹林婉澜,生来就随了那个出身低微的母亲,行事上不得台面,谁是谁非还没有定论呢! 之所以乐此不疲地诋毁人家,也不过是“嫉妒”二字作祟,谁家没有女儿呢?自己家闺女日后就只能随随便便嫁个官宦子弟,出身相仿的林慕沅直接入主中宫,以后君臣之别,犹如天壤,谁家人能够不产生嫉妒心理。 等这些流言传到林慕沅耳中时,几乎全京都的女人都讨论了一遍,若不是林慕沅的闺中密友,丞相杨家的女儿杨悦,只怕璨华阁还是一片宁静祥和,半点不受流言纷扰。 林慕沅拦住要去找叶兰儿算账的沈嬷嬷,无奈道:‘嬷嬷,我知道你心疼我,不过这点事情实在无所谓,既不伤筋也不动骨,何必生气呢?’ “慕沅,你那继母也太过分了,明知女孩子的名声重于性命,还如此污蔑与你,她便不害怕也影响林婉澜吗?要我说,你也不必再强装淡然了,只管去寻那女人晦气,出了事我给你兜着!”杨悦愤怒道。 林慕沅轻笑:“我是真的无所谓,不过是些许小事,随随便便就能够反败为胜,只是还不到时候,你们且等着吧。” “再者说我们现在去,叶兰儿必然是不认的,我们又没有证据说是她做的,倒不如借此机会倒打一耙,让她叶兰儿享受一下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她神神秘秘地眨了下眼睛,故作高深道:“我已经有主意了,必不会让叶兰儿压我一头。” 笑话,若是被叶兰儿占了上方,她不如不要再活这一世了! 杨悦好笑地点头,不伦不类地行了个江湖人的礼,“林大姑娘聪慧绝伦,我杨某甘拜下风!” 二人打闹了一番,杨悦才提及来此的真正目的,“我外祖母家的表姐办了个诗会,想要请你过去,只是无奈着实不熟悉,不敢贸然下帖子给你,托我给她探探口风,林姑娘可愿意赏脸?” “你外祖母家?承恩公府?”杨悦的母亲和皇太后一母同胞,都是承恩公孙氏之女,“我和她们的确不熟悉,不知是哪位姑娘的宴席?” 承恩公世子有三个女儿,二嫡一庶,皆与她年龄相仿。 “二表姐孙薇薇。”杨悦道,“我与你说句实话,我这二表姐素来恋慕陛下,以前就常常进宫陪伴太后娘娘,是决意进宫做妃子的,这次的宴会八成是鸿门宴,你最好小心些。” 她没有说让林慕沅不去,因为如果逃避了,只怕会被人看不起,林慕沅本就在风口浪尖,若是被人攻击懦弱无能,以后执掌后宫定然难上加难。 林慕沅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她洒脱一笑,“那你便让她给我下帖子吧,我林慕沅拭目以待。” 第6章 宴会 她垂眸低笑,前一世,孙家便是这位孙二姑娘进宫做了正一品的德妃,有太后护着,她在宫里如鱼得水,自在得满宫妃嫔都禁不住嫉妒,连她这个正经的皇后,都没有孙薇薇肆意任性。只可惜红颜无脑,也遭人妒恨,嚣张跋扈了一年之久,孙薇薇便被人毫不留情地逐出宫斗的范围。 那时宫里一位低等嫔妃怀了身孕,不小心冲撞来孙薇薇,又仗着自己腹中的孩子不肯服软,孙薇薇恼怒之下,杖毙了那人。最后被周启庭以谋害皇嗣的罪名打入冷宫。 那是他第一个孩子,若不是太后执意护着,周启庭一定会杀了孙薇薇的。 而那时,杨悦的姐姐杨莹做了正一品贵妃。冯太傅的两个女儿,嫡出小女儿封了一品贤妃,大女儿是庶出,只封了四品美人。 可是这位冯美人才是真正心机深沉,三年时间,不仅霸占了德妃之位,更是盛宠在身,后宫无人敢掠其锋芒。而之前的德妃孙薇薇,便是毁在她手里。 满宫上下没有一个人料得到,最后除掉孙薇薇的人会是这个出身低微的庶女。 若不是林慕沅执掌后宫,在冯德妃身边安插了很多暗桩,也不会发现,那个妃嫔实际上是被冯德妃胁迫,不得不去惹怒孙薇薇。否则她哪儿借来的熊心豹子胆,敢去得罪手段狠辣的德妃娘娘。 冯德妃抓住了她的家人做要挟,她为了救父母兄弟,只能任其摆布。因而冯德妃才能一箭双雕,自己手上也不沾染半点血腥。 这样的手段,林慕沅自认做不出来,那妃嫔是宫女晋身的,她的家人皆是老实本分的普通人,因为女儿的缘故才得以享几天福,没有做过丁点坏事,却要成为冯德妃争宠打压旁人的工具,何其无辜。 “你笑什么?”杨悦奇道:“我那二表姐真正不好相与,太后娘娘又尤其宠爱她,你就不怕吃亏?就连陛下那里,看着太后和舅舅的面子,对她也极为纵容,你还笑得出口!” 林慕沅含笑道:“我当然不怕,这次定然是她奉了太后的命令试探我,不敢伤我分毫的。倒是你,待到封后大典一过,太后定然会下旨选秀,你是她亲外甥女儿,只怕逃不过。” 太后一直就不待见庄国公府的人,尤其是林慕沅,打她小时候就处处使绊子,这次怎么可能让她好好过日子,等她嫁进皇宫,不想方设法给她添堵,都对不起太后娘娘多年的厌恶。而对于一名正妻而言,还有比给自己夫君纳妾更恶心的事情吗? 杨悦苦了一张脸,埋怨道:“你说说,太后从小就不喜欢你,干嘛还要立你做皇后,找个她喜欢不是更好吗。之后还要闹出这些闲事来!我也就算了,次女参不参选都可以,就是心疼我姐姐,太后肯定会把她留下的!” 不怪杨悦惆怅,她那个姐姐杨莹,痴心书画,不管外物,前世进宫后也从不跟人交往,只是埋头于如意阁,与书画做伴。 林慕沅对杨家姐妹感官甚好之处便在于此,杨莹性情耿直单纯,而杨悦亦是纯善。就算她得知姐姐要进宫,也没有求过自己半句话,让自己照顾她那个姐姐。因为她知道,在深宫里,林慕沅本就艰难,比不得姐姐有太后照拂,实在不能再给她惹麻烦。 “不用担心,莹姐姐有太后护着,又向来不与人争斗,我也会照顾她的,决不让人欺负她。” 前世自己流产后,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失宠,避而不见的都是有良心了,像冯淑妃那等人,哪个不是上前冷嘲热讽,唯有向来冷清的杨莹,安慰了她许久,还一状告到太后处,冯淑妃为首的一帮人纷纷吃了挂落。 如今,该报的仇自然要报,该还的恩情也不必吝惜。 杨悦失笑道:“现在倒是不用,如今我们家在宫里头比你有权势,以后说不定还要姐姐罩着你呢,等你在宫里站稳脚跟,姐姐才需要你庇护,希望皇后娘娘不要嫌弃才好。” 林慕沅嬉笑道:“说的对,我手无缚鸡之力,宫里没人没权,还真的需要莹姐姐照应,看来需要拼尽全力了,不然被人比下去了可怎么办。” 林慕沅最大的弱点,便是生母早逝,母族俱灭,父亲亦是不在意她,没有人给她撑腰,比不上人家的姑娘被当做全家人的掌中明珠,全族的资源皆为其所用。 不过,林慕沅想起刚才去杨悦说的话,向来讨厌她的太后,为何会同意立她做皇后?也不可能是周启庭的要求,在成亲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所以,为什么呢? 当晚林慕沅便收到了来自孙府的帖子,邀她第二天前去赏花。林慕沅随手放在一旁,让朱苒朱柳打点明日的行装,自己则悠悠然回到卧室自去睡了。 第二天阳光甚好,林慕沅身着艳丽的月华裙,清风拂过,则色彩明丽,如月华般动人心魄。这是当时各家女孩儿最喜欢的装扮,艳丽而不落俗套,清雅而不见素净。林慕沅无意与人在容貌上争风头,是以并未悉心打扮,只是平常的盛装罢了。 承恩公府出了一位皇帝外孙,自然不凡,在自家的装饰上很舍得下本钱,后院精致灵巧的亭台楼阁带着江南韵味,小桥流水更见柔美风情,在京城里很是罕见。 “林姑娘怎么自己就来了,您家里不是还有位妹妹吗,为什么没有一起带来?” 林慕沅正在观赏园林风景,便听到有人发难,她微微转头,看到那人正是孙家的庶女孙玉。孙薇薇自恃身份,不肯自己动口,生怕坏了自己名声,便逼迫庶妹做出这种事情,人品可见一般。 林慕沅正欲回击,忽然忆起此时自己不该认识这位孙姑娘,眼珠一转,上下打量她一番,看向旁边相熟的女子,笑问:“不知姑娘是……?” 孙玉不满道:“我是孙家三女,孙玉。” 林慕沅的态度令她十分烦躁,这些年来,仗着太后姑妈的权势,自己虽然是庶女,可也从来没有人敢慢待,谁敢得罪太后娘家人呢,毕竟太后娘娘是最护短的。可是今天,林慕沅的神态,显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难道,庄国公的女儿就如此尊贵吗? “原来是孙姑娘,慕沅听闻孙姑娘花容月貌,今日一见,孙姑娘果然有沉鱼落雁之姿容,慕沅失礼了,早该认出是孙姑娘的。” 孙玉听到这话,气怒之下只能恨恨瞪她。孙玉的生母是青楼花魁,被承恩公收进府里之前,一直被全京城的男人赞誉为容貌倾国倾城,后来生下的女儿孙玉,也成了许多人的谈资。 所以她虽然不怎么出门,可的的确确艳名远播,让她的亲事难上加难。听到林慕沅讽刺的话,她焉能不怒。 孙薇薇眸色变深,冷冷瞥了眼孙玉,嗤道:“蠢货!” 她骂孙玉,自然是因为这人蠢到轻重不分,早就说了让她抓着林婉澜的事情不放,谁知居然纠结于她姨娘的出身了,实在成不了气候。现在话题偏了,她要是再咬着刻意不放,难免被人诟病刻薄。 林慕沅是人人嫉妒的皇后,她孙薇薇也是被大多数人嫉妒的内定妃嫔,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等着挑林慕沅毛病的人纵然非常多,但是她们怎么着也不敢光明正大讨论,自己就不同了。 孙薇薇又笑道:“林姑娘不愧是皇家血脉,伶牙俐齿我等望尘莫及。不过呢,祖父祖母和父母他们都说嘉乐郡主是当年京都第一号的美人,孙玉何德何能,让林姑娘如此夸赞。” 林慕沅欣然接受她的赞扬,含笑回道:“还没有谢过孙姑娘款待之情,倒是先被夸了一通,慕沅惭愧。” 孙薇薇气闷,但她比孙玉还是聪明些的,见实在不能拿林婉澜的事情打击她,便不再纠缠于此,反而温和道:“寒舍简陋,委屈林姑娘了,家表姐在别处等着姑娘,还请姑娘移步。” “那就劳烦孙姑娘带路了。”林慕沅微微一笑,十分放心地跟着孙薇薇。她有自信,孙薇薇不会蠢到在自己家里对她下手。前世孙薇薇虽然嚣张刁蛮,也不够聪明,但好歹比那个三两句话激出真心话的孙玉好一些。 孙薇薇领着她到了一处隐蔽的凉亭,亭中空无一人,林慕沅沉下脸,“孙姑娘,你表姐呢?”难道是她高估了孙薇薇的智慧,这人如今真的要除掉她? “有人要见你,只不过不是表姐,你且等一下吧,人稍后就来了。”孙薇薇语气里有点冷淡地哀怨,好像很不满意那个人要见她的行为。 是谁要见我?林慕沅张口欲问,眸光闪过,却突然愣住了。 凉亭外一队人迤逦而来,为首的男子玄衣乌发,俊美的容貌衬得天地失色。林慕沅只觉得手心里一阵汗腻的湿凉,背上也忍不住浸出冷汗。 第7章 第 7 章 周启庭! 林慕沅呆愣地看着那人向自己行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孙薇薇何时离去的都没有发觉。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前世的记忆宛如潮水般纷涌而至。 她是爱着这个男人的,林慕沅无比清晰。可是,她从未想过在这样毫无预警的情形下见到他,她还不想面对这个男人。重生以来的第一次,林慕沅感觉到自己的手足无措。 周启庭缓步走上前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像是用了极大力气一般,他问:“你是林慕沅。”听着语气,却没有任何疑问。 林慕沅迟疑地点头,“我是林慕沅,敢问阁下是……” 短短一瞬间,她手心里的汗液几乎成水滴下。 “朕……,我是孙家的表亲,齐廷。” “齐公子。”林慕沅礼貌地打了招呼,面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小女子忽然记起家中还有事情,便先告辞了,公子慢走。” 她努力维持着世家贵女面对陌生男子时最端庄得体的行为,生怕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周启庭此人心机深沉,观察力十分强悍,若是被他看出些许不对,后果不堪设想。青天白日下,林慕沅生生打了个寒颤。 她没有看到,身后,周启庭看着她的背影,神情复杂难言。 林慕沅一路保持着笑容,走回女眷们聚集的场所。孙薇薇还没有回来,她却是已经等不及了,同孙家人告了罪,便匆匆离去。 朱苒朱柳自然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关切道:“姑娘,您怎么样了?” “无事。” 林慕沅目光涣散,她亦不知是何等心情,面对林宛澜叶兰儿她可以心无波澜。 可是周启庭……他是不一样的。 在她林慕沅前生的记忆里,母亲早逝,父亲不慈,继母恶毒。 除却祖母,唯有周启庭待她好,好到她明知是假,也忍不住陷进去,难道这一世,还要如此吗? 她以为那个人是她的夫君,是她在世上的依靠,可是最后,那个人给了她致命一击。 林慕沅睫毛颤了颤。 先下手为强! 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林慕沅不可能再坐等周启庭在无限的温柔后,再狠狠地一刀插进她心脏。“朱苒朱柳,回去不要告诉沈嬷嬷,别让她担心了。”林慕沅淡淡嘱咐道。 “我并无大碍,只是在沈家不小心见到了不该见的人,有些吃惊而已。” 看到两个丫头关切的目光,林慕沅又加了一句,安了她们的心。 好在两个丫头都不怎么有心机,很轻易便被说服了。林慕沅心中庆幸,若是沈嬷嬷在此,恐怕就不好糊弄了。 只是……这先下手为强,还是需要定个章程。 念及放话毁她名声的叶兰儿,林慕沅食指屈起,在桌子上轻扣几下,决定以此练手。 她原本准备等叶兰儿发难时,借机洗清名誉,再坑叶兰儿一把,现在……倒是可以先下手坑死叶兰儿。 时值夏初,各家的赏花宴名目繁多,林慕沅等来等去,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君子宴。 是时候动手了呢? 林烁带着老太太,脚程自然极满,原本设想在君子宴前后回来的时间也不准了。 君子宴当日,庄国公府盛况惊人,这本就是各家人交往联系的纽带,作为主家的林慕沅林婉澜姐妹,按理说才是最能够出风头的人。 只可惜林婉澜卧病在床,不能见客。 林慕沅在璨华阁梳妆打扮完成,就听到朱苒幸灾乐祸的声音。 “二姑娘气急了呢,听说在钟星阁砸了很多东西,夫人劝来劝去都没用。” “不许胡说,二姑娘的事也是你们能讽刺的?” 林慕沅倒不是在意林婉澜,只是朱苒不稳重,传出去,岂不是坐实了她林慕沅恶毒的名声,她还怎么翻盘。 “奴婢知错。” 看到沈嬷嬷眼里的告诫,朱苒后知后觉,连忙认错。 “知错就好,扶我出去,过一会儿就该来人了,沈嬷嬷您守着璨华阁,别让那些不长眼的进来了。” 林慕沅所说“不长眼”的,包含的范围的就广了,小到林婉澜的丫鬟,大到某些不请自来的贵族小姐,该拦的自然要拦着。 “姑娘放心,奴婢知道。” 林慕沅对沈嬷嬷还是非常放心地,便没有做多余的叮嘱。 映月湖。 今天来的第一批人,是丞相杨家的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杨家与林家世代交好,杨夫人每年都会早早过来,给林家撑场面。 “慕沅给伯母请安,伯母安好。” “沅儿不用招呼我,咱们通家之好,不在这一会儿,我去帮你家夫人迎客,莹儿悦儿,你们陪着沅儿。” 林慕沅没有推辞,往年也是如此,都是杨莹姐妹帮忙的。只是杨莹性格孤僻,所以林慕沅与杨悦更加熟悉。 “慕沅,你前几日去孙家,怎么早早就回来了,我后来找了你一大圈,才有人告诉我你走了。” 趁着人少,杨悦突然问道。 林慕沅早就想好了借口,“你那二表姐心怀不轨,把我带到他们家后花园,却寻了个外男在那处等着,我如何敢再待下去。” 不赶紧离开,还等着被孙薇薇害死吗? 杨悦没料到孙薇薇居然做出这种事,气得脸都白了。 “这也太过分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陷害你,幸亏你聪慧,及时脱身了,否则我就罪过大发了,都怪我不好,就不该让你去孙家。” “这关你什么事,孙薇薇要害我,总能找到法子,没有你也会有别人劝我去,更不用说你根本没有劝说了。” 林慕沅道:“就算她找不到传话的人,便是失礼地直接给我下了帖子,我还能躲着她?” 杨莹却突然皱眉道:“悦儿,孙家那几个表姐妹,个个心术不正,你日后不必理会她们。” 林慕沅没有防备听到杨莹的话,很是诧异,没想到这人并不仅仅痴心书画,不理俗世。现在看来,也很可以啊,比杨悦都要敏锐。 “别看我了,”杨莹对上她的目光,“有人来了,你们去招呼吧,我在这儿等着。” 林慕沅和杨悦都很无奈,杨莹这脾气,真是一年比一年可爱,但是每年的话从不带改变,总是“我在这儿等着”。 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其中尊贵者当如嘉安大长公主,她是今上唯一的姑母,虽然生母低微,但是因为是独女,极为受宠,在宗室里的地位更是非同一般。 林慕沅笑着迎上去,“姨母怎么才来,慕沅等的好着急。” 林慕沅的母亲嘉乐郡主和大长公主是最亲近的堂姐妹,皇家嫡系上下只有两个女孩儿,关系如何不亲密。 “真着急了?”大长公主笑问,“本宫可看不出来,我们慕沅不是正跟别人玩的如鱼得水吗?还记得姨母吗?” “你猜!”林慕沅调皮道。 大长公主一笑,拉着她的手走到贵妇圈里,“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有嘉乐的品格了,这小性子当真一模一样。” “我看丫头像你才是,嘉乐那时候哪儿有这么活泼。”有年迈的长者拆台,“不过丫头的相貌倒是随了嘉乐,生得好。” “那当然了,我妹妹当年是京都第一的美人儿,我这唯一的外甥女,现在怎么着也要排第二吧。” “那谁现在排第一?”那老人追问。 大长公主扶了扶头上的步摇,“冯太傅家的大女儿啊,人家姑娘的模样,真真是形容不出,说句花容月貌都玷污了。” 有知情者应和,“那姑娘的确美貌,只可惜是庶出的,生母也不明,竟不知冯太傅是寻了何等美人,才得了这么个天仙似的女儿。” 众人笑了一通冯太傅,便把此事放下了。 大长公主看了眼提起林慕沅容貌的老太太,冷哼一声,想在我手里讨便宜,别说你八十了,就是再多修炼一辈子也不够。 林慕沅在孙家讽刺孙玉出身的事情早就传遍京城了,这老虔婆今天旧事重提,十有八九是得了孙家授意,给林慕沅没脸。 若是自己不在,慕沅辈分小,又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好反驳,说不得真要被人欺负了去,自己当然要打脸打回去,更不用说,这人竟敢拿嘉乐做笺子。 不过她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只见某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太笑道:“林姑娘,你家妹妹呢?我听说……” 她话里的未尽之意人尽皆知。 林慕沅面露愁苦,“妹妹体弱,病了很长时日,如今虽然好了些,但是生怕过了病气给诸位,在房中修养呢。” “病了怎么不请太医?莫不是真如市井传言,林姑娘不许人救治妹妹。” 那人生怕林慕沅再转移话题,直来直往问道。 林慕沅脸色微冷,“夫人已经说了是市井传言,怎么敢拿到这儿说?” 第8章 回府 “再者说,家中没有男丁,我何德何能请的动太医,我家夫人尚在,我有如何指挥府中上下。” 各家勋贵虽然能够请太医看病,但是必须拿着当家人的帖子前去,她们府上真正有资格请太医的,唯有老太太和庄国公夫妇,如何也算不到林慕沅头上。 “莫不是夫人您家,是闺女管事,您连请个太医的权利都没有?”她看着是在回击这位夫人,实际上把污水都泼到了叶兰儿身上。 “我家弟弟被人逼迫离府,我尚且没有丝毫办法,如何管的了夫人说的这些?夫人莫不是糊涂了吧!” 弟弟被逼迫离府? 众人精神一震,林慕沅这意思,竟然是叶兰儿逼走了亲生儿子吗?可是,那是她亲生的啊。 林慕沅却不肯多说,“姨母,府上事杂,慕沅先行一步,烦劳您替我周旋了。” “哎,你别急着走,清河被谁逼走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连一点口风都没有漏出去?” 大长公主显然也十分关注这个话题,拦住她道。 “姨母别问了,我能说什么呢,长辈之事……”林慕沅抽出手,“左不过是些内宅小事,平白污了姨母的耳朵,何必呢?” 在座的个个都是人精,听到此处怎么可能还不明白,竟然是叶兰儿逼走儿子,想要陷害原配之女,难道说林婉澜的事情也是这种情况? 这些人平日闲着无聊,鞋上绣的一朵花都能生出不少闲事来,更不用提庄国公府内宅的劲爆新闻了,瞬间便能够脑补出无数种各不相同的场景来。 联想起叶兰儿向来把女儿林婉澜当做命根子,儿子简直像是捡来的,众人几乎都相信了自己的猜测。 叶兰儿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了自己心爱的宝贝女儿,竟然心狠手辣逼走独子,陷害原配之女。 林慕沅不在意她们的想法,不管怎么说,吃亏的人都不会是自己。 她轻轻一笑道:“请大家移步芙蓉院,寒舍简陋,无珍品佳肴,只得略备薄酒,不成敬意。” 众人看着大长公主相护的态度,识趣地不在纠结于此,皆含笑跟着林慕沅去了芙蓉苑。 叶兰儿忙前忙后,自然不知道林慕沅说了什么,而林婉澜不在,当然也没人会傻到去撞枪口,所以叶兰儿一直被蒙在鼓里。 林慕沅露出快意的笑容,她之所以冒着风险,非要打压林婉澜,并不仅仅是为了毁掉林婉澜社交的机会,更重要的在于蒙蔽叶兰儿视听。 女眷们比不得男人们吟诗作赋的风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过是谈些家长里短,倒是未嫁的姑娘们还有娇憨之情,呼朋引伴极为开心。 林慕沅摆脱了那些夫人太太,举步站到杨悦姐妹旁边,长出一口气。 杨悦便笑道:“你是累了吧,忙了一天,坐下歇歇吧,大家不会在意这些虚礼的。” 林慕沅含笑道:‘如此甚好,你们在玩什么,加我一个可好?’ “当然可以,我们在行花令,输了的人以荷花为名,作赋一篇。”容貌清秀的少女目光略带挑衅,却并没有恶意。 林慕沅莞尔,“你们竟然又加了难度,往年也只是吟诗作词,今年竟然要行赋体,只怕它日要去金殿对策,考个女状元回来。” 这姑娘名唤陆柔,和杨莹性情颇为相似,只是更加自负一些。她家世代书本网,偏偏兄长要去从军,如今已经是二品将军了。反倒是陆柔,从小读书就好,号称京城第一才女,在诗文上鲜少有敌手。 她今天这形态,怕是还记得去年林慕沅作诗赢了她一筹,等着找回场子呢。 “林姑娘可敢参加,这赋可不好作……” 林慕沅兴致勃勃道:“为何不敢,你们说规则,我来参加,说不定百战百胜,用不着作赋呢!” 众人都笑了,“你那个手气,哪一次行令你不是输的最多的,今天在这儿说起大话,一会儿可别嫌羞。” “我自然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再者说,输了就输了呗。” 本来就是玩耍,完全没必要在意输赢,她现在已经不是要靠才名找如意郎君的人了。 “好气魄,既然如此,那请林姑娘接招。”陆柔仰脸笑道,“林姑娘可会射覆?” 林慕沅当即苦了脸,“你们这些人也太不厚道了,明知我最不擅长这个,居然没有人提醒我。” “罢了,我认输,不过作赋之事嘛,不知各位姐姐可否容我回去想个几日。” “我说呢,你今日怎么如此不在意,原是早就准备了耍赖。”杨悦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太鬼了,大家肯定不会放过你。” 好在·众人皆是相熟的,打趣里她一通,不至于真的逼迫她立即成文。 “今日看在你忙来忙去招待我们的份上,便饶你一次,不过林姑娘,你们家做芙蓉糕的厨子技艺高超,今天是不是该让我们尝一尝?” “自然应该。” 林慕沅正色,唤了丫鬟将早早备好的芙蓉糕带来。 说笑一通,事情也便糊弄过去了。不过也唯有陆柔最是心满意足,今天她大放异彩,碾压各家闺秀,自尊心很大程度上得到了满足。 君子宴圆满结束,叶兰儿对自己的成就十分满意,只是可惜林婉澜不能参加。 然而她想不到,这天过后,一个新的流言代替了林慕沅残暴的谣传。 叶兰儿回娘家时,听到自己的母亲说,京城里现在都在说,叶兰儿偏心女儿,逼走独子,陷害继女,想要和女儿林婉澜独吞庄国公府家业。 叶兰儿险些晕倒在母亲面前。 “我逼走清河?那是我亲骨肉,母亲你不会也相信了吧?” 叶兰儿急火攻心,若是连母亲都相信了这莫须有的传言,可见京城里的人把故事编的何其有模有样,恐怕连她平日里虐待林慕沅,欺辱林清河的行为活生生杜撰出来! 叶兰儿的母亲不过是个五品官的妻子,没见识,跟京都贵妇圈也不熟悉,这流言也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一星半点,并不敢询问真假。 “你是我生的,我当然不会怀疑你,但是兰儿啊,你好好想一想,清河为什么离家出走,别真的是……” 她自然不相信叶兰儿会故意赶走林清河,但是却又可能是因为林清河嫉妒叶兰儿偏心才走的。 叶兰儿有苦说不出,只好道:“母亲,不过是谣言,您不用在意,我会处理的!” 她略一冷静,便想通了事情关键,这些话,定然是林慕沅放出去的。 没想到为了报复自己传她残暴,林慕沅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偌大的庄国公府,阴私之事自然极多,但是明面上的不和谐也就是这两桩事,林慕沅一股脑扣在了她头上,作为当家主母,叶兰儿还不至于做出自曝家中短处的事。 可是,林烁和老太太就要回府了,若是听到流言…… 叶兰儿心急如焚,老太太早就想把自己从庄国公夫人位置上拉下来,若是被她抓住了把柄,自己岂能好过。 还有个视名声如性命的林烁,当年情嘉乐郡主若是不死,只怕自己怀着林婉澜也生不下来,林烁不会允许自己有个充满污点的孩子。 就算是自己嫁给了林烁,林婉澜的出生时辰也是报小了的,林烁生怕别人说他薄情寡义,所以非要把林婉澜算作婚内怀上的孩子。 叶兰儿思来想去,打算孤注一掷,借机拖林慕沅下水,让老太太妥协,只是林慕沅没有给她机会。 林慕沅赶在林烁回府之前,自己套车去嘉和大长公主府上赴宴,被同座的几位亲王妃狠狠夸赞一通,因着封后的诏书在,这些人连“凤凰齐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由此可见,皇室对林慕沅是极为满意的。 到了这种情形下,谁还敢再传她不好的流言。 就算知道这些亲王妃是被大长公主请来助阵的,她们也不敢。打了王妃们的脸面,皇室的人一怒,自己家可承受不住。 林老太太和林烁回京后,铺天盖地的流言很快席卷而来,充斥着他们的耳朵,再加上林慕沅有意无意地在祖母面前露出愁苦的表情,脾气不太好的林老太太及时爆炸了。 老太太拄着拐杖怒斥儿子,“你年轻时我便说过,就算要续弦,继室的身份比不上嘉乐郡主,好歹也要找个大户人家出身的。” “你偏偏不听,死活要娶这个闺中与你私通的五品官之女,我念着母子之情随了你,看在她生了清河的份上在,这些年也多有忍让,结果呢?” 老太太一拐杖下来,林烁一个哆嗦,他老娘以前跟着老国公上过战场的,性格随夫君十成十。 “这个败家娘们竟然这么对我的孙子孙女,哪天我私聊,我的慕沅可怎么办呀?” 第9章 林烁 林烁颇为无奈,“母亲,叶氏虽然有错,却是婉澜和清河的生母,儿子也要顾着孩子们的心思。” “孩子们的心思?清河是我养大的,他的脾气最像我,绝不会怪你。” 老太太眼皮一抬,冷笑道:“说来说去,也就是为了你那个私生女,你倒不想想,慕沅也是你女儿。” 看林烁不以为意的表情,老太太语气微缓,“我知道你还在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嘉乐着实……” 她叹息道:“慕沅是无辜的,她还要做皇后,以后是咱们家最大的依仗,你别糊涂了。叶兰儿再讨你欢心,出身低微是改不了的,你好好打算一番吧。” 林烁却冷哼道:“她有个那样的娘便不无辜了,养了她十几年,我竟是到如今才敢相信她是我的骨肉。” “林烁!” 老太太眼神危险,前后打量一番,告诫道:“有些话不能胡说。” 林烁目光转向窗外青翠欲滴的树叶,那上面有一只半个巴掌大的鸟儿。 他忍不住自嘲:“我堂堂国公,过的还不如一只鸟快活。” 老太太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心疼与不忍,半晌方幽幽道:“就当是为了祖宗基业吧。慕沅是女儿,你就当是这些年养了个闲人,等她出嫁时,嘉乐的嫁妆,我们再稍添些也足够了。” “母亲,我明白您的意思,不会伤害她的,十几年都能忍了,短短几个月,我还撑得住!” “我自然相信你,只是那叶氏,如今心也大了,你说如何处置?” “儿子觉得,关禁闭吧,还要劳烦母亲管家了。她干系不大,婉澜那里才更需注意,母亲寻几个教养嬷嬷,把她的性子掰回来吧。” 这是母子二人妥协的结果。老太太本意自然是想直接夺了叶兰儿地位的,只是林烁不同意,他决不允许林慕沅成为自己唯一嫡出的孩子。 母子连心,老太太也懂他的心结,总不会为了孙女与自己儿子对着干。 沈嬷嬷很是惊讶,“国公爷为何轻拿轻放,那夫人害府上丢了这么大人,居然也能容得下她?老太太不是早就……” 老练如她,亦吃惊无比。所有人都知道林烁把名声体面看的有多重要,今天居然为了叶兰儿破例,难不成夫人地位如此重要? 府里得罪过叶兰儿的人,都出了一身又一身冷汗,心神不宁的模样任谁都能看出猫腻。 林慕沅对这样的处置却很满意,与她料想的相差不多,她并不指望靠着一件事整垮叶兰儿,林烁不可能让叶兰儿伤筋动骨。 前世就是如此,林烁并不十分喜欢叶兰儿,却处处护着她,不管叶兰儿做错了何事,林烁都能给她善后。 三个亲生子女,没一个人享受过此等待遇。 “这样就足够了,她是家中主母,被夺了权利,比杀了她还要痛苦。何况我也不是斩尽杀绝之人。” 林慕沅心中算计着,叶兰儿顶天也就只能被罚成这样了,她生有庄国公府独子林清河,林烁不可能让林清河变成不能承爵的庶子所以叶兰儿就算死,也会是庄国公夫人。 她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叶兰儿,而是叶兰儿的命根子林婉澜。 林慕沅笑容里显现出些许阴森,“嬷嬷,你知道荆原侯府现状如何吗?” 沈嬷嬷当下心领神会,含笑道:“奴婢听夫人太太们常说,荆原侯二公子风流倜傥天下无双。” “夫人和妹妹想必极满意这桩婚事,嬷嬷把他约到清欢楼吧,妹妹最喜欢那家酒楼,常常亲自去给夫人买东西。” 清欢楼是京都颇负盛名的酒楼,其中菜色号称御厨不可得。虽然狂妄,但实实在在有这样的资格,至少神都各家贵族,都极爱他家食物。 林婉澜更是其中翘楚,几乎每个月都要亲自去上几回,刚才二门上就已经传来消息,二姑娘命人套车出行了。 没想到,大病初愈的林婉澜,竟然这么快就要出府,不过倒是方便了她动作。 林烁脸色阴沉,清欢楼的掌柜小二们都瑟瑟发抖挤在一起。 庄国公权势不凡,他家的女儿在清欢楼出了事,这酒楼背景再大,也开不下去了。 “父亲……”林婉澜哀哀哭泣,“女儿真的没有做出这种事,是有人要害我,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林烁怒极反笑:“有人害你?竟是别人逼你和他见面的?果然是母女,一脉相承!” 他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看向林婉澜旁边的男人,眼中的戾气几乎生生刮掉那人一层皮。 “你若是有你母亲半点眼光,我自然成全你,却没想到让你每月私会的竟是这么一个浪荡子弟!” 那人鼓起勇气反驳:“林公爷,我……我怎么样,不管你事,我和你女儿更没关系。” “许慕,你欺人太甚!”林烁怒喝,“来人,去找荆原侯,说本公请他一叙。” 林烁觉得林婉澜当真丢人,跟一个花花公子私会许久,到头来别人居然不承认。 他尽头会来此处,也是在老友约来聊天的,没想刚走到雅间门口,就见荆原侯公子进了一间房,偏偏一瞥之间,他看到里面站着林婉澜的贴身侍女! 所谓气怒攻心,林烁火气上头,瞬间想起林婉澜以往每月都要来清欢楼的行径。这在他眼里,瞬间就成了偷情私会的证据。 当年,林烁和叶兰儿,就有这样的前科。 林烁实在没有心情顾忌体面名声,当即就发了飚,把二人骂的狗血淋头。 荆原侯徐自安来的很快,事情传到他耳中早就变了样,说是许慕看上林家姑娘美貌,在酒楼里肆意勾引调戏,被林烁撞破在当场。 “林兄息怒,全是犬子之过……” “侯爷不用道歉,还是先说说怎么办吧,我林家的女儿,断然不能被人白白欺负了去!” 许慕在旁辩解:“父亲,我真的和林姑娘没关系……” 他一点都不想和林婉澜在一起。这个姑娘虽然长得好,脾气和长相却一点都不符合,自己家姐妹常常讨论起来,都说林二姑娘霸道专横,自己若是娶了她,以后岂不是要被管成妻管严。 他还想要称霸京城,夺得第一纨绔称号,为老爹长脸呢! 若是不能在醉生梦死温柔乡,自己远大的理想怎么办,所以千万不能娶林婉澜。 同样,林婉澜对这个花花公子更是没有丝毫兴趣,可是迫于父亲威压,她不敢说出反抗的话。 许慕的反抗被两位长辈当做不存在一般忽视了。 荆原侯赔笑道:“府上大姑娘尊贵,鄙人愿与公爷做一门亲事。” 林烁目光扫过犹自愤恨不平的许慕。 荆原侯装作没看到,“犬子虽不才,但家中妻母极其宠爱,日后自然能保二姑娘衣食无忧。” 大话他是不敢说的,许慕是次子,没有承爵的机会,自己还无甚才干,科举入仕更是不可能,将来也只能靠着兄长,和分得的家业,保住一生富贵。 林烁脸色黑沉,不用细思便能知晓他的不满。 林婉澜忐忑地看向他,希望林烁千万别答应,她是庄国公府尊贵的嫡女,怎么能嫁给一事无成的白身。 但是,林烁还是令她失望了。 “既然许侯说了,我林烁自然会好好考虑。只是……府上二公子名声在外,我林家不希望丢人。” 荆原侯心中欢喜,面上维持着淡定:“公爷放心,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犬子为了令爱洗心革面,也是一桩美谈。” 能够和庄国公联姻,将来的发展定然更上一层楼,自己家的傻小子,因祸得福! 徐自安不相信许慕会和林婉澜产生感情,自己的儿子自己懂,许慕虽然风流,却从来不动贵族女子,生怕沾染麻烦,怎么可能去招惹林婉澜。 然而林烁手下十万大军,地位稳如磐石,又是未来的国丈,想要和他联姻的人,能够排遍京城。 今天必然是林烁误会了,否则自己儿子肯定没有这等福气,抓住这个机会,许慕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林烁怒火盈天回到家中,第一时间竟然不是发落林婉澜,而是召集众人,狠狠给了叶兰儿一巴掌。 “你养的好女儿,我们林家世代清名,都在今天毁了!” 不待叶兰儿辩解,他又看向林慕沅,“你也是好样的,陷害亲妹妹,连自己的名声也不顾了,我怎么养出你们这些不顾人伦手足的东西!” 林慕沅冷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只是报仇而已,父亲怪我之前,先看看你的好女儿好妻子对我做了什么!” “我林慕沅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纵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在所不惜!” 第10章 第 10 章 林烁眼神阴厉,嘲讽道:“我的两个女儿,性情居然都完全像了她们母亲,没有一点差错。” “林婉澜荒淫无耻,有辱家风,和她母亲一样,闺中私通,丢人现眼。” “而你林慕沅,果然趋利避害,世人难敌。”他嗤笑道:“你母亲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六亲不认,残害骨肉至亲,对待旁人心狠手辣,我只恨当年没有让她掐死你。” “你最像那个女人的地方,”林烁停顿几息,一巴掌扇到她脸上,力道比之叶兰儿那一巴掌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们母女,总觉得事事都是别人之过,是别人对不起你们,自己无辜善良,被迫还击。” “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你们自己作出来的!” 林慕沅被他一巴掌打破了唇角,鲜红的血流下来,在雪白的皮肤上形成诡异的风景。 她同样撑起嘲讽的笑容,不顾嘴角的疼痛讽刺林烁,“我的脾气,和谁相似,父亲当然知道,自私自利的人是我母亲,亦或是某些人,父亲心里更是一清二楚。” “只是我母亲身份尊贵,纵然以自我为中心又如何?难道还要一代郡主,考虑一个与人私通的女人什么感受?” 她冷冷一笑,“父亲便不觉得可笑吗,我母亲做错了事,也是被你们逼得!” 叶兰儿听到此处,只觉愤恨,“林慕沅,她周氏自己容不得人,嫉妒心重,与旁人无关,你不要胡乱攀咬!” 林慕沅不屑地仰起头,直视着林烁,“同样的,以我之尊贵,还需要关照蝼蚁的死活吗?”林烁怒极,眼中染上猩红的色彩。 老太太的声音穿透大厅剑拔弩张的气氛。 “慕沅说的有理,本就不是一母同胞,天然就是敌人,何必强求兄恭弟友,手足情深。” “弱肉强食是世间定理,当年你和那几个庶弟,同样也是不死不休的格局,竟然还看不透吗?” “母亲……”“慕沅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目光深沉地打量着她,如炬的目光使得林慕沅心中略有颤意。 “我养了你许多年,直到今天才看懂你的脾气,原来那么小的时候,你就学会演戏了。” 林慕沅轻轻一笑,“祖母以为,真的有人生来便会做戏吗?不过是一天天练出来的。” “你说的对,我竟魔障了。”老太太惆怅地叹息,“人之初,性本善。” 她目光锋利似刀地转向林婉澜,那一瞬间她仿佛是几十年前随着丈夫杀伐疆场的巾帼英雄。 “澜儿与许慕的事,如今被你闹将开来,她非嫁不可,你且去挑个好日子吧,慕沅进宫后就让他们完婚。” 其实老太太不相信林婉澜同许慕真有私情。叶兰儿母女心气极高,看不上许慕这种人。只有被怒火控制的林烁,才会误解。 但已然误解了,就只能将错就错,保住满门清名。 林烁剜了林慕沅一眼,对着自己亲娘却不敢放肆,“母亲放心,儿臣绝不让人损害家族名声。” 林婉澜和许慕的亲事在两家长辈的独断专行下,很快被敲定了。 林慕沅即将于十月初八入宫,林婉澜的婚期,则定在开年后,二月初六。 叶兰儿自然不愿意将女儿嫁给无权无势,风流浪荡的人物,她拼尽力气跟林烁闹腾,想要林烁收回前言。 林烁却冷冷淡淡地将她堵了回来,“女人讲究以夫为天,你若是不满意我的作为,只管收拾东西回娘家去。” “为什么?婉澜是你亲生女儿!” 叶兰儿是全世界最了解林婉澜的人,她的女儿心高气傲,一心想要取代林慕沅,怎么可能与人私通。 “我的女儿不止一个。”林烁的话语冷酷无情,“我也不相信婉澜会做出这种事,我更加知道,这全是慕沅设计陷害她。” 叶兰儿眼中迸发出喜悦的光芒。 林烁再次打碎了她的美梦。 “但我知道又如何?慕沅也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不可能掐死她。”林烁声音清冷,“她的身份也决定了不可能伤害她。” “所以牺牲的,只能是林婉澜,别无他法。” 叶兰儿哭闹,不可置信道:“所以……所以你要为了那个小贱人放弃婉澜。” 林烁对她的称呼没有半点不适,“我是要放弃林婉澜,却不是为了慕沅,而是为了保全他们姐弟。” 他深刻而清醒地指出关键所在,“慕沅即将入宫为后,天下的女子都归她管辖,若是日后她给婉澜赐下更不堪的婚事,你从还是不从?” 叶兰儿哑口无言,“她……她不敢的!” “从了,就是婉澜的一辈子,不从,就是抗旨不尊,你以为如何?” 叶兰儿道:“你是林慕沅的父亲,她不敢违逆你,更不敢不经你同意,私自定下婉澜的亲事!” 林烁淡淡道,“她现在还不是皇后,就已经敢于设计林婉澜了,她何曾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我没本事救你的女儿,只怪你们母女二人往日太过分了。” “你不要以为我不在府中,便不知你帮林婉澜遮掩伤害林慕沅的事情,叶兰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林慕沅身有皇室血脉,皇家不可能纵容你欺辱她。” 叶兰儿犹自不信,“十几年来,我也从未见过皇家对林慕沅有丝毫关怀。” “你当嘉和大长公主是什么人?”林烁前所未有地感到无力,叶兰儿愚蠢至此,的确是半点不像嘉乐郡主,可是…… “大长公主一直都代表皇室意向,端和亲王虽然早就过世,但他门客弟子无数,这些人难道会看着端和亲王一脉被你欺辱,就此灭绝?” “我一辈子没有见过比你还要蠢笨的人!”林烁的斥责掷地有声。 叶兰儿被惊吓到,只能不甘心地收回前言,含着泪看女儿嫁入许家。 林慕沅自然而然得知林烁和叶兰儿的争吵,她笑眯眯地看着朱柳朱苒指手画脚地模仿叶兰儿的狼狈,心中极是快意。 前世今生无数仇怨,终于慢慢得报。 “老太太来了,奴婢请老太□□。” 门外侍立的丫头声音清脆,宛如黄莺出谷,清清亮亮地提醒林慕沅,老太太到来。 林慕沅整理衣衫,微笑着迎出门,俯身道:“慕沅给祖母请安,祖母请进。” 老太太面无波澜地跟着她进屋。 林慕沅的屋子精致华丽,云锦罗纱堆积的帐幔帘笼迎风飘摇,黄花紫檀的家具清雅富贵,价值连城的古董摆设随处可见,书架上堆满传世的孤本奇书,书桌上的笔墨纸砚皆是进贡的上品。 老太太真心觉得,林家对林慕沅并无亏待,为何这个孩子对他们如此仇怨? “老太太自然觉得处处都对得起慕沅,慕沅也从不怪老太太,只是叶氏母女的性情,老太太还会不清楚吗?” “我正是清楚,才把你抱在身边抚养。” “那么老太太想必不知道,我的奶娘是叶兰儿千辛万苦求了父亲,从她娘家寻来的表姐。”林慕沅笑意直达心底,真诚的模样让老太太有一瞬间的恍惚,“父亲明知那人奉了叶兰儿的命令,意在取我性命,可还是答应了她。” “若是父亲当真如外人所言,深爱着叶兰儿,所以被人蒙蔽,我倒不会怨恨他。可是,在他眼里,叶兰儿算的了什么呢?”林慕沅深深地笑着,“他只是想要我死。” “小时候,若非沈嬷嬷日日夜夜看着我,处处监视奶娘的行为,恐怕我再投胎,也已经长到现在的年纪了。” 老太太颓然地坐下,“怪不得你早早把人打发走了。” 她只知道,孙女的奶娘是儿子执意安排的,她以为林烁只是想要让林慕沅吃些苦,却不料,他竟是想要借叶兰儿之手,除掉亲生女儿。 将来,还可以把一切罪名安到叶兰儿身上,他自己毫发无损。 老太太有些茫然,林烁曾经真的是个好人,单纯善良,孝顺懂事。 何时变成心狠手辣的无情之人呢? 她当年不该逼儿子娶嘉乐郡主,若是没有那些事,如今的恩怨情仇,一件都不会发生。 是她为了庄国公府的权势,逼迫儿子做出了牺牲,最终也将由她,品尝当日的恶果。 “老太太,我一直想知道,父亲和母亲之间,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关系。” 所有人都说,是林烁薄情寡义,气死原配,妻孝期间另娶她人,长女和次女年龄只差几月,是未婚私通。 可是,林烁恨嘉乐郡主。若是情形如此,林烁滔天的恨意从何而来。 若是如此,为何端和亲王没有给女儿撑腰,而是在第二年,夫妇二人相继去世。为何与嘉乐郡主最亲近的嘉和大长公主,从未表现出,对林烁有丝毫埋怨。 老太太闭目,“当年的事情,并不是你知道的那样。但是,我永远不会告诉你,世上所有知道实情的人,也不会告诉你。” 第11章 第 11 章 “果然啊。”林慕沅语气哀转,竟是一副知道了真相的模样。 老太太不为所动,真正的故事,没有人敢告诉林慕沅。除非那人是不要命了。林慕沅震惊于老太太的淡然,心中转了几个念头,完全排除了自己演戏露馅的原因。 那么,就是因为老太太不相信自己会知道。 老太太目光如炬,看透她心中的想法,“我是不相信有人告诉你真相。” “慕沅,无知是福,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她语重心长地叮嘱。事已至此,他们父女的关系没有和缓的可能。在林烁心里,不管是慕沅还是婉澜,甚至是清河,都没有存在的意义。 在慕沅心里,这个父亲存在与否,也没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疲态毕露,仿佛瞬间老了几岁。到了这个年岁,依然要操心晚辈的生活,果然是报应啊。时光如流水,林慕沅看着叶兰儿林婉澜伤心难过,再没有心情折腾她们。 两个蠢女人,害死了自己,最后也只能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如今,连做棋子的资格都已经失去了。 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生活看不到阳光。 心高气傲的林婉澜,以后和许慕一起生活,想必会十分多姿多彩。林慕沅整个夏天都在家中备嫁消暑。 叶兰儿禁足,林婉澜更是没有脸面出门,整个庄国公府,仿佛一夜之间沉寂下来。 直到立秋那日,林清河带着好友楚文轩,扣响了家中的大门。林烁顺口便将叶兰儿放了出来。 林慕沅从璨华阁走到大堂,向里面张望,林烁叶兰儿老太太包括林婉澜都在,而她看到了另一张熟悉的面孔。只是这张脸,比记忆中要稚嫩一些。 她笑容清浅,却真真正正发自内心。 “清河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让人给家里捎个信,好让人去接你。” “大姐姐,我已经是大人了,还有楚兄相伴,不用人接的。”林清河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出现一层薄红。 林慕沅从善如流地把目光转向旁边的楚文轩,含笑道:“这位是……” “这是我的好朋友,楚文轩楚兄。”林清河抢先作答。 林慕沅后退一步,道了万福,看着楚文轩回礼,方安然走到老太太身后,端庄有礼的样子让楚文轩猛然收回了投在她身上的目光。 一家人和和气气地接见了客人,林清河带着楚文轩去前院安置,林慕沅掺着老太太往后院走。 “这位楚公子,气度不凡,看来不是平常人家的公子。” “何以见得?” “祖母是要考我了,他通身穿戴皆是上等贡品,谈吐自若,看到咱们府上的富贵,没有一丁点惊讶,对清河能够平等相交。”林慕沅笑吟吟地,“林婉澜比我相貌要好,平常人大都是喜欢她的,可是这位楚公子,却没有多看林婉澜一眼。” “还有呢?”老太太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还有……”林慕沅思索半晌,才道:“他的长相?” 老太太点点头,“他和你……眉目极为相似,应该也是皇家人。” 林慕沅觉得老太太真是真知灼见,若非前世楚文轩自己透漏了身份,她定然猜不到。 世人都道端和亲王和王妃仅有一女嘉乐郡主。其实,在郡主之前,有位兄长,体弱多病被送往道观,为了皇家名声瞒了下来。 这位公子成年后还俗,生下一子,就是楚文轩。 所以,楚文轩是她舅舅家的表兄。而那边,楚文轩同样在打听她的消息。 “林贤弟,你家长姐,果然是天姿国色,世所罕见。” “楚兄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别人都说我二姐姐生的好,其实要我看来,二姐姐完全比不上大姐姐内秀。” 林清河很高兴,他和林慕沅关系很亲密,听到别人夸赞林慕沅,比听到人夸自己还高兴。 “我……”他顿了一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便直接问了,你家姐姐可许了人家了?” 林清河愣了一下,呆呆看着他,痛心疾首道:“楚兄收心吧。” “楚兄难道没有听说过,我家姐姐春日里就得了圣旨,十月初八嫁给皇上,以后就是皇后娘娘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我以后恐怕也见不到姐姐了。” 楚文轩呆滞了几秒,“我的确听说过,皇帝陛下新册封的皇后姓林,着实没想到是你家姐姐。” “是我痴心妄想了,所谓英雄方能配美人,皇帝陛下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英雄人物,配令姐极为相当。” “只是陛下少不了三宫六院,我姐姐日后在宫里,还不知道要过何样的糟心日子呢。” 林清河撇嘴,“日后姐姐被人欺负了,我们碍着君臣之别,还不能为姐姐出头。” “天下谁家不想女儿做皇后,偏你这样说,难道不羡慕人家弟兄姊妹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的荣耀吗?”楚文轩状似随意地问道。 林清河摇头,“卖女求荣,我林家不屑于做这种事。我家本就是京城第一流的世家,不需要姐姐锦上添花。” “难得的赤子之心。”楚文轩赞叹不已,“有你这样的弟弟,两位林姑娘必定后福无穷。” “二姐姐那里倒是无妨,许慕虽然风流花心,碍于国公府权势,也不敢不敬着姐姐,我还是心疼大姐姐。” 楚文轩哑然失笑,很少见到有人对同父异母的姐姐,好过亲姐姐的。平常人家,异母的兄弟姐妹,不斗个你死我活便是极难得的安宁了。 此后,林慕沅成日里待在璨华阁,展现出一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形象。 楚文轩窥伺了很久才同她搭上话。 “林小姐,见你一面当真是千难万险,今天若非林老太太寻你,在下不知还要等多久了?” “楚公子寻我做甚?小女待嫁之身,不宜与公子私下相见。” 楚文轩道:“确实不宜,只是……我应该能告诉小姐,一些有关嘉乐郡主的事。” “楚公子直说吧,朱苒朱柳,你二人守着花园,别让旁人打扰楚公子。”林慕沅举步随他走到人烟稀少处,随手拨了拨盛开的鲜花,神色清冷。 “妹妹,”楚文轩出口惊人,“我们是血脉至亲。” 他堵住林慕沅的质疑,语速奇快,“你的外祖父端和亲王,正是我的祖父。当年我的父亲和嘉乐郡主是双生姐弟,只是我父亲天生异象,为当时的天子猜忌,祖父祖母便将他送往道观出家,对外宣称他早夭。” “后来父亲长大,还俗娶妻生子,前些年去世,让我进京寻你,他告诉我,我们兄妹是端和亲王仅有的血脉了。” 林慕沅很冷静,“一面之词,你可有证据?外祖父尊贵,想要攀亲的人如同过江之鲫,若是没有物证,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我敢来寻你,自然是有信物的。” 楚文轩拿出半块玉珏。那玉珏质地温润,清洁无杂质,在阳光下呈现出莹莹的青碧色。 林慕沅低头研究半晌,叹息道:“我的确是有这么半块玉,沈嬷嬷说是母亲自小带在身上的,想来你说的是实话了。” 楚文轩眼里充满喜悦之情,“妹妹信我?” “自然。”林慕沅道,“那天祖母便说,你的长相与我有几分相似,或许是皇家人。” “原来,咱们是嫡亲的表兄妹。” 她拿出放在荷包里的碧玉,跟楚文轩的刚好合在一起,形成完整无缺的玉珏。林慕沅笑了笑,“你的身份,皇家自然不会承认,这块玉便放在我这儿吧,,否则若是日后被人看见了,白白惹了麻烦。” 前世,就有位妃嫔,偶然看见了楚文轩的玉,诬告她和楚文轩有染。林慕沅险些折在那时候,若非周启庭,太后不贬谪她,便是天上下红雨了。 楚文轩亦是聪明人,没有对此说出任何意见,反而道:“我准备明年参加春闱,考个进士,日后也有人给你撑腰。” “林家,靠不住,他们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林家人,庄国公更不会在外支持你,你日后与后宫妃嫔之间,恐怕会吃亏。。” “你有举人功名吗?”林慕沅突兀道。 “当然有,苏州解元。” 楚文轩才华不俗,前世高中探花,初初入仕便极得天子喜爱,一年连升几级。为了方便他在内阁行走,周启庭第二年便封他为四品学士。 官位不高,却是难得清闲而得宠的差事。那一科的举子,没有人不羡慕他,就算是状元郎,当时也仅仅是五品官而已。 “表兄好才华,如此我便不担心了。”林慕沅脸上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和你待的时间太久了,是时候回去了,否则别人会疑心的。” 不管此生此世,亦或是前世,都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地护着她。这是她可以倾心信任的兄长,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那么,改日再见。” 朱苒朱柳早已等得着急,看到林慕沅心情看似很好,便忍不住问道:“姑娘,楚公子说什么了,你看上去很高兴啊。” 第12章 第 12 章 “楚公子……”林慕沅微微一笑,“他给我送礼来了,说是清河在外面寻来,替夫人和二姑娘的赔礼的,自己不好意思,托了楚公子过来。” “哪儿有这样的道理,自己的姐姐,不亲自来,反而要托付外人?” “你们两个慎言,清河性子好,定然是羞愧了。咱们府中,只有楚公子于此事无关,清河托付他也理所应当。” “还有一点,万万不可在别处提及此事,让清河跌了面子,而且这种事,传到外面不一定被人说成什么样,最后伤害的,还是你们姑娘的名声。” 林慕沅担忧二人忍不住,把事情厉害关系说了一下,又威胁道:“若是我在府中听到了闲言碎语,你们就去刷一个月的夜壶!” “姑娘,我们知道的,今天姑娘就是出来逛园子,偶然碰见了楚公子,只是打了个招呼而已。” 林慕沅转眸看了眼说话的朱苒,脸上浮现一律若有若无的笑容。 “就是这个意思。” 朱柳天真无邪的表情放大在眼前,林慕沅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她额头上,对上她疑惑的表情,把手收了回来。 “朱柳,你要多跟朱苒学学,不然以后进了宫怎么办。” 难怪祖母要把朱柳朱苒从自己身边调走,换上其他的丫头。 朱柳是真的单纯,对于高层次的阴谋诡计,是听都听不懂,以后进了宫,恐怕难以帮到她。 而朱苒,她原本以为单纯无暇的侍女,刚才得意忘形之下的一句话,暴露了她的心机。 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阴私之事的丫头,缘何如此迅捷地说出这种话? 林慕沅心思千回百转,面上却不漏分毫。 是谁把朱苒放在她身边的?不可能是叶兰儿的人,叶兰儿还没有这等权势,十几年前就在自己身边安插人。 也不会是老太太,她不屑于这种事。林慕沅十几年来一直生活在她的掌控下,她也没必要做这种事。 可是,老太太知道朱苒的身份,而且容许她待在自己身边。那就只有一个人了,林烁! 所有的事情,都是老太太和林烁妥协的结果。老太太是亲祖母,想要保护她,可是林烁不喜欢她,想尽办法让她不好过。 最后,林烁可能还想要朱苒陪她进宫,利用这个侍女给自己使绊子,而老太太为了保护自己,干脆把朱苒朱柳一起换掉。 林慕沅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实在理解不了,为何林烁对她如此敌视。 自己是他的亲生女儿,自小乖巧懂事从不胡闹,就算林烁不喜欢嘉乐郡主,从而不喜欢她,也不至于非要置她于死地。 现在仔细看过来,林烁对她竟是一副除之而后快的感觉。 那么,前世林婉澜插足她的死,是否是得了他的意思?否则林婉澜也不是那等胆大包天之人。 她再讨厌自己,也不敢进宫谋害一国皇后,就算有天子做后盾。除非,有人承诺她平安无事,荣华富贵。 林烁手握十万大军,地位不凡,她若要护住林婉澜,就算是天子周启庭,也毫无办法。 千头万绪的恩怨情仇,结点竟是林烁。 林慕沅忽然想起来,林清河身边那个叫柳絮的侍女,贤良美好,全府皆赞叹。偏偏又有明哲保身的能力,定然是林烁花了大心思栽培的。 “朱苒,你跟清河院里柳絮关系好吗?” “姑娘忘了,我以前就说过,柳絮是外面买来的,我是府里的家生子,从小不长在一处,确实不熟悉。” 朱苒笑容一如往日,“倒是朱柳跟她关系好 ” 林慕沅便道:“是我记错了,朱柳,你去清河院里找柳絮过来,我有东西给她。” 林烁为人谨慎如斯,自己的人都不肯让她们相互结识,想来是害怕一损俱损吧。 柳絮来的很快,她果然如同旁人口中所言,安分识趣,沉静安宁,对待主子时虽然恭敬却不谄媚,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 “柳絮,我前些日子从别处得了些新鲜的玩意儿,原是给清河留着的,,但是这小子回家后对我疏远了不少,竟是一次也没来看过我。” “今儿你就把东西拿回去吧,顺便问问你们公子,是不是觉得大姑娘同夫人二姑娘的事,让他不愿意再认姐姐了,若是如此,我便当没有这个弟弟了。”林慕沅语气里有些许不满和委屈,逼真的柳絮竟没有看出丝毫破绽。 “大姑娘多想了,公子只是不好意思,哪儿能不认姐姐呢。谁对公子好,他心里自然一清二楚,疏远了谁也不会疏远姑娘的。” 柳絮温柔劝慰,“姑娘且放宽心吧,奴婢觉得不出今天,公子定要来给您赔不是的。” 她说着奉承的话,态度却诚恳地让人忍不住相信,果然是个中高手。 送走了柳絮,林慕沅轻轻哀叹,姜还是老的辣,林烁比之自己,厉害一万倍。他调、教出的人,个个不凡,扮猪吃老虎的朱苒,平日里便比朱柳聪慧稳重,谁能想到这么个·丫头会更聪明,大隐隐于市,古人诚不欺我。 而柳絮,一个大丫头做到全府的人都喜欢,本身就是奇迹。 庄国功府上上下下几百人,堪比一个巨型染缸,微型修罗场,下人们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柳絮这个外面买来的,硬生生打败一众家生子,杀出一条血路,成为正阳院的管事。 就是她林慕沅的璨华阁,朱苒朱柳这两个大丫头,也是朱苒这个家生子为先,,更不要说还有沈嬷嬷这座大山压在上头。 光是丫头就已经让她头疼脑热了,别提其他势力了,林烁要害她小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不过…… 林慕沅更加奇怪,林烁养了自己十几年,虽然一直致力于让自己不好过,但应该没有起过杀心,违和等她入宫,远离了林烁的视线后,林烁竟然要利用林婉澜杀掉她。 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她猜不透的事情。 可是……会是什么? 事情终究无解,而林慕沅的婚期则一日日近了。 中秋那日,林慕沅参加了毕生最后一个闺中宴会。吴王之女,沛宁郡主石瓀的生辰宴会。 吴王是异姓郡王,膝下一子一女,长子早早请封了世子,小女儿成年时被册封为郡主。可是,据说这位石郡主自小爱慕天子周启庭,为了周启庭甚至逼着吴王在当年的夺嫡之战中支持周启庭一脉。虽然最后证明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但是也能看出来石郡主的坚定不移。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么多年来,周启庭竟是对她没有半分儿女私情。念着幼年时的情分,周启庭更不肯纳她为妃,白白耽误了她。 可想而知,这位郡主看到林慕沅,会嫉妒成什么样子。 “林慕沅,你还敢来吴王府,你抢了我庭哥哥,我以后不想看到你!” 林慕沅也很无,她也不想来啊,但谁让石瓀是吴王之女,比林烁爵位高。 说起来,对林慕沅心存怨怼的人成千上万,也唯有这位石郡主敢直言了。她自小得太后喜欢,跟周启庭更是青梅竹马,有这两尊神护着,林慕沅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 她和孙薇薇还不一样,孙薇薇是外戚,在京城权贵圈里差了一层,石瓀就不一样了,吴王可是唯一的异姓王。不过石郡主比孙薇薇好对付多了,她们从小都是一起长大的,对彼此性情再了解不过了。 石瓀天真可爱,善良活泼,除了对周启庭有些难以言喻的迷恋,其他方面很好相处。 “郡主,你这话是真要赶我走啊,那我走了以后,咱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一起玩耍了,你可不要想我。” 石瓀噘嘴,“你就会欺负我,庭哥哥也真是的,明知道我们关系好,非要让我们反目成仇!” 林慕沅无奈道:“京城就这麽大,哪个人你不认识,早晚有这么一遭,不是我就是别人,有区别吗?要我说,你竟不如忘了他,另寻如意郎君。” 周启庭一辈子都不会让石瓀入宫,他就算接受石瓀的感情,也接受不了石瓀的父亲吴王。 石瓀虽然天真,却不蠢笨,当然明白事情关键,只是周启庭一日不立皇后,她便一日不舍得死心。 如今,着实该放手了。 “幸好是你,若是我的庭哥哥被别的女人欺负了,我才要发疯呢,慕沅,你要答应我,以后好好对他。” 林慕沅:…… 如果换个人跟我这么说,我真的会以为这是挑衅,是向我示威,石郡主,您好歹长点心吧。 可惜石瓀听不到她内心的想法,依旧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期待着她的回答。 林慕沅无奈道,“我答应你。” 第13章 第 13 章 石小郡主的寿礼,林慕沅以为不会出什么意外,毕竟没有人会蠢到得罪爱女心切的吴王。 但孙家可能是外戚做得时间长了,自认为高人一等,哪怕从未被京都的世家大族看在眼里,他们也觉得自家尊贵不凡。 孙薇薇嚣张跋扈,然而由当家的母亲一手教养长大,自然知道轻重缓急,闹事的人,是庶女孙玉。 “石郡主好霸气,把我们姐妹安排在这见不得人的角落里,自己倒巴结起未来的皇后娘娘,我原还以为郡主是个清高不凡的人,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石瓀愣了愣,小声问林慕沅:“她是哪家的女孩儿?好生无礼。” 林慕沅答:“承恩公孙府的四姑娘,生母不太上的了台面!” 石瓀听到是她家,便冷哼道:“孙姑娘好家教呢,在别人府上指手画脚,承恩公夫人竟然不教养你……什么是规矩吗?” 一旁就有人巴结石瓀,对孙玉落井下石,“郡主身份尊贵,自然不会搭理那些人,这位孙姑娘不是承恩公夫人的嫡女,自然比不上嫡出的仪态。” “她旁边那位,不就是府上的二姑娘,人家姑娘多端庄娴静,这嫡庶有别,果然不是随口说一说的。” 孙玉气得脸都白了,孙薇薇却举杯笑道:“舍妹无状,扰了郡主,还望郡主恕罪。” 石瓀翻了个白眼,“孙二姑娘,日后还是不要带着你这个庶妹出门了,白白得罪了主人家,既吃力又不讨好,哪儿有自己孤身一人逍遥快活。” 孙薇薇也有点不悦,孙玉毕竟是承恩公府的女孩儿,她的亲妹妹,却被石瓀如此奚落,丢的是整个孙家的脸。 “郡主多心了,舍妹年幼,自然要我这做姐姐的费心,说来……林姑娘的做法,倒是极合郡主心意。” 这是在讽刺林慕沅对林婉澜不好了。林慕沅淡淡一笑道:“孙姑娘谬赞,我林家百年传承,与吴王府世代交好,郡主自然对我满意。” 孙薇薇沉下脸来,她又不是真的听不懂人话,自家没有底蕴,向来为人诟病,就算是那些没落的世家大族,也自认为比他们尊贵几分。 林慕沅不欲在此惹事,含笑道:“今天是郡主的好日子,不知吴王给郡主准备了什么惊喜?” 往年的惯例,吴王每年都会给爱女准备一件礼物,其珍贵稀奇,向来为人赞叹。 石瓀笑着露出一双皓腕,上面的玉镯色彩斑斓,光华灿烂。 林慕沅仔细看去,那镯子却是红蓝两色掺杂交错,极罕见的鸳鸯玉石,吴王用来给女儿做了首饰。 有人立即赞叹,“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块的鸳鸯玉,以往见过谁的嫁妆里有酒杯大的一块,我娘夸了很久呢。” “可见吴王对郡主好。”孙薇薇也不好再说话,气怒攻心地瞪了一眼孙玉。 孙玉对这位嫡姐十分惧怕,怯怯地缩了缩身子,坐在她旁边的姑娘翻了个白眼,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体。 那厢各家女孩儿都把注意力转移到石瓀的镯子上了,倒是免了让这姐妹二人再丢人。 杨莹松口气,感激地看了眼林慕沅,二表姐早就看慕沅不顺眼,今天竟然愚蠢到在石郡主的生辰宴上发难,脑子被猪吃了吧。 好在林慕沅及时转移了话题,否则事情哪儿那么容易过去 。 万一真的打扰了郡主的宴会,太后娘娘也护不住她们姐妹! 不过她倒是真的误会了孙薇薇,今天的事,还真是孙玉自作主张,并非孙薇薇授意。孙薇薇也是极为不满意,打定主意以后绝不带孙玉出门交际了,姨娘生的果然上不来台面,更不用说,还是打小时候就养在姨娘身边。 若不是珠姨娘求了父亲,父亲一定要她带着孙玉,孙薇薇是半点都不会招惹这个丢人玩意儿的。 不过她倒是真的误会了孙薇薇,今天的事,还真是孙玉自作主张,并非孙薇薇授意。 众人不备之际,林慕沅目光扫过她们姐妹,唇角一勾,附在石瓀耳边说了句话,石瓀竟是开心地笑了出来。 “郡主和林姑娘背着我们说什么悄悄话呢,说出来让大家也听听。” 自然有人耳聪目明看到了二人窃窃私语。 石瓀笑道:“今天是我的生辰,慕沅说有礼物给我,偏偏你们眼尖,怎么就看到我们说悄悄话了。” 有人起哄道:“林家姐姐有好东西,拿出来让大家看看,还要私底下给吗?” 林慕沅哂笑,看了说话的那姑娘一眼,只觉得眼生的狠,便微微一笑道:“倒不是不给各位姐妹看,只是郡主才是今天的寿星呢!” 众人一肃,林慕沅所虑的甚是,石郡主的生辰,旁人岂可夺了她的风头去! 她们一股脑哄闹着林慕沅,把石郡主放在何处?林石两家交好,郡主自然不会记恨林慕沅,旁人可就说不定了。 林慕沅轻轻巧巧地把事情遮了过去,席间又是欢歌笑语,好不热闹。 待到散席,孙家姐妹告别主人家,登上自己家的马车,孙薇薇劈手便甩了孙玉一巴掌。 孙玉委屈至极,看着孙薇薇怒瞪的美眸,半句话也不敢说。 “我猜,今天孙家必有一场恶战!”石瓀斩钉截铁道。 林慕沅笑道:“郡主何时成了铁口直断石半仙了?” 石瓀笑嘻嘻道:“你以往总不听这些人家的事,觉得平白无故脏了自己的耳朵,今天倒有耐心,要嫁人了就是不一样。” “那承恩公是好人家不成,一家子本就衰落,顶天也只是京城里的二流没落之家,偏偏男儿无一人上进,全家都指望这姑娘的姻亲过日子。” 石瓀的母亲,吴王妃谆谆教导,“原将太后娘娘送进宫博富贵,偏生家里只会添乱,好在太后娘娘福气天成,倒叫他们家得了好处,如今更是恬不知耻送着女儿进宫。” 林慕沅劝道:“伯母,送女入宫本就是忠敬之事呢,承恩公是陛下的舅舅,自然是天下头一份。” 吴王妃自知失言,隔墙有耳,自己这话传了出去,别人一顶不敬君上的帽子扣下来,吴王府也要掉层皮。 “沅儿说的是,孙家最是忠心,可惜我们家虽有心孝敬,可惜小女顽劣,想来是进不了贵人的眼。” 林慕沅失笑,难不成吴王妃也动过心思,想要将石瓀送进宫,只是没能成事,难免记恨孙薇薇。 “不过说到底,凡有些底蕴的人家,谁会上赶着让女儿做妾呢,就是陛下的妃嫔,那也是妾室,王妃也好,别的姐妹家也好,都是顶顶疼爱女儿的,哪儿舍得女儿吃苦。” 吴王妃脸色有些不好,林慕沅很快就要嫁进皇宫,成为陛下的正妻,她说陛下的嫔妃是妾室,谁能反驳呢。 就是将来孙薇薇进了宫,林慕沅当着孙太后这么说,太后也没法子反驳。 吴王妃深吸一口气,“瓀儿,我屋子里头,有给慕沅准备的礼物,你带着人去拿,莫让那些笨手笨脚的丫头碰坏了。” 石瓀虽觉得奇怪,却实在搞不懂二人间的风起云涌。 看二人面上一团和气诋毁孙家,她也没有担心,痛痛快快就去了。 吴王妃目光从女儿身影上移开,问道:“瓀儿是你姐妹,为何不成?” 林慕沅叹息,“伯母,我并不是容不下人的性情,何况嫁入皇家,岂容我自矜身份。” “只是瓀儿……她最天真单纯不过,伯母何必把她往河沟里推?宫里算计重重,我若今日答应了伯母,日后自然会事事替瓀儿筹谋,可若是我也护不住她呢?” 林慕沅惨然一笑,“伯母难道不知,我也是个女人!” 林慕沅的坦率让吴王妃无话可说,她是明事理的女子,自然懂得林慕沅的意思。 如今她与石瓀是姐妹,但将来真的共事一夫,再好的姐妹也会反目成仇的。何况,就算不为了男人,也要为了将来的子女筹谋,和石瓀关系好,也比不上自己。 “你自来就聪明。”吴王妃叹息。 林慕沅只摇头道:“王妃给郡主寻一良人,有王府威势,她会过的很好。” “我如何不明白,一入宫门深似海,瓀儿……陛下忌惮我们王府多年,若有一日动手,进了宫瓀儿好歹能保住性命。” “王妃以为,陛下是什么人?难道瓀儿入宫后,就不会被牵累了?” 第14章 第 14 章 吴王妃语塞,幽幽道:“我……你总是比旁人看得清醒。” 枉费她比人多了几十年。 林慕沅含笑道:“我忽然想起来家中还有事,便不烦扰王妃了。” 她起身离去,吴王妃目光有些涣散,只能如她所言了。 林慕沅是有些生气的,任谁出嫁前被人算计恐怕都高兴不起来。 吴王妃爱女之心无可指责,手段却极为下作,借由姐妹之情逼迫她,好大的脸面! 吴王妃若只是想让石瓀入宫,明年春日自有大选为陛下择取嫔妃,待到那时才算名正言顺,如今让她开口,竟是为了提高石瓀的身份,全然不在意林慕沅的为难了! 好在石瓀的确单纯不知事,不然她日后,很难与吴王府来往了! 真当旁人都是蠢货,只她一个聪明人吗? 只是……前世并未发生这件事,吴王妃更是早早死心,为石瓀另觅良人了。 长宁三年十月初八,天子大婚。 忙忙碌碌许久,初七那日晚上,林老太太带着心腹来了璨华阁。 老太太眼光复杂地打量着这个孙女儿,从袖中拿出一物。 林慕沅定睛一看,那是一块通体乌黑的令牌,正面弯弯曲曲刻着篆体的“凤”字,背面却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图形。 “这是你母亲留下的,她早早就把这东西给了我,嘱咐我等你长大后,就把东西给你。”老太太解释道:“我以往看你性情和顺,并不想让你搅和进这些事里,没想到你是扮猪吃老虎。。” “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已经不需要祖母了。” 林慕沅接过那令牌,轻叹一声,“祖母待我好,我自然投桃报李。” 她迟疑了一下,问道:“若我和以前一样,祖母可会……将它交给我?” 林老太太果断道:“不会。” 难怪,前世自己从来不曾接触过这东西。 “那么,它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不知道。”老太太道:“你母亲不肯说,不过我想,不是好东西,至少对于那时候的你来说,它是不好的。” “我从来没有向你提过嘉乐郡主的事,今天倒可以说了。” “当年的事,不怪你父亲,他是最大的受害者。嘉乐郡主行事荒唐至极,说出来伤的是全家人的颜面,你不必知晓,只需……不怨恨你父亲就是了。” 林慕沅心中更是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甚至最胆大的嘉和大长公主,都不曾提过一言半语。 只是,老太太自然不肯说。 握紧那张令牌,林慕沅道:“祖母教诲,我记得了,父亲生我养我,我感念尚且不及,如何会怨恨。” 老太太点头:“如此便好。” 她的背影缓缓掩藏在黑夜里,有种难以言语的寂寥。 第二天的婚礼及其盛大。大齐立国以来,第一次天子在登基后娶妻,其声势,前所未有。 早早便有天子亲弟瑞王周霑,太傅冯翰带着御诏宣读册封旨意,兼奉迎皇后入宫。 身着玄色翟衣,在后宫女官的掺扶下登上华丽的轿辇,皇后册封,用的是极隆重的丹陛仪仗。林慕沅在喜庆而肃穆的乐声中缓缓奔向皇城。 繁缛的礼节,庄严的气氛,林慕沅中规中矩地按照女官的提示行礼。 身旁的男人挺拔巍峨,玄色的衣角绣着五爪张扬的龙纹,呼吸的声音清晰可闻。 林慕沅眼睛一酸,忆起前世的这一天,自己怀着欢喜雀跃的心情嫁给他,最后却落得那样结局。 如今,那种喜悦却丝毫不见,满满的酸涩逼得人几欲落泪。 就算是天子的洞房花烛夜,举目望去也尽是满满的艳红。 林慕沅垂首看着自己的玄色衣裳,忽觉讽刺,在这喜气洋洋的气氛里,也唯有自己格格不入。 纵是庄严高贵,终究不算欢喜。 同样一身玄衣的周启庭盯着她,眼中光芒深邃。 自有女官提醒接下来的事情,合卺,祭神。 两人的神色同样淡薄冷静,不见半分新婚的喜悦,到最后,唱词的女官都有些尴尬,若非训练有素,只怕就要拂袖而去。 林慕沅觉得怪怪的,她记得周启庭不该是这种反应。前世这个男人同样是欢欣的,眉梢眼角都是淡淡的笑意,如今看着,只感觉浸透到骨子里的凉薄。 曲终人散时,夜色已经笼罩住了整座皇城,只余清宁宫温暖的灯火透出淡黄色的光芒。 周启庭站在她跟前,欲言又止。 林慕沅默默不语,垂首装作羞涩的样子,努力扮演一个合格的新嫁娘。 周启庭到最后也没有说出想说的话,许久方道:“安置吧。” 林慕沅这才抬头打量他,周启庭的样貌与三年后并没有差别,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脸上薄唇轻抿。 林慕沅禁不住哀伤,她不知道对这个人是何等心情,她爱着这个人,可也忍不住怨恨他。 三年时光,这个人对她的好不是虚妄,她活了那么多年,周启庭是对她最好的人。 可是前世她就躺在这个地方,他们新婚的清宁宫,感觉到那见血封喉的□□在五脏六腑翻搅,痛彻心扉的感觉永世难忘。 她的目光太过专注,让周启庭想忽视都难,“你……怎么了?” 林慕沅轻咳一声,低低道:“陛下太好看了。” 前世,她看到周启庭时,便说出了同样的话。 周启庭忽然笑了笑,眼中的柔和仿佛能够融化寒冬,他道:“慕沅也很好看呢。” 低低的呢喃响在耳边,林慕沅不由自主便被诱惑,她呆愣的模样让周启庭不由失笑,眼中最后一丝漠然也渐渐消融。 烛火摇曳,红纱帐中自有一番温柔缱绻,太后身边的嬷嬷听了半夜壁角,终于心满意足地回去。 第二天清晨,林慕沅醒来时天还未大亮,屋内的龙凤红烛燃烧殆尽,窗外斜斜射进几缕光芒。 偏头看去,周启庭睡在她颈旁,那模样让林慕沅有一瞬间的恍惚,好似回到了彼此相伴的那些时光。 周启庭也慢慢醒来,看到林慕沅已经醒了,他倒是惊讶了一瞬,“怎么这么早?” 林慕沅有些尴尬,推了推他,“陛下先起吧。”脸却是慢慢红了。 周启庭识趣地没有说话,只是道:“如果不舒服,先让太医看看吧。” 须知,大婚第二日是比婚礼当日还忙碌的。 第15章 第 15 章 林慕沅羞愤至极,这种事情难道是可以拿到人前说的吗,若是当真请了太医,她以后还用不用出去见人了! 周启庭的想法显然不太一样,不解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谁还敢出去嚼舌根不成?” 他上下打量着林慕沅,“难道你要这样子去庙见,然后回来接见命妇?” 林慕沅无言以对,显然不可能,她动一动都难受,别说大老远跑去太庙,晚上还有宴席。 周启庭径直对掌灯进来的太监道:“去把太医院当值的叫来。” 太监称诺,目不斜视地吩咐手底下的小太监去跑腿,自己请安后服侍周启庭起身。 一挥手,便有宫女端着衣衫冠饰鱼贯而来,井井有条。林慕沅兴味盎然地看着这一幕。其实,这应该算是总管大人对她发出的第一个下马威吧,当着她的面指挥清宁宫的侍女,刚才的请安礼也是对着周启庭一个人。 偏偏……周启庭没有一丁点反应,是有意还是无意?可能真的是不在意吧,周启庭不至于无聊到这种地步。 林慕沅眯眼笑道:“陛下,这位公公是什么人?” 周启庭后知后觉,笑道:“高德兴,朕身边的大太监。”又看了眼低眉垂目的高德兴一眼,冷淡道:“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知道给皇后请安?” 高德兴这才跪地叩首,“娘娘恕罪,是奴婢疏忽了。” 林慕沅却笑道:“陛下,我在闺中时常听姐妹们说起高公公大名呢,大家都说高公公是您身边一等一的红人,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周启庭自然听得懂她话中讽刺之意,高德兴在他身边十几年,本就是心腹,自己自然信重他,只是现在,心也大了。 “皇后身体正不舒服,你跪在地上做什么,等着人扶吗?” 高德兴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以为凭借陛下对自己的情分,会训斥皇后,以往宫里的几位妃子都因为得罪了他被陛下斥责,他在宫中早就是一呼百应了。可是今天,陛下居然护着皇后。 林慕沅不屑地看了高德兴一眼,这老宦官在外鬻爵卖官,收钱收到手抽筋,害死了多少无辜人,最后事情爆发出来,他以多年情分请求周启庭,却没想到周启庭不是个年旧情的人,命人打了他一百大板,没熬过三天就死了。 如今倒是敢在她面前找事,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再有情分,也仅仅是个奴才,跟人家明媒正娶的妻子比,护着谁难道不是一目了然。 周启庭好笑地看她神情,正待说话,太医已经一路小跑进来。 “微臣给陛下,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皇后不太舒服,你给看看。”周启庭披上外衫,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面前早有宫女搬来的帘子,隔开了内外视线。 “左大人安好。”林慕沅含笑道,来人正是给她治过病的左和谐。 “劳娘娘慰问,微臣一切都好。”左和谐隔着帘子摸上林慕沅的脉门,心里哀嚎,这完全用不着把脉好不好,陛下给先皇守孝一直耽搁着婚期,如今的皇后娘娘年龄不大,显见是适应不了床笫之事,可是……这话能说吗? 他模棱两可道:“陛下,皇后娘娘身体略显虚弱,微臣这就开些药,劳烦清宁宫哪位姑娘……” 周启庭看向林慕沅,他深知林慕沅未必信任宫里的人,抓药这种事,还是交给她自己的人吧。 “朱柳,你随左大人去吧。”林慕沅对装雕塑的朱柳道。这回入宫,在祖母的坚持下换掉了朱苒,只留下朱柳和祖母给的另一个丫鬟,换了名字叫朱欢。 她向周启庭解释道:“陛下,朱柳自小就跟着我,情分非同寻常,比亲姐妹还要好几分。” 周启庭不以为意,伸手揉了把她的脑袋,本就散乱的青丝在他手下更是乱成鸟窝。 林慕沅避开他的手,似嗔似怨地瞪着他,周启庭失笑,怪道:“朕还不能动了?” 林慕沅自认了解他的为人,周启庭其实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她道:“陛下就别捣乱了,我本就迟了,一会儿还怎么收拾,还要赶在庙见前去给太后请安呢。” “无妨,母后不会在意的,晚了就晚些吧。” “陛下说的轻松,”林慕沅嗔怪道:“太后自小时候就不喜欢我,我若是不乖乖的,岂不是更惹人厌烦。” 这种事情周启庭倒是忘不了,那时候先皇还在,对林慕沅的宠爱堪比亲女,常常接她进宫玩耍。 林慕沅年龄同瑞王周霑相仿,比他小了五六岁,是以和周霑关系很不错,太后许是觉得这个丫头带坏了自己儿子,对林慕沅多在看不上眼。 那是林慕沅年龄尚小,不太顾及男女大防,与周启庭也是不少见面。只可惜后来年龄渐大,便不常见了。 “你小时候太调皮,母后不喜欢你也应当。”周启庭眼中浮现出点点笑意,转口又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母后为人最和善,不会为难你的。” 林慕沅嗯嗯敷衍答应,周启庭哭笑不得。 好容易在朱柳朱欢的帮助下用了药,林慕沅才强撑着身子起身更衣。 周启庭早就体贴地让人传了轿辇,等林慕沅梳妆打扮过后,才举步走出去。 慈宁宫里,太后浅眠,想着早起有事,醒来后便直接起来了,现下正在用膳。林慕沅和周启庭赶的时候极对。 “朕今天有口福了,母后宫里的小厨房是一绝,别处再也寻不见的,皇后初来乍到,这福气也不错。” 周启庭朗声笑道,侧头看着林慕沅介绍,“这是母后。” 林慕沅福身行礼,“儿媳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行完礼,女官又拿来个褥垫放在林慕沅眼前,林慕沅一丝不苟地跪上去,向太后行了规规矩矩的礼节。 太后是个很美艳的妇人,只是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林慕沅知道,她的身体一直不好,几年后就去世了。 “起来吧,”太后冷淡道,“别跪着了,今个儿要做的事多,丢人就不好了。” 林慕沅垂首不语。 太后也觉得没意思,一针戳在棉花上,无聊极了。她招呼周启庭坐下,没理会林慕沅。 周启庭无奈道:“母后……” 太后不情不愿,“皇后也坐吧。” 饭毕,二人没在慈宁宫停留,周启庭径直带着林慕沅往太庙而去。庙见是新妇嫁人后最重要的事情,要祭拜夫家祖先,记名于族谱,就算是皇家也一样。 宗室里的长辈早就在等着了,为首的自然是皇叔景王。 “陛下……”林慕沅不着痕迹地往周启庭身边躲了躲,毕竟……景王殿下长相委实有些吓人。 这位王爷早年在战场上受了伤,别处都好好的,唯有一张脸被箭矢划了几道,留下狰狞的疤痕。 周启庭握着她的手,低声道:“那是景王叔,不用害怕。” 林慕沅点点头,握紧了周启庭的手。说句实话,前世她见到这位景王殿下,真是每次都要吓一跳,而现在作为一个十六岁的新嫁娘,她更有必要显得胆子小一点。 周启庭哑然失笑,空着的那只手颤了颤,这反应也太可爱了。 第16章 第 16 章 景王长得吓人,脾气却温和爽朗,看到林慕沅的反应,大笑道:“皇后娘娘是被我这张脸吓着了吧,我就说往后站站,这群老东西非不同意。” “景王叔好,是我失礼了。” “皇后娘娘不用不好意思,你们娇娇嫩嫩的女儿家,害怕才对,都跟陛下一样什么都不怕,还嫁人做什么。” 周启庭适时打断他的吐槽,“景王叔!” 景王的吐槽被打断,颇有些意犹未尽,若不是知道这场合不能胡来,他能滔滔不绝两个时辰。 一旁的宗正令夏王打圆场,“陛下,是时候进去了。” 新妇拜谒祖先,是没有外人在的,夏王骈四骊六地念了一通颂文,郑重地将林慕沅的名字记在周启庭旁边。从此,林慕沅成为这个王朝最尊贵的女人。 因为就算是太后,也没有资格将自己的名字记在皇族谱系中。她的儿子早早就被立为太子,她的母族封爵承恩,她却一辈子没有等来封后的诏书。 当夜,周启庭去了宣华殿处理公务。虽说照理他也有三日的婚假,但是国事繁忙,怎么可能当真清闲三日。这也是为何林慕沅非要今天去太庙,周启庭以后未必能抽出时间。 清宁宫白日里就换下了一色大红,富丽堂皇的璀璨金色才是这所宫殿的真正面目。 林慕沅躺在床上,念及白天的事,心下哀凉又有些可笑。 周启庭一如前世温柔体贴,比平常人家的夫君更好相处,可这并不是他对林慕沅有多好,只是他的习惯,对所有人都温风细雨。 可是骨子里的凉薄,却被深深掩埋,前世相对的一千多个日夜,林慕沅最后也看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可以亲手害死挡路的妻儿,然而身心散发的悲悯不是可以假装的。 林慕沅依然觉得前路漫漫,她害怕自己终有一日重新陷入周启庭的温柔中,害怕重蹈覆辙,死亡的滋味并不好受。 面对林婉澜面对叶兰儿,甚至于别的所有人,林慕沅都不曾觉得害怕过,哪怕是前世她也不怕那些人,可是……周启庭是不同的。 爱情,会让人变得盲目,何况周启庭本就深不可测。 她翻来覆去半宿,积压的惆怅几乎化为实质,外殿忽然就传来了声响。 侍女请安的声音压低,外间夜明珠的光辉缓缓散发出来,林慕沅知道,是周启庭到了。 下床走到外间,周启庭正在宫人的服侍下宽衣,看到她出来,惊讶道:“怎么还醒着?”说着看了眼更漏。 寒冷的冬夜,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眼里的担忧却真真切切存在。林慕沅想,那些永远考虑不清楚的事情,就过去吧,该来的总会来。 她走到周启庭面前,像前生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伸手搂住了这个男人的腰身。埋首在他胸前,林慕沅低低道,“我一个人……我害怕。” 周启庭怔了一下,随即心软了。他的皇后,他的小妻子,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儿,在这座陌生的皇城里,只认得他一个人。 周启庭没有推开她,只是挥手让侍候的宫人离开,带着林慕沅一步一挪地回到寝殿。 “你不要害怕,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 抬起头看他,林慕沅咬唇道:“可是,好奇怪啊,没有父亲没有祖母,我谁都不认识。” 周启庭不知道别人家的妻子新婚后都是什么反应,也没有人同他讨论这个,但他觉得自己的皇后真的很可爱,这样天真清澈,一望见底的孩子,是他二十年来从未见过的。 他当初并不愿意立庄国公的女儿做皇后,可这是父皇的遗命,不得不从。 那时候在孙家的后花园见到林慕沅,他依旧很是纠结,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就要与他并肩而立,要说心中没有膈应,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甚至于到大婚那日,在看到新娘之前,他都不怎么甘愿。 现在却觉得,其实这种体验,还不错。他记得自己揭开描龙绣凤的红色盖头,林慕沅抬头时令人惊艳的神情。 与孙家的她大相径庭。 他听见自己对面前的女孩儿说,“可是你认识我,我是你的夫君,是你最亲近的人。” 白天的时候,林慕沅端庄贵重,仿佛很适应宫中的生活,周启庭怎么也想不到,原来她不是不怕,只是当着很多人的眼光,硬生生将自己的害怕压了下去。 “那你会保护我吗?” “我会。”周启庭答得毫不拖泥带水。 窗外月色很好,林慕沅慢慢抱住周启庭,一字一句道:“我也会保护你的。” 周启庭宠溺地捏了把她的脸蛋。 林慕沅没想到一次心血来潮地表演会取得如此意想不到的效果,周启庭好骗的程度,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或许……是因为三年前的他还不曾修炼出后日的深沉心机。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大婚第三天,林慕沅才有时间见一见周启庭原来就有的妃嫔。 他的妃嫔的确不算多,大都是先皇活着的时候赐的,仅四人而已。 位分最高的是他做太子时的侧妃,周启庭登基后被册封位淑妃,闺名赵溪荷,平原伯赵家的嫡长女。 然后就是修容李氏,吏部左侍郎之女,美人邹氏,苏氏。 林慕沅面色复杂地看着几位各有特色的美人儿,向来心思细腻的李氏坐立难安,生怕是皇后对她们有不满之处。 “淑妃,”林慕沅终于说话了,却是向淑妃,“你是宫里资历最老的,本宫听陛下说以往都是你协助太后理事,今天回去就把宫务同本宫交接清楚。” 淑妃一滞,强笑道:“皇后娘娘,是陛下让臣妾打理宫务的,这……没有陛下允许,臣妾不敢擅自行事。” 她并不想交出权利,等明年春宫中大选,承恩公或者杨丞相府上的千金必然会成为压她一头的贵妃。 她掌控着后宫权利,才不会被人轻看,若是失了权柄,以后就艰难了。 林慕沅淡淡瞥了她一眼,并不强迫她,反而转眼问起李氏,“李修容身边养着小公主,忙得过来吗?” 所谓小公主,并不是周启庭的女儿,而是他的妹妹,先皇的遗腹女,生母只是个宫女,且是个福薄的,生下女儿就去了。 那时太妃们都出宫修养了,太后又不愿意养育这个孩子,周启庭便把她放在了李修容身边。 李修容抿唇微笑,“谢娘娘关心,公主很是乖巧。” “有空带她来清宁宫走走,小孩子家家的,不能太拘着了。” 林慕沅会关注这位小公主,实在是由于前世这件事闹太大了。 周启庭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华悦公主偶遇小可怜,偏偏小可怜撞了她一身泥,华悦公主怒极,险些让手下人打死这位小公主。 整个宗室都出面跟华悦公主过不去,纵使他们从来没有理会过这位小可怜小公主。 周启庭无奈之下,命“残暴不仁”的华悦公主带发修行,太后因此病情加重,回天乏术。 其实要林慕沅说,太后死的真冤枉,古往今来带发修行的公主太多了,有几个是真修行,周启庭不过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过两年把人接回来就皆大欢喜了。 可是事已至此,小公主也被迁怒,小小的孩子被人一碗□□送上黄泉。 而李修容也因此吃了挂落,被打进了冷宫。 李修容受宠若惊,“臣妾遵命。” 林慕沅看着她的小家子气有些不高兴,正二品的修容。畏畏缩缩像个没见过世面的,让别人岂不显得丢人,也难怪把小公主养成人见人嫌的性子。 至于邹、苏两位美人,林慕沅实在是没有心情理会她们,这两个人在宫里一直都是小透明,上辈子别人都在你争我夺,这两位守着自己的小院子清清静静倒也舒适。 思及此处,林慕沅不免有些嫉妒。 第17章 第 17 章 她含笑道:“本宫年纪小,又是初初进宫,不大懂得宫闱事务,更加不了解陛下的生活习惯,要学的事情太多。” 她目光扫过抓住权力不放的赵淑妃,“以后淑妃要替本宫看着大家,让各位和睦相处,太太平平过日子,不要让本宫操心才好。” “陛下心疼本宫,生怕本宫操劳,竟是没有提过各位,闹到现在,本宫也不知道诸位性情,所以日后还是交给赵淑妃。” 诸人脸色微变,林慕沅言中之意甚为明了,她是尊贵的皇后,又年轻貌美,宫里这一群人老珠黄的女人,拿什么跟她比呢? 倒不如安安稳稳过日子。 要知道,世上的男人,总是偏爱年轻女子的。多年情分尚且比不得花容月貌,何况周启庭同她们之间,本就没什么情分。 赵溪荷觉得自己的脸皮微微发疼,只是戏依然要做下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跌了颜面。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日后一定协助殿下管理后宫,约束姐妹。” 林慕沅状似满意地点点头,“淑妃甚好。” 又道:“罢了,既已见过了,你们且回去吧,本宫今日有些累了。” 赵淑妃深觉这位皇后性情难以捉摸,刚才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这会儿竟是直来直去赶人了,就是平常人家,也没有这样子的。 除非说,皇后真的没有将她们这些人看在眼里,哪怕她赵溪荷是正一品的淑妃。 她心中苦涩,如今谁还会把她这么一个无宠无子的妃嫔放在眼里呢,位份再高,等到孙家杨家的女儿进宫,自己活生生就是拦路石。 “是妾身不懂事,皇后娘娘日理万机,哪儿比得上我们清闲,竟是拉着娘娘说了这么久的话,殿下恕罪,妾身这就告退了。”李修容笑脸下藏着些许谄媚,说起话来也颇不对劲。 林慕沅脸色淡了淡,赵溪荷闻弦歌而知雅意,一手架着李修容的手臂,笑容楚楚道:“妾等告退。” 一行几人退出清宁宫,却恰好碰上大步行来的周启庭。 “臣妾给陛下请安。” 周启庭瞥了她们一眼,淡漠地“嗯”了一声,径直穿过她们,仿佛看不到这些女人望眼欲穿的神情。 赵溪荷低下头眨了眨眼,眼里的一抹晶莹彻底被抹去,她率先站起身,往清宁宫看了一眼,纵然已经看不到周启庭的身影。 其实,陛下眼里,从来没有看到过她们吧,这么多年来,也只有皇后……是不同的。 “她们今日怎么都来了,照理……三品以下的,你没必要理会。”周启庭脱下外袍,坐在林慕沅旁边。 林慕沅抱着手炉,挪到他旁边,不以为意道:“总是需要认认脸的,万一哪天在御花园碰上了,不知道人家是谁,传出去岂不让人觉得我无能。” “陛下今天不忙吗,怎么一大早就回来了?” 周启庭极喜欢她说“回来”这个词,“忙完了,带你出去走走。” 自从进宫后,林慕沅除了清宁宫和太后的慈宁宫,便没有涉足过其他宫殿,甚至连御花园都没去过。 林慕沅眼睛亮了亮,把火热的手炉塞进他怀里,“那陛下等我一会儿,我进去换件衣服。” 她身上还穿着皇后的正装,极其繁复,虽然很好看,但是走起路来就很艰难了。 周启庭带着林慕沅也没有走太远,率先去了清宁宫附近的望月楼。望月楼是先帝所建,精美绝伦,楼高三丈,纯以檀木建造。仅在顶层有十二根圆木支撑着纯色琉璃砌成平台,平台四周垂下透明的鲛绡。 林慕沅感慨不已,“巧夺天工,果然是望月的好去处,难为匠人们怎么想来的。” 她前世第一次见到这处,亦是惊讶至极,紫檀名贵,好歹是能寻到的东西,可是这么大块的纯色琉璃,简直不似人为。 周启庭含笑看着她惊愕的神情,笑道:“父皇还在的时候,从不许旁人进来,也唯有朕陪着他。他对朕说,日后娶了你做皇后,此处便是归你了。” 林慕沅一愣,“陛下……是先皇?” 是先皇定下她做皇后的,不是周启庭的想法? “是父皇的意思,他说我们是指腹为婚,你还在嘉乐姑母腹中时,姑母和父皇定下的儿女亲事。” “只是姑母早逝,此时便无旁人知晓了。” “可是……为什么?” 她出生的时候,先皇已经登基做了皇帝,为什么还要和堂妹定下这种亲事?甚至于林烁和林老太太也不知道,事过多年,他还要周启庭去履行一个无人知晓的约定。 “父皇同姑母兄妹情深,朕小时候也常常听父皇讲述姑母的事情,想来是不舍得姑母唯一的骨肉吧。” 林慕沅心中违和感更甚,若说兄妹情深,嘉和大长公主才是亲妹妹,可是这些年来,也不见先皇对她有多少照拂,反倒对一个死去多年的堂妹念念不忘,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显而易见,周启庭真的知道为什么,可是他不会说出来的。但是……他又为何非要对自己说出先皇的旨意? 周启庭似是没注意她的走神,拉着她的手,往别处逛去。 林慕沅心神不宁,想起那块乌黑的凤纹令牌,忽然觉得一切会不会同那物有关。 凤凰…… 这是皇后才能用的纹饰,可是出现在嘉乐郡主手里,还是在林慕沅出生之前。 先皇总不会在孩子没有生下来的时候,就给她用以凤纹,所以……此物真的是嘉乐郡主的。 可是她一个郡主,凭什么使用这种纹饰,若是旁人也便罢了,可是她是皇家人,这种行为是不可质疑的僭越。 但是……此间有什么联系? 先皇为了这个令牌要周启庭娶嘉乐郡主的女儿吗?那么这个令牌定然不简单,可是,林慕沅什么都不知道。 “慕沅?”周启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起什么来了,如此专注?连朕说话都听不到了。” 林慕沅尴尬地笑了笑,低头娇声道:“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了,皇宫太大了,我走不动。” 周启庭叹口气,“既然累了,就在这儿歇一歇吧,朕让人去传轿辇。” 林慕沅挨着他坐下,撒娇道:“陛下不会嫌弃我吧,太娇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读者 第18章 第 18 章 “自然不会,景王叔都知道你们女儿家娇弱,何况朕呢。” 林慕沅面上欢喜地笑了笑,还不忘醋道:“那陛下对别的女儿家也会这么好吗?” 周启庭极有耐心,不见丝毫反感,“自然不会,你是皇后,是朕的妻子,同旁人怎能一样。” 林慕沅心底里还是很相信他的话的,周启庭对她的确跟别人不同,就算是亲表妹孙薇薇杨莹都进宫后,他平日里也很少特殊对待。 其实,抛去结局不看,林慕沅上辈子的生活还是很不错的。 位高权重,周启庭待她非常好,宫里所有的妃嫔没有比她得宠的。 虽然不得太后欢心,不过好在太后不是昏聩之人,平日里对她只能算是冷淡,从不找些闲事。 宫里的妃子勾心斗角,但是都被她以雷霆手段压了下去,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那些腌臜事。若不是几年威慑,最后跟周启庭联手害死她的人也不会是林婉澜了,宫里大大小小的妃子,都更加合适。 只是,那些女人早就不敢同皇后作对了。 只是可惜了,好好的生活配上这么个结局。 想到此处,林慕沅不免觉得有些郁气,对周启庭的话也不作回答。 谈话间,宫人带着步辇就停在了一丈外,周启庭揽住她的腰身,“回去吧。” 夜间,周启庭睡得非常好,均匀的呼吸声让林慕沅嫉妒不已,她一点都睡不着,哪怕很累很累。 翻来覆去的思索过后,她几乎可以肯定,前世周启庭非要取她性命,就是为了那块凤凰令牌。因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理由了。总不会是周启庭变心,真的要扶植林婉澜上位,他不是那样的人,林婉澜也不敢有这种熊心豹子胆。 诚然,林婉澜必然做过皇后的美梦,但让她为此弑杀一国之母,她还不敢,她再蠢也会担忧自己被周启庭当做顶缸。只能说,林家也有非要她去死的缘由,而林烁承诺保住自己的二女儿。 可是,周启庭到底是因为觉得她拥有这张令牌而取她性命,还是因为,她前世并非这块令牌的主人? 这东西,又到底有什么意义? “怎的还不睡?”周启庭的声音蓦然响起,林慕沅吓了一跳,惊觉不知何时周启庭已经醒来了。 林慕沅轻皱眉头,抓住他单薄的寝衣,面上忐忑不安,“陛下,我害怕。” 周启庭愣了愣,伸手将她拥进怀中,安抚地拍了拍,哄道:“乖,有我在呢,别怕。” 他实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触动了自家皇后的水晶玻璃心肝,让人吓成做过样子,只得先哄一把,再考虑别的了。 然而就算周启庭想破天,也不明白她有什么不安的,关键她说害怕也不是头一遭了,然而看她对自己妃嫔的态度,也不像被吓着了。最后也只能归因于皇后自己心肝肺比较脆弱了。 显然,林慕沅也无意解释,本就是随口说的,哪能当真解释出一二三来。 比起这个事,倒是林婉澜的婚事更加让她有兴趣。 对林慕沅而言,时间过得的确很快,好像她昨天才踏进宫门,整治了一番宫务,就到同父异母妹妹的婚礼了。 林婉澜大婚前,林老太太特意入宫求见林慕沅。她是超品国公诰命,太后也不好拦着,就是林慕沅不想见这个祖母,面子上也过不去,不过好在,林慕沅还是希望见一见这位老祖母的。 “祖母坐吧,不用这些虚礼了,”林慕沅一袭烟云蝴蝶裙,清新淡雅,倒是像闺中女儿的装扮,她浅浅笑着,让身边的女官扶了一把,自己却没有动手。 林老太太也知道林慕沅的态度,林婉澜这个妹妹着实不太合适,是以她也不饶圈子,也省的林慕沅不悦,直接便道:“林府想请娘娘亲自赐下贺礼。” “这是应当的。”林慕沅淡淡道,就算再不喜欢,外人眼里林婉澜也是她亲妹妹,她大婚,自己做姐姐的,如何能够不作表示,“祖母放心就是,我也是林家的女儿。” 林老太太便放心了,林慕沅说“我也是林家的女儿,”就是在表示她会护着林家了。 “清河年龄也大了,祖母也挑一挑孙媳妇的人选吧,日后本宫求陛下亲自赐婚。” 林慕沅明确表达了对叶兰儿的不信任,林清河的妻子是庄国公府未来的主母,不是叶兰儿这等短见之人能够驾驭的,这些年来,庄国公府的大事,也都是老太太在操持。 “娘娘放心,清河是林家世子。”林老太太忍不住叹息,“臣妇今日进宫,实则还有一桩不情之请。” “祖母请说。” “叶氏虽居庄国公夫人多年,不贤不孝,不堪匹配国之诰命,请娘娘为国公赐下平妻,操持家事。” 林慕沅不料林老太太说出这种话来,面上忍不住带上些许惊讶,“祖母,咱们这种人家,娶平妻之事,不合规矩。” 她虽然厌恶叶兰儿母女,却不想看见庄国公府真的名声有碍,那与她有何好处呢。叶兰儿到底做了什么,让容忍多年的祖母说出这种话。 林老太太叹息连连,“实是那蠢妇做事太匪夷所思。” “你妹妹的亲事虽然不算太好,但咱们这等人家,哪儿有十全十美的,许慕风流是不假,但荆原侯府不算宠妾灭妻的人家,这婚事也算一般了。” “可恨那叶氏,竟撺掇你妹妹同她一般,去勾引安宁侯家的世子。” 安宁侯府,便是京都三大宴会的南山宴余家。 饶是林慕沅重活一世,也想不到叶兰儿能够让亲生女儿做出这种事来,林婉澜嫁给许慕是正妻,再不好也有地位在那儿放着,可安宁侯世子……,这样苟合,安宁侯虽然比不得庄国公,但也不是荆原侯那等软骨头,难不成林婉澜要去安宁侯府做个妾? “幸好她身边的丫头是个明白的,早早回禀了我,及时阻止了这件事,否则一家子的脸面,这下子都要丢尽了。” 林老太太道:‘如今叶氏已经被禁足,若非为了清河,我定然是要休她回家的。’ 林慕沅便只问道:“此事父亲何意?” “国公自然愿意。” 林慕沅点头,“那祖母便等着吧,我会替父亲物色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涨了一个收藏? 感动(☆_☆) 第19章 第 19 章 等到晚上,林慕沅便将此事说给了周启庭听。 毕竟是给国之重臣赐婚,还是知会他一声,免得周启庭多心,怀疑他们家是要拉拢势力。 周启庭听完林慕沅叙述当场目瞪口呆,半晌方道:“朕实在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蠢物。” 京都里勾引大家公子的事多了去了,但大都是出身一般的女子,想要为自己和家族搏一把,得一个有利的姻亲。 林婉澜本就是一等一的家世,便是嫁入皇家宗室也不可能只给一个侧妃之位,何必落此下乘。 许慕虽不好,可也是荆原侯嫡子,只要不是蠢笨太过,自然就有好前程,何须她屈就安宁侯世子。 他想了下又道,“安宁侯世子不是已然定亲了吗,朕亲赐的婚事,陆家姑娘。” 林慕沅叹息,“要不然说继母糊涂,若非人家已有亲事,凭父亲的本事,真的让妹妹嫁给安宁侯世子也有可能,说到底荆原侯又算什么呢?只陆将军府上岂是能得罪的,陆姑娘才华誉满京华,我闺中时也要避其锋芒,偏生她们母女胆大包天。” 周启庭无言以对,只得道,“你是做女儿,到底不好插手父亲的事,朕为庄国公择一贤良平妻,圣旨赐婚更为妥当。” 林慕沅眯眼一笑,“我也这么想,到底是长辈呢,就请陛下替我忙活了。” 林慕沅心事达成,笑得极为舒心,周启庭亲自赐过去的平妻,身份地位非叶兰儿可比,但叶兰儿偏生育有一子一女,儿子更是谕旨封的世子,以后林家就有趣了。 周启庭却又八卦起来,“荆原侯倒是好脾气。” 林慕沅只得道:“这事儿……真是我父亲仗势欺人了,荆原侯也没骨气,我家还会逼迫他们娶林家女吗?” 周启庭随口道,“荆原侯这老东西平常就会装糊涂,万事不敢管不敢问的,他若是有胆量和安宁侯一样得罪庄国公,朕还需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林慕沅没好气的,“哪有陛下这么促狭的,荆原侯到底是老臣。” 周启庭摆手,“的确是老。” “说起这个朕倒是想起来了,还有一事,今天早朝有人请推恩皇后家族,庄国公拒绝了,你怎么说?” 林慕沅不在意道:“我父亲本就是公爵,祖母是超品诰命,母亲是皇家郡主,皇家恩典已经重若泰山,岂能因我再行推恩。我不过是嫁了个人,恰巧夫君是皇帝罢了,有何功德可以推恩家族呢?” “陛下就是真要推恩,也且等我有了皇家血脉再说吧,到时候不必陛下提,我也要替孩子打算的。” 周启庭失笑,“你倒是实诚,但历来都有推恩皇后家族的,就是母后不曾做过皇后,朕舅家亦是承恩公爵,还是父皇封的。” “太后也不是因为做了太后才推恩家族,是因为她生了陛下,于国有功,所以我才说等有了皇子公主再提吧。” 周启庭哑然,林慕沅无奈道:“陛下,谁没有私心呢,只是我家是开国公卿,在朝中本就比承恩公府要显赫几分,若是再行推恩,太后的面子要怎么办呢?” 周启庭面上似有不悦,孙家是他母族,的确不够显赫,大约因此他父皇才不肯立孙太后做皇后。更兼庄国公势大,将来又是祸患。 林慕沅只当没看到,皇家忌惮庄国公府早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不然嘉乐郡主也不会下嫁给林烁。皇家均正确,虽无定例,还是嫁往公主府的多一些。 今天她若是不说这话,周启庭才会更加忌惮。 周启庭此人城府早成,心思深沉,但他真心觉得夫妻一体,林慕沅嫁给他,便是他周家妇,事无不可言。 “你这话说的如此骄傲自信,就不害怕朕对庄国公府滔天权势不满意吗?” 林慕沅着实料想不到他坦率自此,无奈道:“陛下这话,我能怎么回答呢,古来君王不忌惮有权勋爵的有几个呢,唐太宗这样的人物还要防着关陇门阀制约高宗呢,汉武帝尚且害怕外戚擅权。” “难道我今天欢天喜地地接受了陛下推恩,把自家装的柔弱无比,陛下就相信了?权势如何都是平日表现出来的,林家几代掌管北疆兵马,自来就是一流勋贵,我说不说影响真不大。” “更不要说,陛下治世明君,林家世代忠心侍主,并无不臣之心,陛下有所忌惮不假,有所节制也是理所应当,又不会取他们性命,又什么大不了的。” “朕忽然觉着,父皇当年执意定下你为朕之嫡妻,并不仅仅为了林家权势,郡主身后。” “陛下现在就觉得我好了,”林慕沅笑眯眯道:“我的好处多如天上星斗,以后陛下就知道先皇眼光好了。” 脸皮颇厚。 周启庭亦颇为无语,转移话题道:“你那个妹妹,过几日便要嫁了,你看着赏赐吧,莫要超过荆原侯世子夫人的份例。” “陛下,那是我亲妹妹,宫中内府赏赐自然按例,只是我做为姐姐,清宁宫若当真只按侯府公子例行赏,别人说起来还能不觉得是我刻薄,苛待异母妹妹。”林慕沅拉长声音,“妇道人家的事情,陛下不懂,我不要陛下管。” 周启庭只觉得新鲜,往常诸位臣子中自然少不了妻管严,内阁赵相就是家中夫人说一不二,他初初听说时还不懂缘何养家糊口的男人家做不了主,今天算是见识了,碰上林慕沅这种不跟你讲理,只说不许他管的,就是皇帝又能怎么着? 他总不好跟别人说,皇后跟他闹脾气,狠狠嫌弃了他一番。 丢不起这个人。 这件事他是真的忍不住感慨,还收不住加了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林慕沅冷哼,“所谓妻贤夫祸少,可见家中妻子才能有多大作用,陛下说赵相惧内,怎不想想当年赵相外任为官,带着亲表妹的妾室上任,留着原配在家侍奉公婆,婆婆被歹人劫持,赵夫人以身涉险,差一点折在贼窝,如此救命恩情,赵家反不以为然,倒是那表妹随赵相生儿育女,回京后生生压得赵夫人抬不起头。” “据说那时赵夫人无子,日日被那表妹的子女明朝暗讽,赵家内宅中馈也由那表妹掌管,公婆更是偏心,赵夫人的日子简直是泡在了黄莲水里。这还不够,那妾室撺掇着夫君公婆修掉赵夫人,扶她为正室。” “好在赵夫人是个剽悍的,在家直接将那表妹生生打死,几个庶子庶女一概灌了哑药撵到庄子上去,亲自去应天府击鼓自首,闹得京城沸沸扬扬,赵相险些因为宠妾灭妻的罪名丢官去职。” “应天府应的的确确是个明白人,直言妾室系为奴仆,不敬主家,主母打死妾室不算有罪,而几个庶子都应尊赵夫人为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赵夫人伤及自身,何罪之有?” “自那以后,赵相凡有纳妾之举,赵夫人便直接拿出备好多年的鹤顶红,任由赵相选择,是赵夫人喝,还是那备好的妾室喝。” 周启庭倒是不知这桩旧事,看她停了,仍兴致勃勃让她说下去。 林慕沅:…… 从来不知道自己嫁了个爱八卦的皇帝。 “接下来倒无甚说的,赵夫人三十多岁生了嫡子,从此赵家连她公婆都不敢出气,更不用提赵相,据说那时候她那婆婆去世,赵夫人一滴眼泪没淌,也没有守孝,二字和夫君守孝时,她日日宴饮达旦,赵相一句话都不敢说。” “就是满帝都,那些妇人的嘴一个比一个苛刻,也没有人诟病她。赵夫人含泪送夫君,舍身救婆母之举,难道不够贤良,是赵家对不起她,有什么脸面再敢于她面前做耗。” 周启庭叹息道:“赵卿治家无能,赵夫人也是千古奇女子了。” 林慕沅继续道:“陛下实不必羡慕赵相有此贤妻,若是日后有人撺掇陛下废弃我,我也必要杀了她,哪怕再行自尽也落个干净。” 周启庭:……朕并没有羡慕。 “朕岂是那等糊涂人,妻者,齐也,原配之妻,焉能随意废弃。” 他目前有一丝丝绝望,媳妇儿一天一个脾气,昨儿还温柔娇俏单纯善良呢,今儿就扬言要杀人了。 第20章 第 20 章 林慕沅却觉得,今天这话再合适不过了,前世难道不就是因为自己太和善了,林婉澜才有恃无恐欺负到她头上来的吗? 如果早早就说了狠话,林婉澜那贪生怕死的性格,恐怕连清宁宫的大门都不敢踏进一步。 “我知道陛下不糊涂,就是害怕那嫡嫡亲的表妹,梨花一枝春带雨,要皇上表哥履行青梅竹马时的诺言,娶她做皇后。” 周启庭哑火,他幼时委实对孙薇薇说过这种话,然而当初年纪极小,也是太后想要娘家侄女做儿媳妇,费劲心思教来的,可惜没能动摇先皇的决心。 “孙家表妹……”他摸了摸鼻子,“母后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但妻妾分明嫡庶有别,表兄妹血缘亲近,还能近过夫妻吗?而且咱们算起来也是表兄妹,嘉乐郡主也是朕的姑妈呢,血缘也算不得远。” “有陛下的保证我就放心了。”林慕沅眉眼弯弯,“陛下对我真好,在家时祖母常说陛下是明君圣主,果然没有骗我。” 周启庭酸道:“朕对你好,就是治世明君,对你不好,就是乱世昏君了?” 林慕沅理所当然道:“当然了。”不等周启庭发表意见,她嘴里连珠炮一般,“圣人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可见家族的力量,治家的重要性,如今陛下明嫡庶重尊卑,可见不糊涂。至于那等连家族内宅都治理不好的人,有本事也撑不住为人昏匮。” “朕看赵相处事还好,人心难免偏颇,待嫡亲表妹好几分也很正常,若以此评判人才,倒平白失去了诸多英杰。” 林慕沅嗤笑,“若无赵夫人,岂能有赵相今日,若是凭那表妹的本事,赵相别说为官做宰,还不如守在内宅收拾烂摊子,总之我是看不上他这种人的。” “天下雄才何其多,实不必偏用这等内帏不修之人,若真真宠妾灭妻,日后别人家女眷与他们交往,面子上也难看。” 周启庭无奈道:“朕不过是随口一说,倒引来你一通大道理,朕用人自有缘故……” “陛下说的是,都是我不好。” 周启庭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竟然无言以对,“你真够识趣的!” 林慕沅笑道,“都是别人家的事,我总不能为了这个跟陛下吵架。也就是陛下脾气好才不计较,若是换了旁人,哪里能让我说这么多。陛下对我好,我都记着呢。” 她的意思很清晰明了,你对我好,所以我不会为了外人跟你争吵。 周启庭不出意料被她取悦,“皇后说的对,那全是别人家的事,,咱们现在做点自己的事。” 林慕沅惊呼一声,眼光忽转,就被人按在了柔软的床铺上,她皱起精致的眉头,娇嗔道:“你轻一点。” 周启庭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道:“情不自禁,皇后娘娘见谅。” 他伸手扯下华美的纱帐,帘内的夜明珠发出含蓄柔和的光芒,看着周启庭脱下衣衫,林慕沅慢慢红了脸。 林婉澜出嫁,宫中赏赐极为丰厚,林家上下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在外人面前丢脸。 然而林婉澜回门那日,周启庭颁下圣旨,赐吏部左侍郎嫡次女李氏为庄国公平妻。 那会儿一家子人都在一处说话,就连叶兰儿也被放了出来,林婉澜出嫁几天,许慕极为温柔体贴,她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却惊闻如此噩耗。 就像是故意打脸一样。 “父亲,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林婉澜问。 林清河也惊呆了,陛下给父亲赐了位平妻,还是大户人家的嫡女,那母亲怎么办? 老太太倒还淡定,“你们姐弟年龄大了,叶氏无才无德,不堪打理内帏,我向皇后娘娘请求赐一平妻,为我分担内宅诸事。” 只是不料,竟是陛下赐的婚,对方还是吏部侍郎的嫡女,宫中李修容的亲妹妹。 林清河想起,母亲撺掇二姐姐做下大错,却被祖母轻拿轻放,并无惩治,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林婉澜没有这么高的觉悟,她只觉得天地变色,好像自己头上庄国公嫡女的光环已经不见了。 “肯定是林慕沅那个贱人的主意,她就看不惯我们母女过上好日子。” 林家诸人都不以为意,许慕却吓了一大跳,提醒道:“那是皇后娘娘呢。” 林婉澜不满地斥责他,“你这老鼠胆子,还比不上你家庶弟,我说一说都不敢,我要你做什么!” 许慕的庶弟,就是那位“风流倜傥”“名声不凡”的荆原侯庶子,当年林慕沅有意将他和林婉澜凑一对,最后觉得有些丢脸,退而求其次用了许慕。 林婉澜没注意,许慕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他们这处鸡飞狗跳,宫中林慕沅脸色也不太好。 “陛下,那位李姑娘今年才十五,比我还小一岁,”林慕沅想不通周启庭的道理,“她还是李修容嫡亲的妹妹,这辈分上要怎么说?难道我以后还要叫李修容一声姨妈。” “平妻而已,又不是正正经经的妻室,你乃原配嫡女,看在庄国公的面子上叫一句母亲,她的娘家人跟你有关吗?” 林慕沅烦躁,“烦死人了,若不是看在清河的面子上,我一定要劝祖母休了叶氏,省的赐个平妻下去,旁人还以为林家不懂规矩呢。” “依朕看……”周启庭酝酿了一下词句,“你继母做的那种事情若是给人知道了,就不仅仅是丢人的问题了,不懂规矩比某些话好听多了。” 林慕沅无言以对,的确好听多了。 周启庭揉了揉她的脸蛋,“都不是你亲娘,不用在意,朕告诉你一件喜事。” 林慕沅目光灼灼。 “朕思来想去,你毕竟做了皇后,庄国公拒绝推恩,朕不能真的不做,所以同母后商量后决定,追封嘉乐郡主为嘉乐公主。” 林慕沅愣了愣,“追封母亲……这样可以吗?毕竟只是亲王之女。” “端和亲王辅佐父皇直至亲政,德行堪比周公,他仅有一女,奉为公主以慰其心。” 林慕沅咬唇,“谢谢你。” 嘉乐郡主是她的亲生母亲,虽然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个人存在,但是血脉相连,她当然希望母亲更好。 第21章 第 21 章 “应当做的事情。”周启庭道:“朕只怕岳父那里有意见。” 推恩母亲,却把父亲放到一边,不太合适。 “父亲不在意这个,倒是母后家族,陛下不如一起封了母后的母亲。” 太后之母,周启庭的亲外祖母,已经八十高龄,如今还活在世上,先帝活着时立周启庭做太子,他的母族一并受封,其外祖母便由一介白身变成超品诰命。 周启庭拒绝了,“外祖母现已是超品公爵夫人,又不像嘉乐姑母是宗室出身,封无可封。” 顿了下,他继续道:“孙家荣耀皆因与朕之血缘,除此之外无功于国,恩宠太过反而不美。你亦不必忧心母后,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不会因此生怨为难于你。” 林慕沅斜倚在榻间的软枕上,“我就是担心,母后看我母亲尊荣,难免为老夫人不平,若再因此不高兴……” “你是思虑过重,母后心胸要多么狭隘,才会嫉妒儿媳妇,嫉妒夫家的堂妹。” 又不是先帝的亲妹妹,姑嫂天敌有些矛盾,隔房的堂妹,至于吗? 林慕沅感慨道:“其实母后人挺好的,虽然她依然一丢丢都不喜欢我,但是我想讨好她啊,不然以后我们有了争执,陛下您怎么办哪。” 周启庭忍俊不禁,极力地忍住笑声,“你们还能像民间的婆媳一样,为一点子东西就大打出手,还要朕出手解决?”他摆手,笑得极为畅快。 林慕沅肃容,认真道:“说不定会呢。” 她畅想未来,“到那个时候,你帮我的话,母后就气得不得了,也不跟我吵架了,开始跟你生气。如果你帮着母后,我就会不高兴了,然后把你赶去御书房睡,不许你进清宁宫。” 周启庭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你还真敢说,到那个时候朕三宫六院,也未必要睡御书房吧,该你担心孤枕难眠才对。” 林慕沅却道:“难道民间那些被夫人赶出房间的人,家里就没有几个如花似玉的妾室,为什么还要乖乖睡书房,那是因为要哄着夫人。若是前脚被夫人赶出来,后脚就去妾室房间里,那以后还用不用过日子了。” “陛下虽然比旁人尊贵,可我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妇人,你是皇帝,我还是皇后呢,难道就不能管一管陛下了?” “能能能,你说的对,”周启庭笑意盎然,“难为你想出这一通话,朕可不就该被皇后娘娘管着吗。” 其实,说出这种话,林慕沅自己也觉得羞耻,不过新婚燕尔,无理搅三分恐怕他也不会觉得不高兴,趁现在打好基础,以后做事才有心理暗示。若是现在贤良淑德,那日后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一旦差了一点,恐怕就让人难以接受了。 “你别笑了,”林慕沅红着脸,轻轻打了他一下,在周启庭看来在,这力道同调情没什么两样,一时就有些心神荡漾,抓住她的手啃了一口。 林慕沅:…… “陛下,大白天的,您还是去前面做正事吧。”她在“正事”两个字上加重语气,狠狠抽出被周启庭抓着的手。 周启庭也不恼,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皇后,夫妻敦伦,天下正道,繁衍根本,岂不是最大的正事。” 林慕沅:……这个不正经的人到底是谁? “陛下,我还小呢,而现在腰还疼着呢。”且不提别的,就说周启庭昨日折腾到半夜,今天再听他的,非得折在床事上。以后史书上记载,某某皇后林氏,长宁三年薨于那啥。 周启庭也没真打算怎么着,“朕岂是那等禽兽之人,皇后好好休息吧,朕去御书房理政。” “陛下,”林慕沅又叫住他,“还有一件事,如今后宫事务依然是赵淑妃在处理,但马上就要过年了,我还要召见命妇们,陛下说怎么办?” 周启庭嫌恶地皱眉,“淑妃不懂事,既有了皇后,哪儿还用得着她?明天就让她把凤印给你,后宫诸事,以后你就多操心吧,若是真忙不过来,让她们帮忙就行了。” 林慕沅点头,“那行,陛下去吧,今天晚上我下厨给陛下做好吃的,陛下可别再前面用膳。” 周启庭受宠若惊,“你还会做饭?母后都不会!”他以为林慕沅和太后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呢。 林慕沅含糊其辞,“陛下别管了,赶紧走吧,不然不给你做了。” 事实上她并不会,唯一会做的几道菜还是前世周启庭的寿辰,她现学现卖做寿礼的。 林慕沅记得那天周启庭很开心,他完全忽略了各处进上的奇珍异宝,连宴会都迟了,就守在清宁宫,吃完了林慕沅亲手做的一桌并不十分精致的菜肴。 林慕沅心想,他大概是真的希望能够和平常人一样,一家子和美快乐。 如今的事情,她虽然免不了怨恨前世的死,可日子总要过下去,总要比前世开心快乐。 与其苦苦守着仇恨,不如跳出来,过自己的日子。就连林婉澜母女她都不愿意赶尽杀绝,对于周启庭,何必太苛刻。现在的他,毕竟是无辜的。 赵淑妃极其识趣,周启庭出了清宁宫便让人去挽荷殿传谕,让她明日将凤印归还皇后。纵然心下十分不愿意,可她还是当即就去清宁宫表忠心了。 “淑妃怎么来了?”林慕沅明知故问。 赵淑妃咬牙,“娘娘,臣妾遵陛下旨意,归还凤印,请娘娘掌管宫务。” 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让她交欢后宫权力,自己之前拒绝林慕沅,简直是自讨苦吃。 林慕沅无意为难她,“淑妃有心了,只是本宫不大懂各处事务,还要让你暂且帮一把,凤印且放在本宫这儿,明个儿起,你来清宁宫,同本宫一起理事。” “臣妾遵命。” 赵淑妃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如此干脆利落让自己帮忙,她便不怕自己揽权吗? 其实,林慕沅真不怕,后宫妃嫔立足的根本在于周启庭,然而周启庭这个人对她们一向不太在意,林慕沅实在用不着为难她们。 只除了……冯雅芙,未来的冯美人冯德妃。 她的容貌,用倾国倾城四字来形容犹嫌不足,别人谈起来,都说宛如话本子里的仙子狐精。 周启庭当初一见之下,便惊为天人,碍于庶女身份只封了四品美人,可圣宠优渥,孙薇薇被打入冷宫后,她一跃成为德妃。 后宫三千,除了自己这个皇后,再没有任何人能与她比肩。 林慕沅想起这个人,心里便丝丝拉拉的疼。 第22章 第 22 章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跑偏,林慕沅整理心绪,淡淡道:“既然没别的事了,那便退下吧。” 赵淑妃不敢耽搁,恭恭敬敬行礼,“臣妾告退。” 林慕沅心情不好,便没有兴趣给周启庭做说好的食物,是以便随手糊弄了几把。 晚上周启庭对着那几道寒酸至极,卖相很不好的食物,脸上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发生了变化。 “皇后好手艺……” 聋子都能听出他的言不由衷。 林慕沅佯装不知,傻笑道:“陛下喜欢啊,可惜臣妾太忙,不能经常给陛下做了。” 她发誓,完全能够感觉到周启庭狠狠出了一口气。 “皇后宫务繁忙,还是多多休息,这等活计有宫人呢,皇后安享尊荣才是天下之福。” 林慕沅无奈道:“闲不下来,今天淑妃便将凤印还了回来,她是个能干的,大多事情都做的不错,就连过年的事务也安排好了。” “只是我宴请诰命之事,实在没个章程,我也没做过,又不好拿这个去问母后,请陛下指点一二。” 周启庭的大男子主义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满足,他索性撩了筷子,拉着林慕沅往内室走,“进去朕慢慢给你说。” “陛下不吃了?” “不吃了,你的事要紧。”周启庭面无表情,心想:“可算是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往年除夕别人家也需守夜,宴请都是放在大年初一,且只需请三品以上官员或某些四品官员诰命,皇后只管颁发懿旨,特殊人家赐下加盖凤印的手书既可。” 不是所有人家都有资格得到中宫懿旨。 “具体事宜有尚书几局办理,你只需最后让身边的女官核对流程。” “最重要的是宴会当日别忘了去。” 周启庭开了个玩笑,又道:“要注意的就是那几个世家,吴王石家,庄国公林家,安宁侯余家,竟陵侯容家。” “陛下,林家是我娘家,您也当真不客气,就不怕我给父亲通风报信。” “说便说吧,庄国公焉能不知,他比你精明。” 有些事情,他们君臣之间心知肚明, 却依然能够保持相安无事。君臣相互制约的情形,一个林慕沅无法改变。 林烁,并不在意这个女儿。 “陛下,竟陵侯是什么样的人家?”林慕沅自认没太大能量,也不纠结于此,打听起竟陵侯来,多年以来,她一次都没有听说过。 周启庭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不是和吴王府的郡主关系甚佳吗?不知道吴王妃姓容吗?” “竟陵侯是吴王妃的娘家兄长,容家夫人又是安宁侯的亲姐姐,”他叹息,“容氏一族镇守西疆,从未回朝,你不识得也对。你我大婚前,竟陵侯请旨回京观礼,现在似是无意再回西疆,年宴时多多注意他家女眷,看看是何等人物。” 林慕沅忍不住心惊,“他们几家竟是实打实的姻亲,吴王本就显赫,安宁侯手中也有兵权,容家更不必提,他们是想……” 周启庭摇头,“别多想,他们还没有胆量,西疆兵马虽多,奈何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些人还没本事在京城兴风作浪。” 天下是他周启庭的,那些人手中有兵马,他手中也有数万精兵,若无万全之策,谁愿意担着恶名,拿性命去赌一场荣华富贵。 林慕沅还是很信任他的能力的,只是,她忧心之处并不在此。 前世,直到长宁六年,竟陵侯都没有回过京城,甚至于……处于深宫的林慕沅,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家人。 为什么,现在他们一家,回了京城? 林慕沅自认为,重生以来,她真的只插手了林婉澜的事情,关于林婉澜的一切变化她都可以接受,可是容家……还有吴王府,发生的种种改变,是不是由于,他们也有非人力能懂的变化。 年宴之日,林慕沅终于见到竟陵侯家的女眷。 竟陵侯夫人余氏,长了一张和安宁侯一模一样,端庄有余秀丽不足的脸。林慕沅是个有些以貌取人的人,看到美貌的人总会温和些,面对余氏,她沉默了几秒,淡笑道:“容夫人是个有福的,如今回了京都,可要多住些日子。” 余氏恭顺而怯懦,“臣妇和侯爷也预备住在京里,劳烦皇后娘娘关心。。” “这倒也罢了,你家这姑娘,今年多大了?可许了人家?”竟陵侯的女儿容嫣,倒是长了一张俊美的脸。 是的,俊美,剑眉星目,神采飞扬,跟容夫人没有半分相似,大约是随了父亲。 “小女今年十五,因臣妇和侯爷想多留她几年,是以并无定亲。” 容嫣却道:‘小女只愿嫁与世上最好的男儿,若是碰不上我满意的,情愿一生不嫁。’ “容姑娘有志向,看赏。”林慕沅冷然道,“本宫祝愿容姑娘心愿得偿,嫁得如意郎君。” 世上最好的男儿,周启庭或许不是,但除了他,还有哪个人敢这么说呢,容嫣的心思昭然若揭。 容嫣脸色一白,眼眸中竟含着屈辱,她低声道:“小女不敢当,更不敢收皇后娘娘赏赐。” 林慕沅似笑非笑,“竟陵侯府门第高贵,将门虎女,名不虚传。本宫也算是将门之女,却比不上容姑娘胆识,想当年本宫也不敢与太后娘娘呛声,今日倒是长了见识。” “皇后娘娘恕罪,容姑娘长在边城,不懂得京中礼仪,失仪之处,还望娘娘恩泽。”吴王妃站出来道。 余氏是她娘家嫂嫂,容嫣是她嫡亲的侄女儿,总不能看着她们得罪皇后。 “王妃不必多礼,我们多年交情了,本宫岂是那等不通情达理的人,瓀儿今日没有进宫吗?” 吴王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了一下,强笑道:“小女身体不适,不敢冲撞皇后娘娘。” 她话音刚落,清宁宫的女官从外匆忙而来,附在林慕沅耳边说了句话。 林慕沅面不改色,看了眼吴王妃,暗自摇头,竟是不知她吃了什么迷魂药,要如此作践自己的女儿。 刚才女官说,石瓀在前殿献舞,当着周启庭和无数朝臣的面。 林慕沅觉得她已经能够想到周启庭的黑脸了,这人明摆着是冲他而来,却不知检点,像个歌姬之流,于大庭广众之下起舞。 “吴王妃,刚才我这女官说,石郡主在前面跟陛下见了面,陛下打算纳她入宫,不知王妃……” “吴王阖府愿为皇后娘娘分忧。”吴王妃长出一口气,不枉她谋划一场,石瓀成功了。 林慕沅冷眼瞧着,心里膈应至死,难道当真是件好事吗? 石瓀何其高贵的出身,若是堂堂正正的选秀入宫,四妃之位必然少不了她,就算太后执意把侄女和外甥女都送进宫,也争不过石瓀的出身。 可是偏偏要来这么一场,凭周启庭的脾气,石瓀这下子,能封到三品就是顶天了。 不过是担忧正经选秀时周启庭会让石瓀落选,就心机百出,用这种方式逼迫周启庭纳石瓀入宫,吴王妃就没有想过石瓀日后的生活吗? 林慕沅不咸不淡道:“陛下说了,石郡主身份高贵,不与旁人相同,特封为三品婕妤,赐封号谨。” 谨言慎行的谨。 “吴王妃,接口谕吧。” 吴王妃懵了一瞬,嘴唇动了动,为什么她的女儿只是个婕妤?石瓀是郡主尊位,至少也该是一品四妃啊。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肤白胜雪的容嫣,嫣儿明明说,瓀儿一定会成为贵妃的。 林慕沅坐在高处,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反应,没有错过她看容嫣那一眼,看来,一切的变数,都是这位容姑娘。 第23章 第 23 章 周围的人看向吴王妃的眼神都不太友好,刚刚才跟皇后娘娘说你家女儿身体不适,这会儿就在前殿勾搭陛下,好深的心机。 林慕沅也不负众望,冷淡道:“吴王妃,欺君之罪你可当的起?” “皇后娘娘恕罪,臣妇并未欺君,小女,哦不,石婕妤的确是不方便冲撞皇后娘娘。” “石婕妤……”林慕沅慢慢道:“的确是不方便呢。” “朱柳,宣石婕妤过来,后宫女眷,待在外殿成何体统!” 林慕沅并不怨恨石瓀,只是有些恨铁不成钢,难道一个男人,就能让她放下一切自尊骄傲,身份地位吗? 石瓀来的时候脸上的妆容尚未洗去,一身红色的舞衣,艳丽的宛如勾栏中风情万种的花魁娘子,一时间,内殿诸人交头接耳,竟是料想不到,堂堂郡主真的自甘下贱。 林慕沅冷冷看着她,直到石瓀羞愧地低下头,“慕沅……” “放肆,皇后娘娘名讳,岂是你能说的?”朱柳呵斥,“石婕妤莫要尊卑不分!” 石瓀眼中濡湿一片,周启庭当众封她做婕妤,羞辱至此,那些朝臣脸上的嘲讽令她羞愧欲死,现在一向交好的林慕沅,也冷眼相对。 “婕妤娘娘果然是美人,只恨我没有这种女儿……”承恩公夫人嘲笑,“吴王妃好家教呢,依我看,都说我家玉儿的姨娘美貌,可竟是连婕妤娘娘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石瓀寿宴时,孙家姐妹被羞辱,今天逮到机会,承恩公夫人不报仇,那就不是她了。 “孙夫人!”林慕沅冷冷道:“你家姨娘竟是能跟宫中贵人相提并论了?” 石瓀的事情,还轮不到承恩公府发表意见。 承恩公夫人一惊,连忙道:“娘娘明鉴,臣妇绝不敢有此意,只是有感而发,绝无不敬之心。” “你是太后娘娘的嫂子,本宫自然不会拿你怎么样,只是好歹谨言慎行,若是被陛下赐个慎字,你以后还要不要脸面!” “臣妇谢皇后娘娘教诲。” “既然大家都见了石婕妤了,以后不会再认错,石婕妤就先回后宫吧,”林慕沅余光扫过容嫣,“朱晴,你带着石婕妤过去,就安排在含凉殿吧。” 容嫣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若不是林慕沅一直注意着她,也发现不了她的一丝心慌。 吴王妃目送石瓀离去,失了力气一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的下手正是庄国公府林老太太,今天老太太自己赴宴,叶兰儿没有出现。 然而原本相谈甚欢的林老太太,看她脸色不好,也只是冷着脸漠视了。 林慕沅处理了石瓀,才与林老太太攀谈,“祖母,父亲身体还好吧?清河读书怎么样?” “承蒙娘娘关怀,国公身强体健,清河读书也好,正预备明年春闱。” “极好,他知道上进本宫在宫里也安心,本宫备了东西给清河,劳烦祖母带回去了。” 又对林婉澜的婆母,荆原侯夫人道:“许夫人,婉澜是本宫的妹妹,仔家时被宠坏了,夫人多担待吧,本宫也给妹妹备了东西,劳烦夫人转交。” 她一点都不介意当着人刷姐妹情深。 “谢娘娘赏赐。” 林慕沅环顾四周,又挑了几家重臣女眷寒暄,年宴其实很少有女孩儿参加,像杨家孙家姐妹都没有来,她们无品无职,细究起来并没有入宫的资格,石瓀因是郡主之尊,林慕沅才问了一句。而容嫣,她头一年进京,带她入宫无可厚非。 目光转向嘉和大长公主,林慕沅温声道: “姨母,该带表嫂进宫的,怎么自己来了?” 嘉和大长公主笑得合不拢嘴,“回娘娘话,我那儿媳妇昨天晚上查出了身孕,我让她在家里修养呢,等日后再待她进宫给娘娘请安。” “恭喜姨母了,这么快就要抱孙子了,表嫂好福气。”林慕沅难得高兴,嘉和大长公主的儿媳妇是个十分温柔的人,待人接物极其和善,林慕沅对她感官很好,“待会儿姨母随我去清宁宫,我那儿有尊高僧开过光的送子观音,今天就借花献佛送给表嫂了。” “谢娘娘赏赐,我那儿媳妇的确有福气。” 林慕沅浅笑,“姨母也跟我客气,咱们自家骨肉,说什么赏不赏的!” 各家诰命夫人眼明心亮,皇后娘娘跟嘉和大长公主的关系,比亲祖母还要亲近,日后该巴结谁,都心里有数了。 夜宴结束,林慕沅提着灯笼去了含凉殿。 石瓀已经换下了那一身风尘味极重的装扮,露出她原本的美貌娇憨。 “我……”石瓀委屈道:“我只是喜欢陛下,你们为何如此折辱我?” 林慕沅叹息,“是你在折辱自己。” “瓀儿,我早就告诉过吴王妃,若是你想入宫,明年春天的大选,我会尽力成全你,可是你竟做出这种事,”林慕沅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陛下不会喜欢一个不检点的女人,永远不会。” ” “你亦不用觉得婕妤之位是我和陛下对你的侮辱,你以这种方式进宫,注定不会得宠,若是身居高位,不过是白白当了别人的绊脚石,我护不住你。” 我也不想再保护你。 “瓀儿,我做不到……心无芥蒂地对待这样子的你。” 她环顾四周,“这含凉殿是宫里最华丽的宫殿之一,我把它安排给你,日后种种,便都靠你自己了。” 石瓀呆呆看着她,眼中的慌乱无所遁形,“慕沅……” 林慕沅示意她闭嘴,重新拿起自己的灯笼,款款离去。 清宁宫里,周启庭早就洗漱完毕,穿着雪白的寝衣,斜倚在床上看书。 “大晚上的,你不在宫里等着朕,反而出去见别人!” 林慕沅抬起眼皮,冷笑一声,任由宫人替她脱下衣裳,举步朝浴室走去。 她边走边道:“将来这种时候多着呢,今天竟陵侯家的容姑娘还说要嫁给陛下呢,日后大家都是姐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先搞好关系很重要。” 周启庭啧啧感慨,跟着她进了浴池,“皇后该不是吃醋了吧!” 林慕沅不理他,泡在温热的泉水中,舒服的喟叹一声。一巴掌打开周启庭作乱的手,懒懒道:“陛下,我累了。” 第24章 第 24 章 周启庭含笑道:“朕不累。” 林慕沅无奈,拉长了声音撒娇,“陛下……我不想,你陪我说会儿话,我真的累了。” “好好好,不想就不想。”周启庭道,“你想说什么?” “说说,陛下你心里头的想法。”林慕沅试探着问,“明年春天的大选,陛下会选进宫多少人?” 周启庭认真想了想,答案很实诚,“孙杨冯余一家一个,再有其他人家,大约十个左右吧。” 嫌恶地皱眉,周启庭不满道:“真是,朕居然要靠着睡女人平衡朝堂,安抚母后。” 林慕沅:…… “那陛下也是这么想我的,平衡朝堂的棋子?” “你想多了,”周启庭不假思索否决了她的问题,“朕若要平衡朝中势力,根本就不会娶你,庄国公权势滔天,再有一个皇后女儿,气焰之盛,朕都难以压下去。说句实在的,娶谁都比你好点。” 林慕沅:……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周启庭并不吝啬于让林慕沅了解朝堂之事,他的妻子,不应该和母后一样守着深宫大院的高墙,永世不得解脱。 她是嘉乐姑母的女儿,嘉乐姑母一脉,从端和亲王起,都具有十分出众的政治才能,他有理由相信,林慕沅拥有不弱于先人的才华。毕竟入宫至今,林慕沅已经不动声色地从他口中打听走很多事情了。 “瞎担心,你才是朕的妻子,她们……都只是妾室,任由你打骂发落的东西,这般忧心忡忡,倒让朕觉得是朕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林慕沅不太高兴,闷闷道:“陛下知道吗,冯太傅家的大女儿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他们家早早就给冯大姑娘请了宫里头的教养嬷嬷,就等着陛下出孝后,选秀入宫的。” “孙家的表妹,杨家的也是亲表妹。冯家的师妹,你还说我瞎担心。” 周启庭不再说话,将她从浴池中抱出来,裹上柔软厚实的毯子,一路抱回床上。 他定定看着林慕沅的眼睛,半晌拿着巾帕,替她擦干一头青丝,方道:“你只要记着,朕永远不会替别人做这种事。” 这不是因为爱或不爱,只是因为林慕沅是他明媒正娶的发妻,他未必会爱上她,但他永远会给予她做妻子的特权,她是不一样的。 林慕沅几欲落泪。 可是若干年后,你亲手害死了我,我亦不知那之后的许多年,还有没有别的女人享受过你的温柔。 “可如果,我死了呢?”心之所至,林慕沅终于忍不住。 对于你爱的人,和你不爱的人,永远都是不一样的。 林慕沅对林婉澜也有怨怼,可也仅仅只是怨怼,她并不在乎林婉澜的死活,只要这个所谓的妹妹不再伤害她,那么一切都无所谓。可是周启庭……这是她爱的男人,她做不到和对待别人一样漠视。 “胡说!”周启庭呵斥,“什么死呀活呀的,大过年的也不嫌晦气!” 林慕沅执着地看着他,似乎是非要得出一个答案。 周启庭无奈,“朕不知道你为什么总在胡思乱想,慕沅,朕这一生,只能娶一个从朱雀门进宫的妻子,朕这一生,也唯有这一次结发合卺的机会。” “陛下,那如果是你,有一天非要我死,你……” “朕不会,”周启庭毅然决然道,“不会有这一天的,朕无论如何,也不会牺牲自己的妻子。” 林慕沅垂眸,可是你知道吗,长宁六年,那一天来的很快,快到我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对我那么好的你,会亲手害死我,和我们的孩子。 她幽幽道:“我之前做了一个梦,梦到长年六年的时候,我怀了陛下的孩子,那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太医说他长得很好,我一直期待着他出生,我想要给他全天下最好的一切。” 林慕沅忽然流泪,那些事情一旦说出口,就是无法直视的难堪。 “可是后来他却越来越虚弱,直到最后我小产,我很伤心,我总觉得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不久以后,婉澜来清宁宫找我。” 她的眼泪沁湿了精致的枕头,“我还记得那时候下着大雨,她端给我一杯毒酒,她说是陛下的意思。” “我见了陛下最后一面,陛下告诉我,我们的孩子……是他授意婉澜做的,也是他要我死,他不肯告诉我为什么,可是他要我死。” 林慕沅语无伦次,弥漫的哀伤几乎令她溺死。 周启庭极微妙地沉默了几秒,“其实,朕也做过这个梦。” 第25章 第 25 章 只是,林慕沅好像是亲身体会了梦中的情形,他却是以旁观的方式,看到了这般情景。 “这只是个梦!”周启庭淡然道:“我们都梦见过,或许它真的可能发生在未来,可是朕既然知道了,便不会让它再发生。” 林慕沅震惊地看着他,难道……周启庭也有和她相同的遭遇。 然而周启庭很快推翻了她的猜测,“虽然朕亦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但总归不可能无缘无故,只要有缘由,就总有法子解决。” 周启庭是比世界上所有人都要骄傲自信的人,他不相信天下还有能够难倒一国之君的事情,梦里的那个人,或许根本就不是他,那个男人……在最后的情形下,显得太懦弱了些。 事实上他的梦比林慕沅更长一些,他还梦到林慕沅死后,梦里的周启庭想方设法逼迫本无此意的庄国公谋反,一举诛杀林氏全族,顺手废掉了发妻的皇后尊号。可是若干年后,那个男人走向暮年,他又亲手留下遗诏,让继承人恢复林慕沅的地位,决心践行死同穴的诺言。 周启庭不知道一切的缘故,在梦里他被困在清宁宫和宣华殿两处,只能看到事情的发展,决然看不到此外的任何事情。 只是,他并不打算说出来,林慕沅本就疑神疑鬼,颇为忧心,若让她再知道别的事情,万一活生生把自己吓坏了…… 他又信心,能够保护自己的妻子。 只是他如今还太年轻,不懂得何为情爱,不懂得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懦弱甚至于怯懦都算不得太大的变故,因爱生恨,因恨生痴的例子,数之不尽。所谓懦弱,不过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思。 梦里的那个人之所以有那般反应,只是因为他爱上了朝夕相处的妻子,却又不得不亲自抹杀她的存在,他害怕林慕沅怨恨他,所以费尽心思不敢与林慕沅葬在一处,当然也是为了林慕沅临终的要求。 可垂死之际留下重新合葬的诏书,大约是由于,他依然不甘心就此再无关联。 林慕沅静静地垂着头,慢慢道:“我也希望如此呢。” 难道说,前世的时候,周启庭便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可他还是选择了杀掉自己,这一世的周启庭,真的可信吗?总之她会在很多很多事情上相信他,性命攸关之事,她只能信任自己。 她将今夜的事埋进了心里,周启庭却上了心,第二天早上,就令手下的暗探去了冯杨孙几家。 梦里的事他没法子,梦外的事情却尽在掌控。 冯家的确很有想法,庶出的大女儿雅芙美若天仙,嫡出的小女儿雅蓉相貌平平,便想出了以庶代嫡,李代桃僵的策略,若非冯家的大女儿容貌誉满京华,这事说不定还真成了,可惜夏日里在庄国公府的君子宴,嘉和大长公主一句“冯家大姑娘的相貌,说句花容月貌都玷污了”,让冯家发现皇家对他们家的事情了如指掌,事情不可能成行。 冯太傅却无论如何不肯省心,妄想庶女和嫡女一同参选,他自信凭大女儿的相貌,天下没有男人抗拒得了。 周启庭听了暗探的汇报,只觉得恶心,一个个都只会算计他的后宫,一个生母不明的庶女,也想进宫博富贵,她以为自己真是天仙吗 恼怒之下,便决心待春日大选,先要下旨,只有嫡女才能参选。 其实他所有的厌恶,都只是没有见过冯雅芙的长相。若是他如同前世一般,在大选当日,见过冯雅芙后才能知晓此时,恐怕只会觉得见猎心喜。甚至于对着由于出身不好险些失去的美人儿更是稀罕。 春日是礼部最忙的季节,陛下万寿在一月十五上元节,皇后和太后的千秋同在四月,三月便是春闱和大选,礼部官员,整整三个月不能好好喘口气。 然而京中的大事不仅如此,新年已过,正月初八,庄国公林烁大礼迎娶了吏部侍郎的女儿李氏为平妻,借此东风,吏部侍郎李文越过几位资历更老的官员,顶了告老还乡的工部尚书之职,成功入阁。 一时之间,羡者有之,妒着有之,大多人都借着讽刺李尚书卖女求荣的皮子,行嫉妒之实。 周启庭也挺无奈,转脸就对林慕沅说,“你爹也太不低调了,今天早朝朕刚提起工部尚书的事,一窝蜂提议李文,什么稳重端正的话都能够作为理由。” 林慕沅正拿着笔描红,见状也只道:“他若是哪日不低调了,陛下才该担心。” 做皇帝的,其实并不怕臣子高调弄权夺利,就怕低调谦虚地收买人心,遇上这一种,你连整治他都找不着理由。 然而周启庭自觉有些憋屈,“朕原本看好……”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劳烦您别跟我说这个。”林慕沅打断他,“你抱怨我父亲便罢了,我只当家事听一听,但是一部尚书的任命,不是我能听的。” “那规矩只是怕宠妃干政罢了,你是皇后,不必困宥于此,比如你手中的中宫笺表,本就与前朝息息相关。” 皇后是一国之母,而中宫谏表,便是皇后地位的象征。每逢大节日,各地官员需向皇帝皇太后皇后皇太子进笺表以道贺,中宫笺表,便以此区分出了皇后与妃嫔的不同。 亦是因此,当幼主当政,皇后可借此摄政,妃嫔却无此权利,就算当皇帝的是她亲生儿子,嫡母尚在,便没有她插手的余地。 林慕沅道:“陛下这话说的,若不是知道实情,我都要热血沸腾了,真以为能干政呢!哼!” 她地位超然,这是几辈子也改变不了的,但是干政之事,当政的是年富力强的夫君,不是柔弱的儿子,有她什么事,上头还有太后在呢。 周启庭忍俊不禁,“你若是稍稍愚笨一些,朕逗起来也有点意思,偏偏比朕还聪明。” “陛下放心,我比不了陛下天纵奇才。”林慕沅没甚诚意地敷衍道,“陛下天下第一举世无双,我不敢与陛下相提并论。” 周启庭笑着摇头,便说起来冯雅芙的事情,林慕沅听他说不许庶女参选,淡淡讽刺了一句,“日后陛下见到了冯大姑娘,可别怪我前些日子进谗言,离间你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周启庭只道:“她就算进宫,一辈子至多是个妾,凭什么跟朕讲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朕觉得,朕和皇后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笑眯眯的,林慕沅一抖,一滴墨水便落在了桌子上,干笑两声,总觉得周启庭话中有话。 女人的直觉一向不可忽视,她刚抖完,周启庭便从背后俯身抱住她纤细的腰,充满挑逗意味地揉了一把。 第26章 第 26 章 林慕沅打开他的手,“陛下,白昼宣淫,非明君之道。” “朕是不是明君也不靠这个判定。”周启庭顶着一本正经的脸,说出的话却不算正经,“有些君主不近女色,也没见有大功绩,如汉武唐宗之流,反而名垂千古呢。” 林慕沅甩开手中的笔,转身挑眉一笑,“陛下说的对,可我午后还要去慈宁宫跟母后商量事情呢,陛下还是先用午膳吧,来人,传膳!” 周启庭:…… 忽然感觉这个皇帝做的有点憋屈怎么办,皇后让吃饭就得吃饭。 清宁宫的午膳比他平日吃的还要精致,然而安抚不了周启庭千疮百孔的内心,从古至今真的有妻管严皇帝吗,当年他父皇大杀四方,后宫所有人无敢违令者,怎么到了他手上,差了这么多。 他怎么就遇上一个胆大包天的皇后? 林慕沅同情地瞄了他一眼,“陛下,您还有后宫三千呢。” 周启庭猛地弯腰咳了出来,“什么东西?朕哪有三千后宫?你可别胡乱冤枉朕。” 他的后宫如今不过三五个人,个个年老色衰人老珠黄,略大一点的李修容比他还大两岁,哪里比得上皇后貌美如花娇艳鲜嫩。 “现在没有,以后就有了,我总要先体会一下红颜未老恩先断的滋味,以后才能有所准备啊,等到我和李修容一般年纪,陛下恐怕也会嫌弃我年老色衰人老珠黄,哪里比得上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年轻貌美。” 周启庭后知后觉,把心里头想的说出来了。 他连忙赔笑道:“她们怎么能跟你比,你是皇后,她们……” 林慕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周启庭心虚地自觉消音。 他不能不承认,如果林慕沅没有一副好相貌,就算她是皇后,那自己也不会多看几眼。 大约就是她既是皇后,又生得美貌,所以自己才觉得不一样吧。 林慕沅缓了口气,淡淡道:“我午后要和母后商议初选入宫的秀女名单,陛下有建议吗?” 周启庭摇头,“没有!” 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笑话,这个时候他是缺心眼才会提意见的,反正到最后决定权在他手里,现在何必冒着风险得罪皇后。 “那好吧,就挑十六岁左右的,年轻美貌,才能合陛下心意。” 周启庭终于无奈道:“朕不过随口一说,不喜欢李修容也不单单是为了这个。” 再说了,那几个妃子,也曾有年轻貌美的时候。 主要还是他那几个妃嫔的性子不讨喜,像赵淑妃,如今学乖了,看着听话懂事,当年却是个奢靡无度的女人。那时候周启庭还是太子,东宫只有赵溪荷一位侧妃,周启庭便命她理事,她因此便处处以太子妃的身份自居,骄奢至极,胆大时甚至敢背着周启庭干涉前朝事宜。后来周启庭忍无可忍,便狠狠罚了她一通,从此赵溪荷老实了许多。 至于他怎么处罚的,无人可知,反正至此赵溪荷彻底失宠,虽然依旧掌管东宫事宜,却轻易见不得周启庭的面,只被当做是个管家婆。 而李修容,她并无大错,只是一个愚钝的女人,不说做一个闻弦歌而知雅意的解语花,她竟是连略含蓄些的话都听不懂,周启庭实在没耐心跟她交流,不过也是因为她的愚钝,才导致她比别人更老实,周启庭才会把小公主交给她抚养,这样的人养着,虽然不讨喜,但也不会太惹人厌烦。 邹苏两位美人,是小门小户的出身,没见识,文墨不通,又爱争风吃醋,手段低劣下作,周启庭都懒得理会她们争宠的手段,除了做个汤祈个福,就是装病装深明大义,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 “前人都说,难得糊涂,陛下太过精明了,谁家养的姑娘能装的过陛下?”林慕沅懒懒道。 周启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皇后啊。” 林慕沅心猛地一跳,极力装出淡然的表情,“陛下什么意思?” 周启庭不甚在意地眨眨眼,接过宫女递到手边的水漱口,复含笑道:“有些话皇后不想说可以不说,实在没必要瞒着朕。” 林慕沅脸色一冷,“我瞒陛下什么了?还请陛下明示!” 周启庭慢慢地收起脸上的笑容,“比如说,楚文轩……他是朕的堂弟呢。” 林慕沅心惊肉跳,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知道了!他知道楚文轩是端和亲王后人! 周启庭又道:“再比如说,林婉澜同许慕从未见过面,怎么能生生扯到私情上面去?” 林慕沅冷眼相待,“陛下都知道了,何必说是我瞒着你,我只是没有告诉陛下!” “不然呢?”周启庭轻飘飘地抛了一句,“皇后想编瞎话欺骗朕吗?” 林慕沅冷冷道:“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也不会骗你,只是有些时候,我也有不能说的事情!” “楚文轩之事是我之过,他的身份敏感,我总不能送他去死,当年外祖父缘何送走独子,陛下比我清楚,现在外祖唯一血脉,难道要我向陛下告密?” “更不必说,他待我好,我投桃报李亦是应当。庄国公府做不了我的靠山,我在宫里,难道不需要人支持吗?如果前朝无人,日后我凭什么压制陛下那些出身不凡的妃嫔!” “你的靠山可以是朕!” “陛下扪心自问,您可靠吗?我害怕有朝一日山崩地裂,死无全尸!”她语气阴森可怖,周启庭一时之间竟被吓住,怔怔地看着她,“朕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你宁愿信任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也不肯相信我?为什么你会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甘心冒这么大风险? 林慕沅冷笑,“因为除了他,我无人可用无人可信!林烁待我如何陛下心知肚明,他巴不得我早死早超生,林家的人焉能信任,而陛下你,你是一国之君,难道有朝一日会为了我放弃陛下霸业,既然陛下不能,难保有一天陛下会不会为了江山社稷舍弃我,我只是需要一个能够时时刻刻支持我的人。” “仅此而已!” 只是,谈何容易,林慕沅一辈子也达不到这个理想。她与石瓀交好,石瓀为了爱情背叛她。当然,石瓀本就不需要对她负责,只是难免心冷,她与杨氏姐妹亦十分亲密,但等杨莹入宫,这份亲密又能保持几天? 第27章 第 27 章 只有楚文轩,他既无根基有无权势,他只能跟着林慕沅走,他承担不起背叛的代价,所以林慕沅对于他的说辞没有显现出任何质疑,所以那天在林家的花园里她会那么开心。 而且,楚文轩本就是有真本事的人,官运亨通…… 她恍然一惊,大脑嗡地一声,出了一身冷汗,前世……周启庭是不是也是知道了楚文轩的身世,才破格提拔他为内阁学士,这不是恩宠,只是为了把人放在眼前,时时观察,让楚文轩的行为无所遁形,以及……那块玉珏事发,周启庭毫无理由,从太后手里保住了她,其实也是知道她本就无辜。 枉费自己当时真的以为周启庭是相信自己的,原来一直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周启庭默然半晌,“慕沅,你实在是杞人忧天!” 林慕沅闭目不言。 周启庭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孩儿,会有这么多忧愁,会不信任世界上所有人,明明在暗探的调查下,林家嫡长女慕沅,对父亲祖母恭敬孝顺,对继母不偏不倚,对弟妹关爱有加,堪称世间女子典范。 若不是这些时日的相处,他想自己也看不出来那一切都是她装出来的,她的心里,对庄国公府充满了怨恨,若不是她自己需要庄国公府的存在,她或许会不择手段毁掉这偌大的国公府邸。 他甚至无法理解,林慕沅缘何对庄国公怨恨如斯。 十几年来,林烁固然不喜欢这个女儿,可依然抚养她长大,林家老太太对她没有一丁点不好,可是她怨恨他们。 他更不明白,自己对她那么好,可是她心里没有一丝安全感,她总觉得早晚有一天,自己会抛弃她。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自认不是那样的人,或许有一天他会有新宠,可是妻子总和不同。 “为什么……”林慕沅苦笑,为什么呢,因为前世林烁纵容林婉澜杀了她,因为年幼时林烁就想借叶兰儿之手除掉她,因为祖母明知她命悬一线,可为了母子之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她前世真的把林婉澜当妹妹,处处忍让,可是暖不化一颗视她如仇的心。 这些事说出口,没有人会相信这还是一家人,他们彼此视若雠仇。 而周启庭,她并不十分恨他,她只是有些怨,因为这是她爱的人,她永远不可能真正去恨他,可是她同样永远不可能再去相信他。 这样的事情永远也得不到解决,就算他是皇帝也看不透别人的内心,周启庭叹息,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就这样吧。” 他离开的背影不见留恋,林慕沅飞快地擦去脸上的几颗泪珠,也转身,往太后的慈宁宫而去。 就这样吧。 “皇后今天迟了。”孙太后淡淡道,脸上既不见开心,也不见责难,只是淡淡的,语气也只是淡淡的陈述。 “母后恕罪,今天陪陛下用午膳,耽搁了时辰,是儿媳之过。” “罢了,谈正事吧,今年大选,哀家没建议,只有一点要求,孙薇薇是我侄女儿,她必须进宫。” 太后并不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什么不对,是女人就要为娘家考虑,她总有死的那一天,而孙家需要别人来延续家族的荣耀。 林慕沅含笑道:“母后只管放心,孙姑娘美貌端庄,很适合入宫。” 她很理解孙太后的想法,大多数女子出嫁后也都念着惠及娘家,就算是一国太后也免不了。更不用说,孙太后·和承恩公兄妹,的确关系亲近。 最重要的是,林慕沅从来不将孙薇薇当做对手,那不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不用她动手就可作死自己。 她脸色不变,笑吟吟道:“母后,杨相府上的姑娘也是您外甥女呢,看陛下的意思,杨大姑娘也是要入宫的……” 关于这两个人的位分,有得孙太后头疼。 论关系虽然孙薇薇更亲近一些,杨莹的血脉也不是假的。论出身,孙薇薇之父虽是承恩公,但手中无权无势,只得虚爵,杨丞相却是满朝文官之首,在满朝勋贵世家的控制下,杨丞相的存在更显得重要。论教养,孙家虽非暴发新荣之家,底蕴却并不算深厚,杨家却是文风鼎盛,孰强孰弱一望即知。 孙太后果然皱眉,似是在考虑这件事情,她半晌无奈道:“莹儿出身更好,自然位分更高。” 孙太后不蠢,也不傻,清楚明白杨家河孙家的差距,当年她的姐姐嫁给杨丞相时,杨丞相还未发达,只能算是名声颇盛的读书人家里的前途不明的公子,却能得孙家嫁与嫡长女,可见家世不俗。 “有母后这句话,儿媳心里就有底了,依照杨姑娘的身份,正一品四妃之位当得起,冯太傅家的姑娘也不可轻慢,再加上赵淑妃,那孙姑娘……” 孙太后心中已有主意,“倒是要委屈皇后了,莹儿出身好,贵妃之位方配得起她,冯太傅的嫡女没道理落在薇薇后头,就封贤妃,最末的德妃之位,就给薇薇吧。” 林慕沅面上波澜不惊,淡淡道:“就依母后所言。” 孙太后并不怪罪她的无礼,任谁新婚燕尔之际,被婆婆塞进来几个出身高贵的妾室,都对婆婆不会有好脸色,在孙太后眼里,林慕沅已经相当克制了。 毕竟不是普通人家的妾。杨莹封了贵妃,日后封无可封,自然会对皇后之位产生威胁,而孙薇薇有她撑腰,冯雅蓉是周启庭老师之女,日后林慕沅的日子不会轻松,所以孙太后可以容忍她现在的不悦。 孙太后很大度道:“别的就全依皇后做主了,三月里就是选秀了,皇后且先看好,哪一家的姑娘决计不能入宫!” 孙太后眼里射出冷冽之意,“那些狐媚惑主的东西,哀家不许她们脏了陛下的眼。” 林慕沅哂笑,周启庭巴不得有几个能够狐媚住他的美人呢,前世冯雅芙那等相貌,也不过只是比别人得宠,对周启庭的行事,不敢有一丁点僭越。 “陛下天命之人,妲己妹喜之流,断不会出现在我朝,危及陛下江山。” 孙太后忽然就笑了,“哀家忽然觉得,皇后好颜色!” 她觉得自己刚才同情错林慕沅了,孙薇薇也好,杨莹甚至冯雅蓉,这几位相貌比之林慕沅,差的不是一星半点,那位早就失宠的赵淑妃虽然相貌不错,依然比不上林慕沅。 孙太后想起了嘉乐郡主,那个堂小姑子生来美丽绝伦,在宫中甚得宠爱,先皇待她比亲妹妹还好。嘉乐郡主是个骄傲美艳的女子,眉眼之间的风华宛如灼灼烈阳,容颜极盛时艳压芙蕖。 气势上,宛如九天雄鹰,活得恣意张扬,因为天底下,总有人护着她帮着她。 如今的林慕沅,倒是没有母亲的好运气。 然而她继承了嘉乐郡主的美貌,这个世界上,一个美貌而聪慧的女人,一定可以把日子过好。 ,对一个贵族女子而言,美丽是比运气更重要的东西。 林慕沅展颜一笑,“很多人都这样说,嘉和大长公主说我长得很像先母。” 孙太后被她的不谦虚噎了一把,敷衍道:“的确很像,你们母女都是罕见的美人。” 第28章 第 28 章 “母后知道我母亲是什么样子的吗?”林慕沅满脸憧憬,“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也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只有姨母会跟我说一说,可是我想不出来她该是什么样的。” 孙太后难得动了恻隐之心,回忆道:“你母亲……是个很不招人喜欢得人。” “她太美好了,衬托的别人都像是汲汲营营的俗人,哀家很讨厌她。” 可是哀家同样嫉妒她。 “她长得十分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御花园里头最美的花,她是个会发光的人。”孙太后幽幽道,“先皇待她如亲妹,处处纵容,养成了她骄纵任性的脾气。” “最后害了她。”孙太后没有说下去,接下来的事情一直是皇室秘闻,说不得。 “母后……?” 孙太后回神,“你还想听吗?” 林慕沅点头,认真的眼神让孙太后心中一动。 “那好,”孙太后继续讲述,“她是如火的脾气,一辈子都想跟个男人一样快意江湖,可是先皇要将她嫁给你父亲。” “说起庄国公,他年轻的时候真真是潘安宋玉似的人物,相貌俊美家世显赫谦和有礼学富五车,任是再溢美的词用在他身上都不过分,京都所有的姑娘都想嫁给他,可是嘉乐郡主不愿意。” “他们大婚的时候,郡主险些逃出花轿,婚后无数次想要逃跑……” 孙太后遗憾地摇摇头,“可是她失败了,于是她找到了新的乐趣。” “你知道,为什么哀家不喜欢你,庄国公也不喜欢你吗?”孙太后淡淡道,“嘉乐郡主那个时候,在京郊的庄子上养了几个面首,日夜笙歌不休。” 林慕沅呼吸一滞。 “庄国公血性男儿,自然受不得这般侮辱,他想杀了嘉乐郡主。可是……先皇不同意,他一意袒护堂妹,而且那时,恰好发现嘉乐郡主怀孕。” “因为孩子可能是庄国公的,林老夫人便将庄国公关了起来,因为她需要一个具有皇家血脉的继承人,这个老太太才是心狠手辣,为了继承人,险些逼疯庄国公。” “只可惜,嘉乐郡主生产血崩而亡,生下的也只是个女儿,若非先帝定了你和陛下的亲事,哀家觉着,你也活不到今天。” 其实最大的原因,只是林慕沅是个女孩儿,一个无碍权势的女孩,庄国公可以容忍一个白养一个女儿,先皇也可以无心里负担地留下这个女孩儿。 若林慕沅是个儿子,林老太太或者会欣喜若狂,先皇却决计不会留下这么个隐患,让自己和庄国公君臣离心。而林烁,更不可能让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骨肉的儿子继承林氏爵位。 从一开始,便只有林老太太相信,林慕沅是林家的骨血。 林慕沅忍不住询问,“那我……是父亲的女儿吗?” “你是。”孙太后很坚决,“后来大家才知道,嘉乐郡主虽然养了许多面首寻欢作乐,但却从未让他们近身。” 其实大家只是被当时的情形吓到了,一厢情愿认为嘉乐郡主妇德不修,可是却没有考虑,嘉乐郡主如火的性格,岂会那般作践自己? 她不肯屈就不喜欢的林烁,岂会屈就那些无德无能的草包。 孙太后很理解嘉乐郡主的想法,生就的天之骄女,端和亲王独女,在宗室里比帝女嘉和公主更加得宠,她心里的傲慢,不比任何人少。 她想要的东西,谁都抢不走,她不想做的事情,谁都不能勉强,她做的一切,只是不想要按照别人的想法生活。 “皇后,你比不上她。”如果林慕沅是嘉乐郡主那般人物,孙太后一定不会喜欢她,可是她会羡慕会嫉妒,嫉妒那个女人走出困住无数女子一生的宫墙。 这样的女人,虽死犹生。 林慕沅安下心淡淡一笑,“可是,你说祖母心狠手辣,她却在此间获得了最大的利益,儿媳觉得,祖母才是聪明人。” 林老太太一意保下林慕沅母女,获得的利益比牺牲更大。先皇感念她对嘉乐郡主的维护之情,所以庄国公府在一场场政治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成为京都最顶尖的豪门。她保下来的孙女林慕沅做了皇后,给林家带来的政治利益不可估量。 一个皇后的力量有多大,且看看承恩公府就知道了,他们家只因为出了一个孙太后,便由籍籍无名的普通世家一跃成为京城中名门世家。承恩公的子孙,都在朝中任职,但凡有一点才能,都可以高官厚禄。 纨绔子孙在京城里横行霸道,别人看着孙太后只能容忍,承恩公没有官职,满朝文武没人敢当面对他不敬。 孙太后怔了怔,叹息道:“我们这些俗人,也唯有感慨于俗事,你们林家早就显赫无双,偏偏又出了你,日后家人若是纨绔,陛下恐怕难容。” 但林家族人太过有本事,周启庭更会不喜。 “有得有失,”林慕沅微微一笑,“总的来说,利益还是大于损失的。” “何况,儿媳本就是个俗人。” 孙太后看着殿里燃烧着的香升起袅袅烟雾,无波无澜道:“你能这么想,当然是最好的。” 果然是周嘉乐的女儿,不一样的性情,却是一样的通透,一样的坦率。 孙太后早就知道林慕沅的为人,她在家中陷害林婉澜之事,做的漏洞百出,拙劣无比,随便一想都能发现。可她却依然这么做了,不是因为她想不出更好的更加缜密的方法,而是她本就不想瞒着别人。 就算事情是她所做又如何,已定的婚约周启庭不会毁诺,皇家也不会打自己的脸面,旁人纵然知道了事情始末,也只能憋在心里。 她忍不住觉得林慕沅当真聪慧,她把一切都放在明处,周启庭便再也生不出火气。难道他作为一国之君,会不清楚那些阴私伎俩,他不可能因此生气,那么林慕沅就十分安全。 作为天子,周启庭可以容忍计谋,可他容忍不了别人刻意欺瞒。 孙太后禁不住提点她,“那位楚公子,生来不曾入皇族玉碟,他算不上是皇家人,他也不姓周,虽然血缘上是你的表兄,但血脉联系,不比陛下亲近多少,你何须为了他和陛下置气。” 林慕沅苦笑,“什么都瞒不过母后,只是……我总觉得陛下是靠不住的,难道以往,母后觉得先皇是您的依靠吗?” 女人和女人,总能找到共鸣,对于孙太后来讲,周启庭是儿子,十分可靠,但若那人换成先皇孙太后立刻便哑然无语。 第29章 第 29 章 孙太后的坦诚依然解决不了林慕沅的困惑。 首先,先皇不惜皇族颜面,执意保护做出伤风败俗之事的嘉乐郡主就很不正常。 林慕沅记忆里的先帝是个十分睿智的老人,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做这种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 还有就是,嘉乐郡主为何对嫁给林烁的事如此排斥,她再骄纵也不可能觉得自己不用嫁人,而林烁是一等一的对象。 最重要的,还是那块凤凰令牌,孙太后一个字都不曾涉及,大概她并不知道。 可是那些年孙太后就是权倾六宫的贵妃娘娘,内宫里的事情焉能瞒过她的眼睛,若宫中有这种令牌她不可能不知道,除非那物是嘉乐郡主在宫外私自铸造的。 林慕沅从梳妆台最底层拿出那块令牌,上面的凤凰纹路依然展翅欲飞。 她深吸一口气,对身后战战兢兢不敢说话的女官道:“遣人去请陛下,本宫有要事相商。” 周启庭还在御书房跟六部官员议事,隔了好久才到。 他一眼便看到了林慕沅放置在朱红色桌面上的玄色令牌,拿起来翻看,惊讶道:“这是前朝宫廷的东西,你怎么会有?” 他也没往别处想,这是纯粹好奇。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她特意交给祖母保管的,陛下肯定这是前朝的东西?” 周启庭不甚在意地随手抛开,“这种凤凰花样是前朝明月公主定的,只用了几年功夫,本朝早就不用了。” “可是母亲为何会特意把这样东西留给我,今天母后告诉我一些往事,我总觉得其中有牵连。”林慕沅不想再自己烦恼,一辈子出不了宫,她能查出什么东西,就算真的有蛛丝马迹,她有用不着,还不如告诉周启庭,让他去查。 这种情形下,无论结果如何,周启庭不可能再瞒着她。 周启庭便道:“母后跟你说什么了?嘉乐姑母的事?” “陛下知道?” “朕比你大几岁,那件事就没人不知道,只是父皇不许人在你面前提及,林家人……大概也不会自曝其短。” “祖母说,这不是好东西,对我没好处,虽然母亲不曾说到底是何物,但是她觉得非同一般。” 周启庭重新捡起那令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扣。 林慕沅忽然道:“陛下方才说,这种花样是前朝明月公主定的,我记着明月公主是前朝摄政公主,意欲自立为女皇,才会被人钻了空子,颠覆前朝江山。” 周启庭手指一顿,似是想通了其中关键,“明月公主……” 当年明月公主意欲谋朝篡位,改凤纹,以凤凰为令,号令私兵。以凤纹为信号,令各地诸侯王共襄大业。 嘉乐郡主……是否同样如此?她是端和亲王独女,骨子里就流淌着野心欲望,先皇更非雄才伟略的君王,她若有意取而代之,也是可能的。 “私兵?”林慕沅瞠目结舌,“这不可能!” “若母亲有谋逆之心,先皇为何会处处维护她,任由父亲将她杀死岂不一了百了,夫君处置不守妇道的妻子,母亲的属下也没理由找事。” “更不用说,先皇处处优待与我,还要我嫁与你。”周启庭一笑, “帝王心术,若是父皇为了收服嘉乐姑母手下势力而做出的妥协呢?嘉乐姑母发现自己怀孕,她就算不喜庄国公,也不会狠心到让人害死自己的孩子,但是那种境地,她护得住自己却护不住你。父皇此时伸出援手,承诺保住你性命,更保证你一世无忧,嘉乐姑母作为一个母亲,焉能不心动?” 再狠心的女人,有一天做了母亲,都能够为了孩子做出意想不到的妥协。 林慕沅蹙眉,“这也不对,陛下根本不知道母亲手下有私兵,那至少证明私兵没到先皇手里,否则没道理陛下完全不知道,可是先皇还是护着我。” 周启庭扬手举起手里的令牌,“这不就是吗?” 就是因为嘉乐郡主将东西留给林慕沅,先皇才不肯令人怠慢她。 他伸手揉了揉林慕沅的眉心,“你不要再忧心这件事,朕去查,总有结果的。” 林慕沅叹道:“希望如此吧。” “不用担心,”周启庭劝她,“小事而已,不值得为此发愁,再伤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 林慕沅点点头。 周启庭很忙,今年本非大比之年,只是他立志为先皇守孝三年,今年是出孝后的第一年,便开了恩科。 会试跟后宫的选秀前后脚进行,前朝有人才学惊艳,后宫也有惊艳的美人。 苏州解元楚文轩,一手锦绣文章,主考官胡子花白还激动的跳脚,直呼奇才。 殿试之日,楚文轩碾压各位试子,周启庭略有些心塞,看了看他的脸,便道:“楚生好相貌,自古以来,都有美探花的说法,就令他做个探花郎。” 主考官捋着胡子要周启庭改口,被周启庭□□裸无视。 楚文轩亦十分无语,从古至今,哪儿真有因别人相貌好就不许做状元的。然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启庭点了一位年已而立的试子做状元,榜眼是为同样年轻的公子,听说是竟陵侯容家的二公子。他的好友庄国公世子林清河,则被点了二甲传胪。 而后宫里,因为周启庭不许庶女参选的禁令,硬生生让冯家改了族谱,将冯雅芙记在了太傅夫人名下,变成冯家嫡长女,和妹妹冯雅蓉一同参选。她的相貌堪比日月光辉,一同参选的秀女都自形残秽。 “这姑娘果然漂亮,臣妾望尘莫及,这届秀女里,也没有比她好看的。”赵淑妃更加心塞,被林慕沅带来陪同选秀,看着娇艳如花的姑娘们,只觉得日月无光。 “淑妃娘娘说的是,只是太后娘娘说,不许有妲己妹喜之流祸国殃民。”存在感不强的苏美人冷淡道。 这些女人个个出身高贵,进宫后肯定比自己地位高,能干掉一个算一个。 林慕沅浅浅一笑:“陛下圣明,倒是无妨,宫里进个美人也好,大家平日赏花看美人,省的无聊。” “只是冯姑娘是庶女,虽说记在了冯夫人名下,到底不是冯夫人所生,本宫待会儿请示陛下吧。” 第30章 第 30 章 从上头往下看,秀女们的脸色一清二楚,冯雅芙脸上的不忿与羞惭简直烧到云间天上。 林慕沅闲闲看着,第一次觉得挺高兴。 冯雅芙一向自视甚高,在家中时比嫡妹还要得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冯夫人性情懦弱,娘家权势不及冯太傅,不敢在冯太傅面前提及不满,冯雅芙的日子如鱼得水。 她自来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人,有高贵的家世,美丽的容貌和无与伦比的智慧,父亲也说自己比京城一流世家的女儿们要优秀多了。 今天却被这些女人当众品头论足,林慕沅更是直接说出“赏花看美人”这种极具侮辱性质的话,仿佛她只是个物件,同花花草草没什么区别,冯雅芙心里羞恼欲死。 偏赵淑妃不是个省事的人,她之前因为宫务之事对皇后多有得罪,早就想找个机会向皇后示好,眼见着皇后十分不喜这位冯姑娘,正是讨好皇后的大好时机,她岂有不跟着踩一脚的道理。 “娘娘说的是,咱们宫里头可不是阿猫阿狗能进的,就是个花瓶,也要正经官窑上品呢,不过冯姑娘的相貌比最上等的官窑还精美,可不能错过了,太后娘娘常说,美丽的东西就要及时欣赏,看腻了就丢掉,别舍不得。” 林慕沅难得不斥责她的闲话,眼光撇过有些面黄肌瘦的石瓀,含笑道:“石婕妤觉得冯姑娘如何,能入宫吗?” 石瓀勉强一笑,“我……臣妾以为,冯姑娘生母不明,父亲虽然地位不凡,但出身也配不上入宫,倒是冯二姑娘,相貌端正敦厚,又是家中嫡女,更合陛下和太后心意。” 所谓生母不明,也就是说她生母无媒无聘,既没有婚娶庚贴,也无纳妾文书,妇德不修。人们一向认为母女肖似,她生母的行为,同她自己的行为相差也不是很大。 冯雅芙脸色一白,怯怯地抬头看向林慕沅,生怕林慕沅听了石瓀的不许她入宫。若是进不了宫,怎么得到陛下的宠爱,多年所学还不如付之一炬。 她身旁的冯雅蓉眼中荡出得意之色。 林慕沅轻笑,“石婕妤的话有几分道理,本宫却是很喜欢冯姑娘样貌,留下吧,至于冯二姑娘石婕妤说了好,也留下吧。” 一声不大不小的冷哼好似炸在耳边,林慕沅抬眼望去,却发现是站在同一排正中间位置的孙薇薇。 孙薇薇进宫次数多,一向比较随性,见上座的林慕沅看不到自己,只和别人寒暄,便有些不高兴,觉得被人忽视了。 林慕沅莞尔一笑,也无意再逗弄她们,随手点了几个家世不错的,几个相貌姣好的,便施施然捧着册子去找周启庭。 周启庭翻着看了看,笑道:“你也太实诚了,朕以为你会寻几个无盐女进宫呢,这清一色的美人儿,你就不担心失宠吗?” 林慕沅倚在他肩膀上,懒懒道,“我这叫做投桃报李,陛下那么烦楚文轩,还是点了他做探花,我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陛下对我好,我当然也对陛下好。” 周启庭为了让她安心,都能够留下楚文轩了,这份心意,她不能不领。 “而且也不单单是为了陛下,宫里一水的美人,我日后办宫宴招待诰命夫人,也显得有面子,否则别人会说我小心眼的。” 周启庭忍俊不禁,摇头叹道:“朕竟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话了,什么都让你自己说了。” “陛下不知道怎么感谢我,那我就自己提了,”林慕沅沉吟,伸手解下周启庭腰间的玉饰,笑道:“就这个吧。” 周启庭无奈,“朕什么时候说要感谢你了?” 林慕沅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周启庭败下阵来,“是是是,朕是要感谢你,给你了,还要什么尽管拿。” 林慕沅眉眼弯弯,一头扎进周启庭怀里,含糊不清道:“是你说的,那我要你。” 周启庭乐得哄她,觉得这种小情趣还是很有意思的,“嗯,我是你的了,皇后娘娘要小的干什么?” “小庭子,伺候本宫用膳。”林慕沅清清嗓子,板着脸陪他演。 殿内的太监宫女看着两位主子,很自觉的低下头,把自家当成摆设,完全没看到也没听到一点东西。 不过,帝后恩爱,是天下之福,百姓之福呢。 周启庭却突然皱眉责怪道:“都这个时辰了,你还没用膳?” 林慕沅茫然看着他,委屈之极,“我忙完就来找你了,哪有时间吃饭!” 一边低头装花瓶的太监很自觉出门传膳,很是庆幸自己有机会出门喘口气,更加同情可怜在殿内坚守岗位的别人。 不过,陛下跟娘娘关系真好,平常人家的夫妻相处大概就是这样子吧。 殿内周启庭正在板着脸训斥林慕沅,“她们是什么东西,值得你为了这么点事连午膳都不用,你才多大年纪,伤了身子怎么办?她们有几条命赔你,太医早早就说你体虚,自己还不在意……” 林慕沅无言以对,讨好地看着他,“我错了还不行吗,今天就是不太高兴才忘记了的,以后不会了,你别生我气。” “你……”周启庭无奈道,“日后不可如此了,若是我再发现一次,非要罚你不可。” 林慕沅并不怕他,撒娇道:“陛下能怎么罚我?” 周启庭冷笑,“罚你去教养华悦。” 林慕沅一滞,华悦长公主是个大刺头,她并不想招惹,毕竟她有个做太后的亲娘,这个亲娘还是毫无理由偏袒闺女的。 周启庭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敢这么威胁她的。 “陛下也太狠心了,华悦长公主的脾气我可吃不消,陛下肯定是不喜欢我了,才想出这种法子折磨我的。” “陛下说喜欢谁了,是不是那位貌若天仙的冯姑娘?也是,冯姑娘那么美,我哪儿比得上!” 周启庭为她颠倒黑白的本领而啧啧赞叹,“你这话一说,朕差点就以为真是自己的问题了。” 第31章 第 31 章 “本来就是你的错,若不是你非要选妃,我会忙到没时间吃饭吗?又不是给我选的妃子!结果你还骂我,我容易吗?” 周启庭认命般的叹息,语气有些哀怨,“朕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一时之间,在外面躲了一会儿的太监便带了人前来摆膳,虽说不是饭点,御膳房也不是摆设,依旧整治出一桌极其丰盛的食物来。 有两个小太监当场试了毒,确认了安全,才请周启庭用膳。林慕沅见过好多次这种场景,依然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她并不需要别人在她面前如此行事。 不过她个人觉得并不需要,为什么要吃别人吃过的,这感觉一点都不好,所以她不喜欢跟周启庭一块儿用膳。 周启庭眼皮一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道:“你呀……” 到底也没有说什么。 春闱过后,一甲三人授官入翰林,二甲传胪林清河也走了门路,跟着进了翰林院,跌破一干人等的眼睛。 庄国公府军功立身,簪缨世家,这一代的独子却进了翰林,难道是要走文官的路子? 有见识的人家都觉得庄国公高见,如今天下承平,武将用处减少,北疆如今自有守将,庄国公林烁如今也只是守在京城,下一代子孙,再走老路反而耽搁前程,不如趁着家中权势尚且兴盛,早日谋求转型。 有这么想的,自然也有人觉得理解不了,在诸多勋贵眼中,这种行为无异于自毁后路,武将转文臣容易,日后再想转回来就艰难了,一个萝卜一个坑,谁家愿意分出自己的兵权给别人? 一旦手中无权,日后皇室想收拾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愚蠢!”这是孙太后对承恩公的评价,“哥哥莫再胡思乱想,这件事和孙家没有丝毫关系,哀家若是听到有人传言,必不与哥哥罢休。” 承恩公不知受了何人挑唆,前来觐见孙太后,话里话外说是要孙家接手庄国公府的兵权。 孙太后险些气死,自己的娘家人,比之皇后的娘家人,简直鼠目寸光,愚蠢之极。 周启庭是她亲生的儿子,她跟哥哥关系再好,也没有拆儿子儿媳的台去贴补哥哥的道理,更不用说兵权自古就是烫手之物,林慕沅做了皇后,庄国公自觉就让自家儿子不再接触此事,难道是为了林慕沅的皇后之位吗? 外戚之家从来都尴尬,庄国公此行才是正道。 庄国公阖府都在京中,兵符在手中也发不出命令,不过是鸡肋。 让林清河转到文臣的路上,难道皇家就会夺了庄国公的爵位吗? 周启庭如今感念他的识趣,给予的好处必不可少,他日林慕沅的儿子再想要争大位,也不必考虑外家掣肘。 等到那一天,庄国公府要什么没有,何必纠结于并无大用的兵权。林慕沅同娘家不亲近,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自然盼着庄国公府锦上添花。 偏偏承恩公愚蠢,只想着争权夺利,也不考虑后日之事。 “太后娘娘就不考虑娘家吗,咱们家在京城里处处比不上林家,连带的娘娘脸上也不好看,何不趁此机会给他们一个没脸。”承恩公犹自不满。 孙太后黑了脸,“放肆,你要给谁没脸,国丈国舅还是皇后?皇后是哀家的儿媳,国丈是哀家的亲家,岂容侮辱!” 说起来,承恩公也不算是正经的国舅,他的妹妹毕竟不是先皇的皇后。林家却不一样,不管何时,林烁都算是周启庭的岳父,哪怕君臣之别不可逾越。 “来人,给哀家送承恩公出去,日后没有哀家宣召,不许他再递帖子。” 孙太后一语堵死承恩公前路,只要他有机会向孙太后递帖子,就总能磨得妹妹心软,但没了这个权利,他就只能等着孙太后消气了。 庄国公府,叶兰儿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可也从下人的口述中听到了这件事。不得不说,她的考虑与众不同,却颇有道理。 当天她就闯到了林老太太的院子里,又哭又闹,更是险些划花李氏的脸。 据说那日叶兰儿一直在喊,是李氏撺掇林烁让林清河科举入翰林,想要毁掉林清河,不让林清河继承林家的爵位,好为她自己的儿子铺路。 叶兰儿并没打算靠这一场闹腾达成目标,她只是想闹腾一顿,关键点在后面。 做了庄国公府多年势力绝非李氏可比,比如说,就算再禁足,她依然在李氏眼皮子底下,让下人在京城中传播流言,流言的内容,简而言之就算李氏为了自己未来的儿子,陷害林清河,让林清河失去袭爵的权利。 对于叶兰儿而言,林清河比不上林婉澜在她心中的地位,但也是亲生儿子,不是捡来的,谁敢挡她儿子的路,她就让那人不得安宁。 这次的流言显然比她造谣林慕沅效果更好,毕竟袭爵的事才是各家最重要的事情,李氏是陛下亲赐的平妻,年轻貌美,有此妄想也很正常。 大家如此一想,都觉得这才是真相,庄国公并不是想交出兵权,只是想要换个继承人。 三人成虎,林烁都要忍不住相信这是自己的本意了。只是,他的确没这个意思,他甚至没想要李氏再生个孩子。 周启庭眼光很好,给他选的平妻有能力有手段,就是没心胸没眼界,据林老太太说跟宫里的李修容一丁点都不像,那点子心眼,若是她教养的儿子成了林家继承人,日后林家就等着分崩离析吧。 他自认为给了李尚书工部尚书之位,已经仁至义尽了,毕竟这是他卖的最值钱的女儿了,宫里的李修容侍奉周启庭多年,一点好处也没捞到。 周启庭斜倚在清宁宫的软榻中,感官十分柔弱无骨,“你家这场好戏,简直惊天动地。” 林慕沅不理会他,“母后说,你家的孙表妹位分要降一等。” “舅舅又惹母后生气了,”周启庭很肯定,承恩公的愚蠢他很清楚,孙太后生气在意料之中,“昭仪吧,虽然听着不合适。” 所谓昭仪,昭其行正其仪,孙薇薇的确不合适。 “那定好的四妃之位就少一个了。”林慕沅明知故问。 “都挨个往下降,她们也没人配得上贵妃之位。”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所有的点击都是自己(和小号),或许真的是这样 第32章 第 32 章 林慕沅沉默了一瞬,忽然想起来那位冯雅芙姑娘,如今四妃之位陡然空缺,她会不会把眼光放在贵妃之位上。跟其他妃嫔比起来,这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那陛下觉得……什么样的绝色佳人才配得上贵妃之位。” 周启庭扶额,无奈道:“朕不是个见色忘情的人。” 周启庭承认,自己是个喜欢美人,好享乐喜奢靡的人,天底下哪个男人不是这样子的,就是女人们也喜欢长得俊俏的郎君。但他敢肯定,自己不是个见了美人走不动路的人。 林慕沅撇嘴,也觉得自己有点无聊,叹息道:“忧心忡忡啊,生怕我的陛下被别人抢走了。” 周启庭想了想,“你尽会多想,朕是那种人吗!那个石瓀,给她提一提位分吧,别人进宫后位分都不低,太落吴王的面子,也不好看。” 林慕沅脸色转瞬便极阴沉,不情不愿道:“知道了,就昭容吧,昭媛我已经定了安宁侯府的余姑娘,不过这样子,荆原侯的许姑娘就要往下排了。” 这两位姑娘都有特别好听的名字,余家姑娘余箬,许家姑娘许墨,都是很有诗意的名字,不大符合一水花开富贵般的取名方式。 “安宁侯?”周启庭奇怪道,“这么还有他们家的,余箬,她还小呢。竟陵侯呢?朕记得那姑娘叫……容嫣?” “余姑娘不小了,十五岁嫁人也很正常,我不喜欢竟陵侯府的容姑娘,她看起来就不省心,我为何要给自己找事。”林慕沅眯起眼,冷笑,“陛下竟然知道容姑娘的闺名。” 周启庭道:“朕当然知道,朕也知道你和你妹妹的。” 林慕沅淡淡道:“我们都长在京城里,小时候都进过宫,陛下该知道,容姑娘就不一样了,人从小到大也没回过几次京城,陛下这就记住了?” 周启庭想了想道:“朕好像小时候就知道了,父皇跟朕说,这些好看的小女孩儿将来都要嫁给我,让我对人家好点,朕那时候碰上好看的小女孩就会问人家名字,容姑娘以前大概也进过京吧。” 林慕沅满头黑线,小时候?难道他小时觉得哪家姑娘好看难道就去勾搭吗? 难怪石瓀孙薇薇都喜欢他,见得男人少,这还是一只孔雀! 林慕沅却有另一个问题要问,“陛下小时候没问过我的名字!”难道我小时候不好看,我怎么着也比容嫣漂亮吧。 “朕知道你的名字啊,那个沅字还是朕取的,你出生的时候朕还抱过你,那时候你就这么大点,跟个小猴子似的,又瘦又小。” 他双手比了个长度,他比林慕沅大了五六岁,又比较早慧,林慕沅出生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对于自己新鲜出炉的小妹妹还是有印象的,毕竟嘉乐姑母那么好看,却生了只猴子。 林慕沅半点不想跟他讨论小时候的事情,比她大了不起吗,知道的多了不起吗。 “陛下喜欢容姑娘吗?可是我不喜欢啊。” 周启庭无语,只得随她心意,“你不喜欢就算了,朕也不喜欢,就是竟陵侯那里不好办,还是要哄着啊。” 他对那位姑娘并没有很深刻的印象,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没必要为了个女人惹皇后不高兴。 “倒是你家的事情,庄国公到底什么个意思?是想让你们家转文还是跟你继母说的那样?” “我想都不是,我父亲真心不会想交出兵权,他没这么高觉悟,大概是清河想怎么做,他自己一向有主意,家里没人管得了。” 林清河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在外交游广阔,必定是看出了庄国公府的危机,想要趁此力挽狂澜。 “陛下不用在意他们,清河的性情我可以担保,他是个好孩子。”林慕沅觉得林清河简直不像叶兰儿生的,比林婉澜聪明一万倍,眼光也不像林烁那般局限。 周启庭笑道:“你那个弟弟确实不错,科考时的锦绣文章,在勋贵人家十分难得。” 勋贵们具有丰富的学习资源,享受更好的待遇,按理说应该比寒门学子更加优秀,然而本朝立国以来,真正到科举考试时,言之有物惊才绝艳的文章,大都出自寒门子弟之手,数位状元郎,也都出身于贫寒人家。 毕竟勋贵们读书虽多,却不曾行万里路,不识民生疾苦,眼光局限于朝堂争斗,看不到国计民生真正存在的问题。而寒门学子,他们自己深深刻刻地感受到百姓之苦民生艰难,写起文章纵辞藻平平,也不至言之无物。 林慕沅抿唇微笑,“他是出门见识过的,看的多了,知道的自然更加深刻。” 说来说去,该来的还是要来,半个月过后,经过后宫女官调。教的秀女们正式册封授职。 杨莹封正一品德妃,冯雅蓉封正一品贤妃,孙薇薇封正二品昭仪,余箬封正二品昭媛,许墨封正二品修仪,冯雅芙封五品才人,另有柳氏、陈氏,朱氏等几位出身平平的女子,尽皆封为六品宝林。 原婕妤石瓀晋位二品昭容,美人邹氏苏氏晋封三品婕妤。 诸女进宫后,就是太后和皇后千秋,为表孝道,林慕沅主动将千秋寿宴定在了太后的寿辰当日。 因周启庭今年的万寿宴并未大办,所以此次千秋节极为隆重,天还未大亮,便有诰命夫人大装入宫,守在慈宁宫外等待祝贺太后寿辰,再到清宁宫贺皇后千秋。 因林清河科举一事,京中流言满天飞,林老太太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儿媳叶兰儿入宫,以示其仍为庄国公夫人,林清河还是嫡长子身份。而让人不满的则是,另一位李氏也赫然在列,她是陛下赐的平妻,身上有诰命,所以也能入宫饮宴。 林慕沅不大高兴,虽然她对叶兰儿吃瘪乐见其成,甚至乐于推波助澜,但李氏的存在是庄国公内闱不修的力证,带着她入宫,活生生惹人笑话。 庄国公丢人了,她又有什么脸面。 作者有话要说: 多了一个收藏(☆_☆)好开心 第33章 第 33 章 旁人看皇后娘娘对庄国公府女眷冷冷淡淡的,自然明白怎么回事,可怜老夫人老来修了这样的儿媳,活脱脱的搅家精。 不过看着皇后的脸色,纵然很多人家是跟庄国公府多年不和,也没人敢当面说什么话。 得罪皇后事小,伤了皇家颜面得罪陛下和太后,事情就不好解决了。 只是这些人,不包括皇帝陛下的亲妹妹,太后娘娘的亲闺女华悦长公主。 她如今是未嫁之身,住在宫里独居一殿,生活待遇比之正一品赵淑妃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人日子清闲了,便想找点事。素来都道姑嫂天敌,更不用说林慕沅比她还得先皇看重,甚至因为有个年纪相仿的林慕沅在,她们这么大的公主们,没一个享受过父皇的疼爱。 “皇嫂,怎么庄国公府来了两位夫人,难道世子已经娶妻了?倒是不曾听说呢。”华悦长公主含笑道,“恭喜夫人们了,这一下子办了三桩喜事,别人家再没有的。” 林慕沅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心里也很清楚底下人都等着看自己笑话,反不太在意,“长公主对本宫娘家倒是很关心,不过长公主猜错了,舍弟并未成婚,李氏是陛下赐的平妻,毕竟先母过世多年,庄国公府总要有人打理内帏。” 她笑靥如花,“本宫说这个做什么,长公主还未嫁呢,谈及别人的婚事到底不好,是我做嫂嫂的忘记提醒公主了。” 华悦长公主听出她话中含义,未嫁的女孩儿确实不好谈及婚姻之事,别人听到了,大都觉得不端庄,只是她身份尊贵,当真不在意旁人看法。 “皇嫂的话没道理,嘉乐姑母虽然仙逝多年,但庄国公早早就娶了继室夫人,怎能说无人打理内帏?难道皇嫂竟是不想认继母为母吗,那区区一介平妻,怎堪配为皇后之母/” 只是,她身份尊贵不在意旁人眼光,林慕沅又岂会因此掣肘,“本宫之母是嘉乐郡主,哦不,现在该称嘉乐公主了,缘何要认别人做母亲?难道长公主觉得,不管什么人,都配做本宫的母亲吗?” 她的话看似无理,逻辑不通,但却无人提出异议。就像她说的,嘉乐公主追封公主,那她的女儿就份属皇家血脉,虽不及正经的周家血脉尊贵,可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攀扯的。 华悦长公主冷冷道:“臣妹并无此意。” 她能说什么,嘉乐郡主被追封公主,名义上和她是一样的身份,若嘉乐公主的女儿要认继母或平妻为母,那她华悦公主的儿女,将来难道还要向驸马家的人低头吗?这不可能,她的孩子亦是皇家血脉,儿子可封爵,根本不会受驸马族人恩典,自然不必向他们低头。 而林慕沅,也是一样的。 谈话间,孙太后才在女官的陪同下姗姗来迟。 “儿媳恭祝母后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皇后快起来吧,你也是寿星,不必忙碌了,”孙太后笑吟吟道:“皇后的孝心,哀家心里知道。” 她难得发自内心夸赞林慕沅,实在是林慕沅给她做足了面子,像千秋宴这种事,其实她们并不在意,过个生辰罢了。 只是宫里宫外都看着呢,四月份皇后和太后的寿辰如此相近,内务府根本不可能办出两场宴席,所以是在皇后寿辰日办或是在太后寿辰日办,在那些人心里,便是皇后这股东风和太后这股西风,谁压倒了谁的问题。 林慕沅主动让了,孙太后知道这是免得伤了她的颜面,毕竟她是长辈,并不好跟林慕沅争抢,更不好令周启庭为难,林慕沅如此上道,她也不会让人觉得皇后在宫中的日子不如意。 孙太后转头看向面色不虞的华悦长公主,“华悦,替哀家向你皇嫂拜个寿,。” 华悦长公主满心不愿,母亲的面子不能不给,只好不甘不愿的拜寿。 这情形看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便是太后逼着华悦长公主为刚才的事情向皇后道歉了,一时之间,对皇后的估量也略有不同。 林慕沅心满意足地笑笑,孙太后真是误打误撞给了她大面子,为了皇后连自己亲闺女都能低头,皇后的地位可见一斑。 后宫经过上一次大选,妃嫔猛然充足,一排如花似玉的美人联袂向太后皇后拜寿,林慕沅眼睛弯弯,“你们有心了,都有重赏。” 周启庭依然孤身一人在前朝宴请朝臣,宴至一半,却有他身边的太监并女史携了寿礼鱼贯而入。 “奴才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奉陛下旨意,向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献上寿礼。” 林慕沅扬眉,有些诧异,怎么还有自己的? 周启庭给孙太后准备的是一尊白玉观音像,说起来不见稀奇,只是那像有一人高,底下的莲花座更是依玉纹雕琢而成,一瓣瓣盛开,洁白的莲花瓣宛如实质。 孙太后见之大喜,她笃信佛家,笑道:“难为陛下了,哪里寻来这等罕物。” “这是皇兄孝顺母后呢,”华悦长公主抢答,又道:“咱们还不知道皇兄给皇嫂的是什么呢,母后待会儿别吃醋啊。” 盖着的红布掀开,林慕沅愣了愣,那东西一点都比不上孙太后的贵重,却更令人吃惊。 那是一枚同心结,一枚并不精巧的同心结。 林慕沅拿起来,看着那粗糙至极的做工。 周启庭身边的女史笑道:“娘娘容禀,这是陛下的手艺呢。” 她只说了这一句,满殿哗然,众人看林慕沅的眼神都有了不同,送同心结不算什么,可却是陛下为了皇后的寿辰特意学的,这就不同了。 林慕沅温柔一笑,“替本宫谢过陛下的心意。” 她紧紧握着那枚同心结,心里既哀痛又喜悦。 她曾经见过这枚同心结,一模一样的花样和做工,连边上没有扯好的丝线都毫无偏差。 前世,它一直待在御书房的多宝阁上,想来是周启庭没来得及送出手。 林慕沅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孙薇薇受人挑唆在千秋宴上闹事,把宴会折腾的一团糟,周启庭连给孙太后的玉观音都没机会送出手。 所以这一次,她早就让人看好了孙薇薇,没让她和那个挑拨之人见面。 没想到,周启庭竟会送给她这么大的惊喜。 第34章 第 34 章 华悦长公主不太高兴,嘲讽道:“皇嫂看着没有很高兴呢,可惜皇兄一片心意了,为皇嫂办寿宴,也得不到一丝笑脸。” 林慕沅勾唇浅笑:“本宫怎会不高兴,只是打小读书识礼,都说要喜怒不形于色,本宫作为一国之母,岂能一己之乐而乐?因天下臣民之喜为喜方为正道,长公主可记得了?” 孙太后脸色淡淡道:“华悦多学学你皇嫂,这才是咱们皇家气度,若是如那些民妇民女一般,略有点事情便呼天喊地,怎配得上皇室名头。” 华悦长公主是孙太后亲生女儿,孙太后爱得紧,只是这等情况,她也觉得女儿不懂事,那么多诰命看着,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该一床被掩盖过去,哪儿能让人看皇室的笑话。更有甚者,喜怒现于面上,日后只怕被人利用。 华悦长公主自知失言,动了动嘴唇,“女儿谨遵母后教诲,日后……还请皇嫂不要嫌弃华悦愚钝。” 林慕沅微笑,“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也是本宫的妹子,哪有嫌不嫌弃的说法,本宫求之不得呢,本宫嫡亲的妹妹如今身无诰命不得相见,真是想把公主当成亲妹妹的,公主别跟本宫生分才好。” “太后娘娘大喜,皇后娘娘大喜,”一时之间,又有小宦官前来道贺,高声道:“前殿传来捷报,瑞王殿下带兵攻克南詹国,陛下命奴才向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报喜,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秋大喜。” 孙太后喜得见牙不见眼,这会儿实在顾不得喜怒不形于色的说法了,当即道:“好,甚好,重赏。” 瑞王周霑在兄长成亲后就带兵出征南詹国,时隔几月,战报初来便是大捷,她作为母亲,岂能不欢喜雀跃。 “儿媳给母后道喜了,这才是真正的双喜临门呢,我倒是沾了母后的福分。”林慕沅笑道,“待会儿恐怕陛下要亲自过来向母后道喜,儿媳就占个先了。” 在座的诰命没有傻子,随即齐齐起身,同声行礼唱和,“臣妾给太后娘娘道喜,给皇后娘娘道喜。” 嘉和大长公主起身后笑意盈盈,“臣妹再给太后娘娘道喜,瑞王殿下立下如此大功,是皇室之福,娘娘的教养果然是好的。” 孙太后含笑点头,“大长公主有心了,皇后……” 林慕沅一笑,“母后放心吧,儿媳已经让人去前面守着了。” 这种事情自然是好的,但对周启庭而言却是喜忧参半,有个太能干的弟弟,总会让人不□□心,何况周霑作为养在身边的幼子,更得孙太后欢心。 他有点怀疑,周霑是不是特意赶在今日报上书信的,他这寿礼,比自己寻来的观音像更让孙太后欢喜。 宫里宫外,没有人比林慕沅更懂得他的心思,她在后宫对孙太后道:“母后有福气,陛下和瑞王都孝顺,瑞王军功卓著,陛下更是使得天下承平,大家都感念太后娘娘养出的好儿子呢。” 嘉和大长公主闻音之意,笑道:“皇后娘娘和陛下夫妻一体,也忒谦虚了,瑞王殿下自然是好的,但如何比得上陛下呢,这打了胜仗,固然是瑞王殿下之功,可若非陛下治理的国家安宁平顺,岂有这么顺利的。” 众人都道她说的有理,孙太后虽然深知她是为了讨好周启庭,也觉得与有荣焉,毕竟是自己亲生儿子。 “姨母快别夸了,”林慕沅忙道,“本宫觉得,今天该好好夸赞瑞王,咱们陛下有的是时候夸,也有的是人夸,不过母后我觉得莫不如早日给瑞王寻个王妃,趁着大喜事,喜上加喜,母后以为呢。” 孙太后道:“到底是皇后,哀家都没想到,霑儿确实不小了,皇后可有人选?” 孙太后不大聪明,该有的政治素养还是具备的,郑伯克段于鄢的事,宫里的女人哪个没读过,偏疼幼子的确会使得天下不安,所以林慕沅的提议很和她心意。 虽然意在赐婚压制周霑的野心,但周霑也确实该娶亲了,他和林慕沅一般年纪,这么大的姑娘小子,再不娶亲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有是有的,不过还是等咱们私下说吧,儿媳且不想让人听了去呢。” 要周启庭同意她才能说,林慕沅估计周启庭一定愿意,她心里的人选不是别人,正是杨悦。 杨丞相的大女儿做了妃嫔,小女儿做了瑞王妃的话,他总不好为了小女儿抛弃的大女儿,这样也能让瑞王少了妻族支持。 而孙太后想来也不会反对,杨悦和杨莹一样,都是她的外甥女,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了。 而对于杨悦,这也是一桩极好的婚事了,地位尊崇,周霑待她也不会不好。林慕沅和杨悦交好,当然不会为了一己之私把她推入火坑。 孙太后也懂得她的意思,周启庭的的意见当然很重要,若是得不到周启庭的同意,她这个亲娘也不敢擅自定下周霑的亲事,更不用说林慕沅了。 却不料晚间宫宴过后,她向周启庭提及此事,周启庭竟当真不同意,“这不合适,德妃已经入宫为妃,她的妹妹便不能嫁入皇家,你可曾想过,杨悦做了瑞王妃,在母后面前会有何等份量,她自己的能量会有多大,若德妃他日有了皇子,那岂不是逼着朕立太子。” “他日,不说别的妃嫔之子,便是你的孩子,皇后嫡子,恐怕也难及德妃之子的体面。” 林慕沅当真没想到这么远,事实上她完全没想过储君之事,前世直到她死,周启庭都只有一位公主,好不容易自己有了身孕,还因为某些不清不楚的原因被他流掉了。 “那陛下觉得,该给瑞王定什么人家的姑娘,我跟太后说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周启庭想了想,也无奈道:“还真是没有合适的,这样吧,你就对母后说竟陵侯府的那个容姑娘吧,朕到时候再跟母后说。” 作者有话要说: 撒泼打滚求评论 第35章 第 35 章 林慕沅叹息,难怪前世直到长宁六年,周霑都没有娶上王妃,春日里一场选秀,京里顶级的豪门世家嫡女们都入了宫,周霑去哪儿娶媳妇儿。 不管怎么说,周霑都是要娶妻的,他的妻子也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出身,妻族的势力自然不容小觑,若是孙太后同意他娶竟陵侯之女容嫣,倒是解了周启庭的心腹大患,竟陵侯虽有权势,却天高路远,帮不了周霑什么,周启庭反而可以利用容嫣牵制他。 只可惜,周启庭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孙太后不可能同意。她对容嫣的感观,不比对林慕沅好。别看她如今看着好相处,也不曾为难林慕沅,那不过是为了维持皇家颜面,维持她善良慈和的面孔。 孙太后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一点都忍受不了别人损害她的颜面。 这就是她厌恶容嫣的原因,跟厌恶林慕沅完全不同,当年还是个小女孩时,孙太后跟容嫣的母亲余氏不对付,因为余氏她丢了几次脸,自此就对安宁侯府记恨上了,后来余氏嫁到竟陵侯府,生了孩子,她连带着厌恶余氏的子女。 据说余氏曾经带容嫣回京,进宫的时候,当时的孙皇贵妃如今的孙太后给了她们母女好大的下马威。 “母后看着不像这种人吧。”林慕沅犹豫道,哪有人这么无聊的?虽然孙太后很要面子,要面子要到一次都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表达出对林慕沅的不满,可也不证明她会为了几十年的争执给人家小姑娘下马威吧。 而且,她一直认为孙太后是聪明人,懂规矩明事理,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就什么都不顾了。 周启庭无奈道:“你以为母后是多聪明的人啊,她一直都在装。” 孙太后明事理,不糊涂,这是公认的事实,都是孙太后的智商一直是个谜团。大家都觉得不糊涂的孙太后一定很聪明,不然怎么从来没被人忽悠过,要知道从古到今,就算是最聪明的摄政太后们,还常常被底下人蒙蔽呢,可孙太后硬生生没有。 可周启庭清楚,自己老娘不是聪明,而是知道自己不聪明,才万事不敢按照自己的想法做,总要问过儿子再说。 周霑的婚事不同,孙太后一定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办事,她已经给大儿子娶了个林慕沅这样不讨喜的儿媳妇,绝不可能给小儿子也找个烦人的。 后日孙太后问起来时,林慕沅果然笑吟吟地提起容嫣,把人夸得天上地下无双,孙太后也不出所料黑了脸,“安宁侯家的外甥女,余氏的闺女,能有多好,京城里随便拉一个也比他家孩子好,皇后就这么点眼光吗?” 林慕沅并不着恼,“儿媳毕竟年轻,有些事情想不到,母后觉得容姑娘不好,那她大约就是真不好了,不知母后人选了.” 孙太后胸有成竹,“皇后觉得杨悦如何?哀家知道你们在闺中就是好朋友,若做了妯娌,日后更亲近。” 林慕沅还未说话,坐在下手的杨莹心中一跳,忙起身拒绝,“太后娘娘容禀,舍妹已经定下人家了,正是姑苏林氏的公子,两家已经换过庚帖,秋日里就要下聘了。” 孙太后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幸而没有迁怒,只得叹息,“哀家晚了一步,你娘也不同哀家说一说,只这姑苏林氏是哪一家?” 林慕沅唇角一弯,含笑道:“该不是我本家吧,我倒是记得本家有位堂兄今年十八,年龄很合适呢。” 姓林的很多,姑苏这个地方姓林的也特别多,但能让丞相许以爱女的姑苏林氏,也只有林慕沅的本家了,林慕沅的祖父先就葬在姑苏,去年春夏之际,林烁还曾回去祭祖。 杨莹便道:“确是皇后娘娘本家,是否娘娘说的堂兄妾却不知,只听父亲说是林家嫡支的长子。” “那便是我那位堂兄了,堂兄为人很好,去年秋闱已经中了举人,德妃尽可以放心妹妹了。” 没想到杨悦这么快就定亲了,这发展有点快啊,明明记忆里杨悦在长宁六年春天才定了亲,对方是新科进士,下一届的探花郎。怎么转脸就成了她的堂嫂? 不过这样倒是解了她的困局,否则要怎么回答孙太后呢,杨悦不合适,因为会帮着杨莹和自己的孩子过不去? “那霑儿的亲事……”孙太后对林家的事不关心,她更在意周霑的亲事走向。 林慕沅想了想,“母后不如跟陛下商量商量,等瑞王回来了也问问瑞王的心思,娶个瑞王喜欢的王妃才好。” 孙太后认同地点头,“就这样吧。” 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若真要娶,就得从外地的世家里找了,孙太后又不清楚人家的情形,难免无处下手。 得知林慕沅成功忽悠住孙太后,让她跟周霑商量商量再讲婚事,周启庭觉得自己真是娶了个贤内助。不管周霑心里对皇位有没有想法,他都不可能光明正大发展自己的势力,肯定不会主动提及某些权势遮天的世家女,对周启庭百利无害。 最后,周霑的亲事也只能不了了之,他哪里认得人家姑娘,跟孙太后一样两眼抓瞎,若是看姑娘的家世,又没有合适的,娶什么啊。 每年春天,结伴赏花饮酒就是女眷们最寻常的娱乐活动,就算是林慕沅也不脱俗,或者说她十分热衷于此。看着满园春光,心里也高兴不是吗? 千秋宴过后,林慕沅就在御花园摆了赏花宴,极为风雅地下帖子邀请了各宫妃嫔。 “果然皇后娘娘财大气粗,今年内务府进上的沉香水,臣妾宫里拢共分了几瓶子,平日里用都不舍得用,皇后娘娘竟然洒在帖子上,臣妾不得不服气。” 孙薇薇自打进宫就阴阳怪气的,在妃嫔们眼中已经不是件稀罕事了,林慕沅碍着孙太后的颜面,也很少训斥她,将人纵的愈发嚣张。 这沉香水确实是贵重之物,南面进贡的,每年也只一点,各宫妃嫔分不得多少,也唯有林慕沅和孙太后宫里略多一些 林慕沅笑了笑,“沉香水虽然难得,不过是件死物,哪里比得上姐妹们,若是不如此,怕诸位不信本宫诚心相邀呢。” 杨莹紧跟着笑道:“皇后娘娘以往就是不俗的,如今看着依然如此,半分不肯落入俗套,不过些许沉香水,算得了什么,孙昭仪太大惊小怪了。” 孙薇薇脸色一沉便想怼回去,只是忧心杨莹的身份,都是孙太后的亲戚,到时候姑妈不一定帮谁,她和林慕沅是不一样的。 冯雅芙早就安了心趁机大展风头,不然作为这一批位份最低的妃嫔,何时才能轮到她侍寝。 她当即便道:“孙昭仪岂可质疑皇后娘娘的行为,皇后娘娘岂会有不妥当之处?” 孙薇薇冷冷瞥了她一眼,恢复了最初的牙尖嘴利。 “这位……冯才人,”她在侍女的提醒下回忆起冯雅芙这个人,“本宫不能质疑皇后娘娘,可你一介五品才人,凭的什么质疑本宫?” 第36章 第 36 章 凭人家很快就会取代你的地位,把你打入冷宫,。 林慕沅心里翻白眼,面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孙薇薇给冯雅芙没脸。她对冯雅芙同样没有好感,这个女人生来,就是跟所有人作对的。 冯雅芙面上楚楚可怜,“臣妾只是……只是为皇后娘娘不平。” “好了,”她都这么说了,林慕沅也只能出面,“冯才人想的太多了,孙昭仪只是心疼沉香水,如此节俭该夸赞才是,本宫岂会计较这个,只是孙昭仪日后也学学德妃的品性,不要落了俗套,惹人不喜。” 冯雅芙被她不咸不淡的话弄得羞恼不已,眼眶便渐渐红了。 冯雅蓉见庶姐脸上过不去,冷笑一声,竟也不与她解围,反而与身边的赵淑妃聊起天来。 修仪许墨唇角弯弯,“皇后娘娘,臣妾等在此赏花赴宴,怎么不见陛下前来?” 她委实不太聪明,这么多人谁都想知道周启庭来不来,也只有她问了出来。 不过,林慕沅倒不讨厌她,这样单纯的女孩儿,虽然有点蠢,也很讨人喜欢了。 “朱柳,你去御书房问一问,陛下若是无事,就说本宫请他赏花。” 一群女人眼中发亮,尤其是几个出身平平的宝林,她们入宫至今未能承宠,早就想逮着机会在陛下面前秀一秀存在感了。 赵淑妃心下好笑,这几个人的确美貌,大约是家中废了大力气培养的,也不见小家子的局促,只是可惜了,皇后娘娘面前,陛下如何会看旁人呢! 周启庭在御书房处理政事,也没什么紧要的,便令人备了仪仗前去赴邀。 冯雅芙原已经调整好心情了,正打算擦掉眼泪,结果听到周启庭要来,忽然觉得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情形也不错。 周启庭果然一眼看到她,满目欢声笑语,突然有个凄凄哀哀的,想看不到都难。何况冯雅芙的相貌本就比别人好,走到哪儿都是亮点。 “这是怎么了,皇后怎么让人家一个人在哪儿哭?”周启庭走下车辇,扶起屈身行礼的林慕沅,打趣道。 林慕沅冲他翻白眼,打开他的手自顾自坐下,没好气道:“陛下就是来气我的吧。” 发生了什么事他能不知道,装什么装。 周启庭笑眯眯地,脾气显得特别好,“朕怎么气你了,明明对你特别好,你一叫朕就来看你了,还不好吗。” 林慕沅憋气,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开始发火,“你说呢?怎么着,看人家长得好看是不是,你就欺负我,你离我远点!” 不使劲作一作,怎么显示她这个皇后深受宠爱地位稳固。 周启庭身体里也住了个影帝的灵魂,兴致勃勃地陪着她演,“你可不能冤枉朕,朕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不过随口问了一句,也值得上纲上线的啊,这人不是你选进宫的吗?” 赵溪荷曾经见过二人相处的画面,深知陛下对皇后娘娘极为纵容,看着眼前情形虽然吃惊,倒也可以接受。 而冯雅芙等想借此邀宠的,以及孙薇薇一类想要和皇后分庭抗礼的,都表示受到了伤害。 皇后都妒忌成性,矫情到这个地步了,陛下居然还不生气,这还是父兄口中严厉苛刻的皇帝陛下吗? 林慕沅反驳道:“那我也没让你当着我的面做这种事啊,你还为了她骂我,你就是喜新厌旧!” 周启庭虽然陪着她演的不亦乐乎,也忍不住觉得女人胡搅蛮缠起来着实可怕,他就问了一句,转脸就成了骂人了,这也太委屈了。 冯雅芙其实还是有点高兴的,皇后娘娘都因为她吃醋了,可见陛下是将她放在心里了,否则皇后娘娘何必专挑着她一个小才人过不去。 她对自己的相貌十分自信,不输给任何人的美貌足够勾搭上任何一个男人,周启庭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周启庭伸手接过林慕沅递过来的茶水,含笑道:“果然还是皇后贤惠。” 生着气都没有忘记给他倒茶。 孙薇薇觉得自己简直目瞪口呆,作为孙太后的娘家亲侄女儿,她也在孙府或者孙太后宫里见过这位皇帝表哥,然而那些年的表哥冷淡又高傲。 跟现在完全不是一个人! 周启庭这会儿才真正打量起冯雅芙,想看看这位被他家皇后无数次提及的冯大姑娘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不同。 他觉得,并没有太大不同,都是一样愚蠢,迄今为止,他在后宫里发现的聪明人也只有杨莹和余箬,果然啊,什么样的人家出什么样的人,父母聪明才能养出来聪明的孩子。 当然,林慕沅不一样,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聪明,大约十成十随了嘉乐公主。 不过,漂亮是真的,当年记忆中的嘉乐姑母,也不如她漂亮。 冯雅芙感受到周启庭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连忙装作羞涩的模样的低下头,力求做出最楚楚可怜的姿态来。 她几乎可以想象自己映在周启庭眼中的样子,容色绝姝的少女,梨花带雨,羞涩腼腆,在御花园中,百花仿佛成了她的陪衬,所谓人比花娇,恰如是也。 林慕沅恶心的够呛,狠狠朝周启庭腿上拧了一把,周启庭无奈地转头看她,低声道:“皇后该多使点力气才好。” 这不疼不痒的掐一下,若不是光天化日晴光朗朗,他几乎要以为林慕沅是在跟他调情了。 他眼中的意思实在太明显,林慕沅气极无语,这人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前世怎么就没发现他是这么个东西呢。 后宫妃嫔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谁看不出来冯雅芙的心机,可却无计可施,没有别人的美貌,学起来不过是东施效颦,惹人笑话。 周启庭看了会冯雅芙,又笑道:“贤妃是和冯才人是亲姐妹?” 冯雅蓉连忙从众人当中走出来,“臣妾给陛下请安,回陛下,冯才人是臣妾庶出的姐姐。” “花开并蒂,好一对姐妹花,太傅倒是养了一对好女儿。”孙薇薇不阴不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没有人附和她。 周启庭失笑,“薇薇今个儿是吃什么了,这么大火气,该叫太医看看的。” 孙薇薇的性子,按理是会趁机状告林慕沅苛待她,如今见了两人相处的情形,也不大敢告林慕沅的状,只道:“冯才人好家教,刚才臣妾同皇后娘娘说着话呢,许是那句话没说对冒犯了皇后娘娘。” 她顿了顿,“臣妾先给皇后娘娘赔罪了。只是臣妾毕竟是正二品昭仪,九嫔之首,冯才人却不分场合指责臣妾。” “臣妾原先想着,就算不对,皇后娘娘,淑妃德妃贤妃她们比臣妾位份高,训斥臣妾也便罢了,凭什么一个五品才人也能给臣妾没脸,那臣妾这个昭仪做的有什么意思,不如同冯才人一起做下等宫嫔,也插手管教四妃九嫔的事务。” 她语如连珠,冯雅芙也无法辩驳,每一句都是事实,能屈能伸的,把自己活生生塑造成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林慕沅觉得,在这方面,自己造诣还差了点。周启庭看了眼林慕沅,“难怪她自己哭皇后却不理会,这等不识尊卑的人,皇后做的对。” “冯才人逾越行事,降为六品宝林,禁足三月反省。” 冯雅芙脸色苍白,她一点都不担忧降位,总能升回去,禁足才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被关起来三个月,等她出来,一起进宫的妃嫔肯定都已经承宠晋位,得不得宠也分出来了,她还去利用谁争宠? 在利益无干的情况下,大部分人都不是蠢货。 孙薇薇冒犯了林慕沅,按照她自己的逻辑,也被周启庭罚了。 林慕沅觉得让这些女人乖乖待在自己宫里不找事,简直比登天还难,不让她们忙起来,自己就闲不下来。 思来想去,一道皇后懿旨降下六宫,令六宫妃嫔誊抄藏书阁书籍,赐往京畿各地,督促各地官员兴办女学。 她的行为其实是很不合适的,古往今来也没有朝廷鼓励女学的道理,大家都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读书多了反倒不好,只是皇后如此行事,官员们倒也不好说话,谁家的女儿不读书呢?难道自己的女孩儿读书识字便是无德了吗? 只能随她们去了,到底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略读一读诗经论语,稍微识得几个字罢了,又不是要考状元。 却有些人觉得皇后此行是利国利民之事,比如新科状元郎楚文轩,他有自己的道理,“各位难道不觉得吗,一个有见识的女人,才能更好地帮助男人,一个明理的母亲,才能教养出更好地子孙,皇后娘娘令天下兴女学,教女子读书,实则是为我朝培养了更多大好男儿。” 孙太后早就不管宫里的事了,还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了此事,她当时便想到了嘉乐郡主。 果然是母女,都是心怀天下的人。 嘉乐郡主年轻的时候,也曾向先皇提过这样的建议,只是先皇这样的男人,他理解不了这样做的意义,或者说是他根本就在怀疑端和亲王借此招揽人心,所以嘉乐郡主的提议未能成行。 第37章 第 37 章 孙太后对嘉乐郡主放荡的私生活极为厌恶,可是她不能否认,对这样一个心有大志的女人,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艳羡,至少她一辈子做不到这样的地步。 她也问了周启庭,难道便不害怕林慕沅借此招揽人心,为她将来的皇子造势吗,到那一日他这个皇帝怎么办呢? 周启庭是个比先皇心胸宽广的帝王,也或者说与心胸无关,只是由于二人的生长环境截然不同。 先皇的父亲早逝,叔父摄政,就像成王尚且防备周公,先皇一样防备端和亲王,他从幼年就不信任别人。而周启庭被先皇一手教导长成,早早斩断了别的兄弟登顶的机会,他几乎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他信任自己的父亲,也敢于信任自己的枕边人。 “若是她为了将来的太子造势,朕何乐而不为呢,母后,她的她孩子也会是朕的孩子,自己的孩子有出息,朕会很高兴。而慕沅,她是朕的妻子,朕不相信还能相信谁呢?” 他会好好对待自己的儿子,就像先皇对他一样。 林慕沅作为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谋划,他作为父亲,难道要斩断自己儿子的道路吗?林慕沅造势与否,将来的太子都会是她的儿子,只要她能生出一个智力正常身体健康的儿子。 他相信自己的孩子,相信林慕沅会教出来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孙太后怔愣半晌,她忽然觉得,其实自己也不太了解这个儿子。 她总觉得被先皇养大的周启庭,该和他父皇一样心思深沉,口蜜腹剑,她以为周启庭对林慕沅那么好,是装出来的,她以为周启庭会想先皇不信任她一样,不会信任枕边人。 可是她低估了周启庭,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困宥于高墙深宅中的她能想象的,他是真的,想要负起责任,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信任爱护自己的妻子。 他拥有作为一个帝王该拥有的宽广胸怀。 因着这层关系,孙太后再见林慕沅时,便有些纠结,为什么周嘉乐的女儿,能够有这么好运气? 林慕沅摸摸自己的脸,实在受不了孙太后犹如实质的目光,问道:“母后,您在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孙太后回神,“哀家随便看看,皇后事情办的很漂亮,哀家心中甚慰,想着该赏赐给皇后什么。” 林慕沅笑意清浅,“母后,儿媳什么都不缺,而且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敢领赏,母后不如赏赐宫中姐妹,尤其是德妃和余昭媛,帮了儿媳大忙。” 这二人饱读诗书,性情也颇为沉稳大气,做起事一丝不苟,而且十分听话,配合行动,是最让人省心的。 尤其是和孙薇薇这个刺头,冯雅芙这个白莲花相比。 孙太后淡笑,“她们帮了皇后,就该皇后赏赐,哀家给皇后的,是咱们婆媳之间的来往,与她们不同,也没有什么关联。” 谁家的婆婆,会闲着没事赏赐妾室呢,那不是给妾室长脸,而是给正妻没脸?孙太后这话说出口,就证明再也不会帮着别人对付林慕沅,哪怕是她的侄女儿孙薇薇,外甥女杨莹,天子的妾,依然是妾。 其实事情全然没有想象的顺利,单孙薇薇一人的破坏力便不容小觑。 林慕沅刚让抄书那几日,便定好了规矩,每人每日分一定的量,抄不完不许出门,她还以为只是一时惩戒,并不在意,每天乖乖写完自己的分量便等着皇帝表兄为自己解除惩罚。 直到那天在御花园碰到同样满脸疲惫的修仪许墨,二人说了几句话互相兜底,才发觉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最后消息灵通的杨莹肯定了她们的答案。 孙薇薇当场发飙,让她抄一辈子书,太恶毒了!撕了手头的几册书,她脚下生风就打算找孙太后告状,可惜没能走到慈宁宫,就被林慕沅的人拦下送回了自己的寝宫,顺带禁足一个月。 宫里当时观望孙薇薇行事的人不在少数,谁也不想自己辛苦一遭,最后为皇后赚了美名,若是孙薇薇闹一次成功了,皇后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见到孙薇薇被禁足,别人再有意见,也只敢憋在心里了,这才顺利施行下去。 林慕沅打心眼里感激孙薇薇做这个出头鸟,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震慑住所有人,杀鸡儆猴还是很有效果的。 可是,杀鸡儆猴虽然有用,却吓不住貌美如花的冯雅芙冯宝林,她听到林慕沅的诏令时,一丁点都没闹腾,只是唧唧歪歪开始哭泣,偏偏还挑场合哭泣。 因为她还在禁足,便每天都搬着椅子坐在寝殿的门前,掐着小手帕,看到人来了便嚎两嗓子,人走了就养精蓄锐。 对于这种人,林慕沅也手足无措,她对付要面子的人很有一手,可是这种不要脸面的,真是没辙,打不得骂不得,春风化雨的温和手段人家权当感受不到,你能怎么办。 周启庭听到她的叙述,简直啼笑皆非,“她是真蠢还是假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演一出拙劣的戏码,准备哄谁呢?” 林慕沅无奈道:“人家可能真没准备唬人,不然也不会这样子,大概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而已,这不是你已经上钩了。” 冯雅芙有自信,只要周启庭真正注意到她,就不可能不痴迷,被人调侃了十几年的相貌也不是假的。女人的美貌,是对付男人最好的利器,所谓温柔体贴大度端庄气度不凡,都要建立在美貌的基础上。 周启庭继续啼笑皆非,“朕不可能喜欢一个哭唧唧的女人啊,晦气!” 林慕沅心里轻叹,然而前世冯雅芙的的确确靠着?这种方式夺了不少宠爱,成为后宫中,皇后之下第一人。 林慕沅毫不怀疑,说不定自己死后,下一任皇后便是冯雅芙。凭她的得宠程度,宫中再无任何人可以比肩。 周启庭大手一挥,叫来大太监高德兴,“传朕口谕,不许冯宝林再哭了,若坏了宫中气运,她赔不起。” 林慕沅险些将口中的清茶喷出来,你居然还能不许别人哭,真是神奇。 第38章 第 38 章 单看高德兴此人敢在林慕沅进宫初日给皇后下马威,就知道他不是相与的。 只是冯雅芙也不嫌弃他阉人的身份,巴结讨好毫不手软,再加上高德兴同冯太傅私交甚好,高德兴也给她行了不少便利,让她禁足深宫时不至于被人虐待,过得有滋有味,坐在门前哭泣也没人管。 今天得了这个旨意,高德兴有些惆怅,陛下口谕不能不去,但若是得罪了冯宝林,那宫外靠着冯太傅做的生意,只怕就不好了。 林慕沅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启庭,“陛下这一招也太心慈手软了,高公公做的那些事,也不全然是跟太傅相关的。” 周启庭叹息道:“他毕竟跟着朕这么多年了,就是条狗也养出感情来了,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能让他迷途知返,也不枉朕一片苦心了。” 林慕沅心道,你的苦心,必然是白费了,高公公卖官鬻爵作奸犯科不是跟别人一样图钱财,而是满足自己奇特的癖好,据说他就是喜欢那种被人求着的生活,许是身体残缺了,就想从其他地方找回平衡感吧。 “可是陛下,冯太傅那里呢,您为了酬谢与他的师生恩德,都纳了他家两个女儿了,难保太傅大人不动别的心思,后宫的女儿将来生了皇子,冯太傅对女儿可不像我爹对我那样冷淡。” 周启庭一笑置之,“他掀不起风浪。” 高德兴思虑再三,还是发现不能得罪陛下,至于冯宝林,只能作为弃子了,就算丢了冯太傅这个盟友很肉疼,也比失去了周启庭的宠信要好些,再者说了,冯太傅也未必会因为冯宝林就跟自己闹翻。 “高公公,”冯雅芙梨花带雨,哀怨道:“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陛下不会怎么心狠无情的,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高德兴某些时候也不大理解冯雅芙的脑回路,你说虽然你很美,但是对着我一个公公,梨花带雨就没必要了吧,而且你这全是质问的话说出口,您就不怕得罪我吗?陛下跟你有什么情啊怎么就狠心无情了,让别的娘娘们听见了你还活不活? “冯宝林是在质疑咱家假传圣旨吗?奴才位卑权低,可当不起冯宝林的怀疑,您还是把话收回去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冯雅芙眼中很快闪过一丝阴狠,转眼就又是柔软娇弱的模样,“我只是想不到,进宫以后,非但得不到陛下宠爱,还……还被训斥了几回。” “宝林不要心急,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您虽然承宠晚,说不定会一飞冲天呢。” 高德兴也不大愿意太得罪冯太傅。万一冯太傅在前朝给他使绊子,得费多少劲啊,嘴上安慰冯宝林几句,不疼不痒的,也无所谓。 冯雅芙擦眼泪,哽咽道:“多谢高公公安慰了,我……臣妾接旨,谨遵陛下口谕。” 周启庭很快就知道了高德兴同冯雅芙的对话,不免觉得很失望,没想到高德兴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让他给冯雅芙一个宝林传口谕是很不正常的事情,甚至于对他自己做的事毫无遮掩,难道是觉得自己可以一手遮天,瞒过周启庭的眼吗? “德兴啊,你到朕身边多少年了?”等高德兴回来复命时,周启庭就当着林慕沅的面淡淡问道。 高德兴心下一凛,他对付手底下小太监,往往都是拿这句话当开场白,轮到自己被问时,心里禁不住一慌。 不过他的定力还是好过很多人的,脸上堆起满满的笑容,“回陛下,奴才天成十九年入宫,之后就跟着陛下了,如今已经十八年了。” “十八年了……”周启庭极是感慨,“朕四岁的时候你就在朕身边,怎么就不知道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高德兴俯首叩头,“陛下,奴才冤枉……” “你别喊冤了,朕冤枉了谁也不会冤枉你。”周启庭看看高德兴略显清瘦的身体,叹息一声,他跟史书上提到的脑满肠肥的权宦全然不同,却做了一样的事。 “拿着朕的圣旨,你自己去慎刑司,领罪吧。” 高德兴战战兢兢地展开桌案上的圣旨,目光直接掠到最后,“着,绞刑赐死。” 他知道,这是陛下留给他最后的体面了,不至于让他在菜市口被千万人唾骂。 “奴才……领旨。” 高德兴的神情极为哀戚,他少时家中家中富裕却陡遭变故,父母双亡,被贪图家产的叔婶卖入宫中做宦官,侥幸分在了当时还是大皇子的周启庭身边,被欺凌被压榨,九死一生爬到高位,却觉得太监的一生太过孤寂,进而迷恋上被人求着的感觉,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从第一天开始,他就做好了准备去死,没想到事情败露的如此之快。他并不想让周启庭为难,这是他看着长大的陛下,高德兴对周启庭的感情比对自己都深。 高德兴看向林慕沅,“皇后娘娘,日后老奴去了,手底下的那帮小子都不成器,陛下就劳烦您……多费心了。” 周启庭面上似有不忍,转过头去不看他,林慕沅道:“高公公放心吧。” 高德兴又道:“陛下,冯太傅不是好人,他跟老奴一样,您千万别相信他。” 高德兴活着的时候,手里有冯太傅把柄,他不敢过分。但是高德兴害怕万一自己死了,就没有人牵制冯太傅可如何是好,那老匹夫会对他的陛下不利。 “高公公,陛下全都知道的。”林慕沅道,“你尽管放心,没有人会伤害陛下的。” 高德兴点头,向周启庭扣了三个头,低声道:“陛下,老奴去了。” 高德兴死在当天傍晚。 周启庭下令安葬了他,跟以往的宫廷大太监一样,葬在特意圈出的坟地里。 第39章 第 39 章 高德兴死后,周启庭倒是伤心了一晚,他幼时得高德兴陪伴,感情深厚,终究心有不忍,却难耐国法。 别的人反应却大不相同。 “什么?”冯雅芙花容失色,失声喊对前来示威的冯雅蓉道,“你说高公公被陛下赐死了?” 显而易见,冯雅芙才是冯太傅着意栽培的女儿,真正的嫡女冯雅蓉反倒不知道自家同高德兴之间的勾当。 “你大惊小怪什么呢,别装得真多么善良,我还不知道你,高公公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陛下,不过的的确确是从你这儿回去后出的事,我的好姐姐,你可要好好考虑,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别是你连累了高公公。” 冯雅芙第一时间就跑到冯雅芙面前落井下石,得意的神情仿佛斗胜了的大公鸡。 自小父亲便疼爱冯雅芙,而自己母亲懦弱,护不住自己,冯雅蓉这个嫡女在家中反倒可有可无,被冯雅芙狠狠压制。 然而入宫时,皇后娘娘羞辱了冯雅芙一番不说,自己一入宫便是正一品贤妃,而冯雅芙只是五品才人,如今还未承宠便被降了一级,父亲得知此事,定然会变了脸色。 冯雅蓉想起来父亲黑脸就兴高采烈。自己也算为母亲挣了面子。 冯雅芙勃然变色,自己怎么可能得罪陛下,肯定是父亲和高公公的事被陛下知道了,不然陛下怎么可能赐死高公公。 她急急忙忙就要往家中传信,可她尚在禁足,冯雅蓉进来看她已是皇后隆恩,如何能够夹带物品出宫,她更不可能直接递这样的信出去,那就是活生生的把柄。 她看了眼依旧趾高气扬的冯雅蓉,压低了声音道:“此事关乎整个冯家的存亡,你必须为我传一封信。” 冯雅蓉嗤笑,看怪物一样的眼光上下打量冯雅芙,“快别闹笑话了,冯家的生死存亡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自小吃我娘的嫁妆喝我娘的嫁妆,进宫也没见冯太傅给我准备什么,要我帮你,省省吧!” “我就是来看你笑话呢,就算冯家倒了,我外祖家也不会让我们母女出事的,倒是冯宝林你,除了冯家确实什么都没有了。” “说不定会落得跟你生母一样的下场,据说死的还挺早。” 别人不知道冯雅芙的生母是什么人,冯雅蓉可清楚的很,秦淮河上人尽可夫的花魁,偶然勾引上翩翩少年的冯太傅,让冯太傅倾心与她,不顾家中的妻子与那花魁过了两年没羞没躁的生活,生下了冯雅芙。 就是那女人福气薄,生了个孩子后就不行了,当场断了气,从此冯太傅对冯雅芙爱若珍宝。 可就算那女人死了,也改变不了冯夫人守了两年活寡,看着丈夫向外人介绍那花魁才是妻子的屈辱。 冯雅芙恼羞成怒,“冯雅蓉,把你嘴巴放干净点!” 冯雅蓉却笑道:“皇后娘娘新定的规矩,冯宝林岂不是全忘了,本宫位份高于你,你该三跪九拜行大礼,岂能直呼本宫姓名?” 她又道:“你也觉得,有个做……的生母很恶心啊,我还当你已经毫无羞耻之心了呢!” 冯雅蓉趾高气扬地离去,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她实在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何要自己来这一趟,难道冯雅芙真的和高德兴的死有联系? 她来到清宁宫,殿中传出女子清亮的声音,毫不避忌她的到来。 “皇后娘娘,冯宝林反应很激烈,看来她是知道的,冯贤妃却看着,对此事并不知情。” “本宫猜到了,宣贤妃进来吧,本宫还想问她些事情。” “臣妾恭祝皇后娘娘圣安。” “起来吧,”林慕沅和气地笑笑,“本宫不跟你兜圈子了,陛下已经查实,冯太傅和高德兴联手卖官鬻爵扰乱朝纲,本来准备直接处置的,可恰好你们姐妹都进了宫,本宫便求陛下宽限半日,问问你们的意思。” 冯雅蓉眼中有流光,“皇后娘娘,臣妾向来是有母无父的,只求娘娘饶我母亲一命,臣妾愿意出来指证冯太傅的事。” 林慕沅道:“冯夫人的委屈本宫清楚,这么些年来也未曾花用冯太傅的不义之财,此事本宫会向陛下求情。” “不过倒不需要你指证冯太傅,本宫要你出面,指出冯雅芙的身世。” 娼妓所出,焉能侍奉君侧! 冯雅蓉精神一振,“皇后娘娘放心,臣妾求之不得,一定让她不得翻身。” 林慕沅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前世高德兴的事没能真的撼动冯太傅,冯雅芙早早传递消息让冯太傅做准备,周启庭手中没有证据,只能作罢。 更兼冯太傅一番唱作俱佳声泪俱下的哭诉,多年师生情谊在,周启庭便轻轻松松放过了他。 所以她一早,就设计了让冯雅芙禁足,只要冯太傅倒了,再对付她简直易如反掌。 而且前世冯雅蓉是被冯雅芙害了的,这一世自当先下手为强,没有父祖支撑的贤妃,才是最合适的。 不要问林慕沅为何要害冯雅芙,前世她的死并非冯雅芙所为。 大概只能算是膈应吧,她一想起来周启庭用沾过这么一个脏女人的身子来碰她,就恨不得把那东西给他割掉算了。 而且,冯雅芙是个心机太深沉的女人,把危机掐死在萌芽里,哪儿比得上直接不让她发芽。 冯雅蓉得到的回答令她心满意足。 她走后,屏风后走出一个人,恰是周启庭。 “你何必要对付冯宝林,也不怕脏了自己的手。” 林慕沅云淡风轻道:“我恶心,万一哪日陛下把持不住宠幸了她怎么办,我不愿意和一个倡优之女……” 周启庭满面迷惘,“你认为难道朕就愿意去宠幸这种女人,朕就不会觉得脏吗。” 林慕沅哑口无言,可是你前世没觉得脏啊,还十分乐此不疲,我有什么办法。 她讪笑:“所以我说万一……万一陛下喜欢她那样的呢,冯太傅不就喜欢她那种吗?” 周启庭上下打量她一番,摸了摸下巴,笑道:“朕就喜欢皇后这样的。” 第40章 第 40 章 禁卫军到冯太傅府上抓人时,冯太傅正跟家中姬妾饮酒作乐,冯夫人却在自己的院子里吃斋念佛。 “大胆,老夫是当朝太傅,你们焉敢如此冒犯!” 禁卫统领嗤笑,“太傅,很快就不是了!奉陛下手谕,抓捕冯大人归案。” “老夫何罪之有?” “这话冯太傅等到了大理寺的刑堂上再说吧,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禁卫统领看冯太傅的眼神十分不屑,明明也是大家族的出身,家财万贯,偏偏还要作奸犯科,简直是老寿星上吊! 冯太傅是个很有学问,很会装模作样的人,不然也不会被先皇指为周启庭的老师了,他被禁卫军带到周启庭面前时,并没有闹着喊冤,而是开始历数周启庭幼时二三事。 他的形容简直催人泪下,感天动地,不少人都觉得冯太傅大概是冤枉的。 周启庭觉得,若不是铁证如山,自己真要被这老匹夫糊弄过去了。 “别装了,”周启庭冷淡道:“铁证如山的事情,再怎么着也救不了你自己,既然敢做这种事,就别以为能瞒着朕一辈子。” “明日便着三司会审,冤不冤枉,是你自己死还是全家诛连,全凭三司裁度。” 冯太傅面如死灰,他这些年没少得罪大理寺卿,仗着比人官位高,从中捞走不少作奸犯科的官宦子弟,大理寺卿敢怒不敢言,现在有机会了,他还有生路吗? 冯太傅的处罚还没下来,京兆府就收到了冯夫人的和离诉状,状告冯太傅多年来宠妾灭妻,以庶充嫡,欺瞒君上之罪。 京兆府尹不敢自专,拿到状纸便转手给了大理寺,由大理寺数罪并罚。 冯雅蓉目光前所未有的澄澈,“多谢娘娘谋划。” 林慕沅淡淡一笑,“本宫只是为了自己罢了,还要多谢冯夫人大义灭亲呢,待事情了了,本宫便会降下懿旨嘉奖你母亲,不必担心她日后的生活。” “娘娘大恩大德,臣妾与家母愿结草衔环相报,日后若有要求,臣妾绝不推脱。” “贤妃,本宫不需要你做什么,一点都不需要,你只要自己活下去,在正一品妃位上待一辈子。” 林慕沅不想,让另外一个家世高贵心思深沉的女人来挡自己的路。 冯雅蓉点头,“臣妾明白。” 她有冯太傅这样的父亲,再有状告夫君的母亲,一生都不可能再得宠于周启庭,林慕沅需要这样的自己替她拦下别人的攻击。 “可是皇后娘娘,您要臣妾揭穿冯雅芙的出身,陛下可知道?” 周启庭的态度很重要,他同意了冯雅芙才会万劫不复。 “陛下……你觉得呢?” 周启庭为什么会不同意?冯雅芙不过是个略有美貌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天下间数不胜数,总能找到比她更美的。 冯雅蓉这才真正放心。 “本宫不会害你的,”林慕沅叹息道:“你回去时,替本宫把德妃叫来。” 杨莹其实才是最危险的人,她性格孤高傲慢,虽然聪慧,却不大懂得人心险恶,林慕沅想让她活着。 杨悦与林家嫡支联姻,她与杨莹也算是姻亲了,这样的人做贵妃,比任何人都合适。 “娘娘何出此言?”杨莹目光讶异,“世人皆道陛下与娘娘伉俪情深,娘娘如此杞人忧天,岂不是辜负陛下心意?” 关于伉俪情深的传言,不出所料是从千秋宴上传出去的,周启庭的心意,借着那枚同心结,传达给世人。 林慕沅目光悠远,“现在情深意重,也只是现在罢了,色衰而爱弛,本宫要为将来打算。” “娘娘是陛下从朱雀门迎进宫的国母,何必操心这些,便是他日陛下不在爱重,谁能取代中宫皇后的位置,陛下又不是昏匮之人!” 林慕沅也知道,自己有些魔障了,她生怕重蹈覆辙,在某一天被人害死,她心中没有安全感,全然没有,她想要依靠自己打造一片壁垒,保护自己。 “德妃,本宫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但是本宫心意已决,明日,便会求陛下圣旨,晋封你为贵妃。” 贵妃地位尊贵,所以她不愿意让杨莹一入宫就占了这个位置,但她更不愿意让别人霸占这个位置。 现在是最好的结局,杨莹由德妃晋封为贵妃,比之前世还是矮了一头,可宫中却无人能越过她去。 杨莹怒道:“那皇后娘娘叫臣妾来做什么呢,您已经决定了,我反对不了,所以皇后娘娘是要臣妾替你承受陛下的怒火吗?” 林慕沅一怔,强笑道:“你想多了,陛下……干什么发怒。” 杨莹冷笑,“也唯有皇后娘娘您觉得不会,陛下对您的心意可昭日月,臣妾不是瞎子,什么看不出来,只有皇后娘娘当局者迷。” 杨莹第一次看见周启庭面对林慕沅时的眼神,就瞬间将他的心思了然于胸,那种丝毫不加掩饰的宠溺纵容,若不是喜欢一个女子,他作为一国之君,怎会任由林慕沅放肆。 可笑林慕沅,一边享受着周启庭的放任,一边不肯信任他。 杨莹不知道林慕沅重活一世的经历,在她看来,林慕沅的行为,真是配不上周启庭的喜欢。 满室都是寂静的沉默,林慕沅回首看着背后的屏风,波澜壮阔的泰山风景图被细细勾勒。 那是周启庭的手笔,他亲手画的图,让尚衣局三十位绣娘绣了半月。 杨莹满眼疲惫,“皇后娘娘自己考虑吧,我杨莹无意做人斗争的牺牲品,若有人愿意,皇后娘娘尽管去找她们,譬如贤妃,譬如淑妃,她们定然乐意之至,臣妾告退。” 林慕沅一直沉默着。 春日白天开始变得很长,但总有天黑的一刻。 周启庭处理完政事过来陪她用膳,很敏感的发现了她的异常。 “怎么了?有人惹你不高兴?” 林慕沅睫毛颤了颤,嗓子眼里仿佛堵了几百块石头,她说:“陛下,德妃说,您喜欢我,是吗?” 第41章 第 41 章 周启庭神情看上去很惊讶,“怎么,你不知道吗?朕以为,已经表示的很明显了。” 否则他为什么会送她同心结,还容许林慕沅当着他的面算计别的妃嫔,仅仅是妻子的话,做不到这个地步。 林慕沅单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撑在桌面上。 语气有些淡淡的无力,“我……” “陛下,我不敢相信你。”林慕沅道,她脸色苍白如纸,血色全无。 周启庭感慨一句,“朕知道你不信,也不强求你相信朕,可是慕沅,咱们要过一辈子,你非要这样吗?你就不觉得苦吗?” 林慕沅泪如雨下,“我觉得苦,我心里苦的很,比泡了黄莲水都苦,可我能怎么办,我一点都不敢相信你。一闭上眼就会想起来,两年后你会杀了我,我不敢相信你。” “那不是一个梦对吗,”一个梦不会让人恐惧到骨髓里,林慕沅已经无数次从噩梦里惊醒,每次都是全身冷汗,“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周启庭其实询问过青音寺的得道高僧,那人告诉他解铃还须系铃人,周启庭唯一不明白,系铃人是自己还是林慕沅。梦是林慕沅的,恐惧忧虑都是林慕沅的,起因却是周启庭。。 林慕沅摇头,“你别问我,我不想说,我什么都不想说。” 说自己重活一世的遭遇吗?周启庭会相信吗,相信了之后会不会拿她当邪祟污秽之物,她不能这么害自己。 周启庭面色温和,“慕沅,你可以尝试去相信我,我周启庭不会为任何事伤害你,绝对不会,我对着太庙里的列祖列宗发誓,你可以信任我。” 林慕沅抬头看着他,周启庭的眼睛里是温柔如水的认真,仿佛有魔力一般令人信服。 林慕沅眼眶通红,她低声道,“周启庭,我最后信你一次。” “我跟你说的事情,的确不是个梦,而是实实在在经历过的事实,”林慕沅道,“那应该算是我的上一世了,总之在那件事发生后,我就从长宁六年回到了三年前,大概算的着是话本里的借尸还魂,除了我借的是自己的尸还的是自己的魂。” 她直直盯着周启庭,害怕从他眼里看到厌恶或者恐惧。 周启庭神色淡淡,“果然是这样。”不是亲身经历,焉能为了一个梦而感同身受,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你……不觉得奇怪吗?你就不怕吗,我是借尸还魂之人,此等灵异之事……” 周启庭目光淡淡,“子不语怪力乱神,心有正气,怕什么邪祟,会害怕的人,大都是自己心中有鬼,何况,你算什么借尸还魂,许是那些事情真是你梦中所见,觉得过于真实才当了真,朕从未听闻有人借尸还魂回到自己身上的。” 凡人与鬼与妖相恋的戏文他也听过几出,向来只有鬼魂借他人身体还阳,哪儿能回到过去,若当真能,那世人还渴求什么后悔药,只管杀了自己等着回归前尘。 林慕沅嗓子堵得发痒,一句话说不出口。 周启庭何时不信这些了,他年年祭天岁岁祭祖,待青音寺得道高僧尊重有加,难道是不相信吗?周启庭不过是为了宽慰她,才装作这个模样的。 林慕沅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周启庭如同前世一般对她好,就算是平常人家的夫君也鲜少这么体贴,可她生怕重蹈覆辙,心中的纠结快要化为肉眼可见的实物。 她很想再相信他永远不会如前世一般让她孤身赴死,可是她如何敢以性命作赌注。 周启庭揽住她纤细的肩膀,叹息道:“你若不敢相信我,那便不要相信,我也不会再强求你,只是慕沅,朕不想看你再这个样子。” 林慕沅趴在他肩头,眼泪慢慢浸透单薄的衣衫。 三司会审罗列了一批冯太傅的罪名,作奸犯科之事便足够他掉脑袋了,更不要提冯夫人的娘家兄长憋屈了多年之后,好不容易等到他倒台,落井下石毫不手软。 这些年来,冯夫人和冯雅蓉受到的苦楚,他们做哥哥做舅舅的岂能不心疼。 冯太傅叛了斩立决,三日后在菜市口魂归黄泉,冯家树倒猢狲散,除却冯雅蓉母女,其余人皆受到波及。 此时,宫中又有冯贤妃状告冯宝林出身下贱,不堪随侍君侧,根据冯雅蓉的证词,冯雅芙并非冯太傅亲生女儿,而是秦淮花魁与人偷欢生下的孽种,冯太傅看小姑娘美貌,才将人带回京城,充作女儿,便是为了有朝一日侍奉君侧获取利益。 冯雅芙明知自己出身,尚且欺骗皇上皇后,欺君罔上之罪十恶不赦,玷污圣体之罪人人诛之。 林慕沅眨眨眼,再看看义正言辞的冯雅蓉,“贤妃所言属实?” “回皇后娘娘,臣妾句句属实,冯宝林其心可诛,臣妾受家父逼迫不敢声张,也请皇后娘娘降罪。” “你所言是否属实,本宫还需查证,先羁押冯宝林入掖庭,贤妃过而能改,何罪之有,安心回去吧。” “淑妃,本宫记得你家中有人在秦淮为官,此事便交由你,务必要证据齐全,不可冤枉冯宝林。” 淑妃点头,“娘娘放心。” 林慕沅说了,冯雅蓉无罪,那就是冯雅芙有罪,否则就是诬告,证据什么的,十几年前的事情,全看一张嘴怎么说罢了。冯太傅都死了,死无对证的事情怕什么,讨好皇后才最要紧。 冯太傅才死了没几日,冯雅芙就蓬头垢面,不见平日里的光鲜亮丽,好似被人虐待过。 林慕沅想了想,大概是冯雅蓉心中怨恨难消,派人教训她,她如今靠山全无,又不得宠爱,宫女太监们也不买面子,无人为她收拾,自然会不修边幅。 林慕沅皱眉,勃然大怒,“伺候冯宝林的人呢?你们进宫是做什么的,不伺候主子要你们还有何用!” “朱柳,传本宫懿旨,冯宝林身边的宫人玩忽职守,全部发往浣衣局,无本宫诏令,任何人不得出。” 林慕沅冷眼觑了一圈妃嫔们身边跟着的掌事女官,“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们回去好好教导底下人,宫里的主子,没有陛下废位的旨意,就永远都是主子,哪个奴才怠慢了主子,一律发往浣衣局!” 第42章 42 “皇后娘娘圣明。” 再不喜欢冯雅芙的人,也不会质疑这项决定。宫里的女人一茬接一茬,谁没有失宠不得志的时候,若他日自己再无圣眷,难道就非得忍受宫女太监搓磨吗?她们宁可不折磨敌人,也不想自己也落入这等境地! 能在宫里混到掌事女官的地位便不是吃素的,也不会像底下人一般眼皮子浅,拜高踩低,见谁落魄了就去占便宜,谁得宠了就上前巴结,与人为善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孙薇薇身边的掌事女官南嬷嬷是孙太后特意拨到她身边的,她是四妃身边才能有的正三品令人身份。 “南嬷嬷,你家主子尚在禁足,你看好了宫里的人,若是本宫知道有人怠慢孙昭仪,必不轻饶。” 今日林慕沅宣合宫议事 孙薇薇禁足不能出门,便派了南嬷嬷前来。 “奴婢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必会约束宫人,严加教导,不使她们怠慢昭仪娘娘。” 邹美人已经晋封婕妤,她含笑道,“皇后娘娘的旨意,真是说到臣妾心坎里了,臣妾出身低微,资质愚钝,宫人们虽尽心,只可恨外面的奴才拜高踩低,今天皇后娘娘圣旨在此,让臣妾很是安心。” 和她一起晋封的苏婕妤极为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林慕沅微微一笑,“邹婕妤往日辛苦了,朱柳,赐邹婕妤锦缎十二匹以作安慰,哦还有苏婕妤,你们是宫里是老人,倒是本宫疏忽了。” 可不就是疏忽了,不声不响的邹婕妤就这么告了一状。往常宫里是淑妃管事,说宫里的人不好,不就是拿淑妃讨好林慕沅,顺带显露自己的委屈吗。 若是林慕沅稍稍对淑妃有疑心,肯定会抓住机会打压她,邹婕妤既讨好了林慕沅,又除掉了淑妃,她这么聪明,可真是……讨厌啊。 “淑妃该提醒本宫的,这几年来宫里只你们几人侍奉,劳苦功高,倒显得本宫苛待老人。” 淑妃强扯出一抹笑,杏眼瞪着邹婕妤,“臣妾也是糊涂了,没想到邹婕妤会被下人欺负,谁能想到邹婕妤这样在皇后娘娘面前都不怯场的人,会害怕几个阉人!” “许是本宫太和善了,不如阉人们威严吧,”林慕沅不咸不淡道,“邹婕妤该拿出三品婕妤的架势来,让人不敢怠慢你,别跟小家子姨娘似的畏畏缩缩,只会在背后告状,宫里丢不起这个人。” 许墨噗嗤笑出声来,“皇后娘娘,小家子出来的,跟大家小姐还是有所不同的。” 林慕沅的妹妹是许墨的嫂嫂,许墨觉得自己和林慕沅也是亲戚,可惜林慕沅从来不怎么理会她,这会可找到机会说话了。 林慕沅脸色微沉,“许修仪慎言,邹婕妤亦是官宦人家出身,本宫不觉得她比你差在哪儿了。” 她顿了一下,“本宫知道,家族出身是你们的依靠,是你们的荣耀,可这不是说,你们能随口评价他人出身,邹婕妤的家世不如你们,却比你们懂事。” 许墨涨红了一张脸。 李修容轻嗤,皇后娘娘妹子的小姑子,就想上去攀亲戚了,她作为庄国公平妻的亲姐姐,尚且要在林慕沅面前夹起尾巴做人,许墨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杨莹上前来打圆场,“许修仪年纪小,自然比不上娘娘大才,臣妾瞧着,皇后娘娘今日的裙子很好看呢。” 林慕沅不喜皇后衮服,除非正式场合,平日里鲜少上身,今日则是一身极雅致的烟笼百水裙,墨染的图案,有些山水图画的意境。 “臣妾知道,”余箬神情娇俏,含笑道,“那天尚服局做的时候我刚好碰见,崔尚服说是陛下的画,让她们照着给皇后娘娘做裙子。” 冯雅蓉衣袖遮面,眨眼调侃,“德妃觉得好看,陛下的画自然是极好的,皇后娘娘和陛下果然伉俪情深。” 她语气拉的很长,将情深二字说出缠绵悱恻的感觉。 林慕沅生生被她说红了脸,笑骂,“就你知道的多。” 余箬挽起冯雅蓉的手臂,倚在她身边偷偷笑道,“贤妃娘娘你看,皇后娘娘可是害羞了?” “谁害羞了?”周启庭的声音蓦然响起,林慕沅抬头便看到他穿一身黑色劲装,恍若打马归来的将军。 “陛下去哪儿了,怎么穿成这个样子?”林慕沅上下打量一番,见他实在不同与常日,笑问道。 “跟瑞王出去外头打猎了,你们都聚在这儿做什么呢,发生什么事了?” 林慕沅顿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今天的事,被她们一打岔竟然忘光了,她抬起下巴指了指冯雅蓉,“贤妃,你说吧。” 冯雅蓉正色道,“回禀陛下,臣妾状告冯宝林欺君罔上玷污圣体之罪。冯宝林系秦淮花魁之女,被家父收养,却贼心不死,妄想一步登天,威胁家父家母送其参选,此女阴险狡诈,欺瞒陛下和皇后娘娘,其罪当斩。” “哦,皇后怎么说?” “陛下,断案需要证据,我已经让淑妃的家人查证事情真伪,若是真的,必不可轻饶。” “平原伯……”周启庭沉吟,“行吧,就由平原伯去查吧。” 险些忘记淑妃出身平原伯赵家,在秦淮一带颇有势力,这么点事情,是黑是白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周启庭心里琢磨,林慕沅难道是在提醒他,平原伯家也不□□分?秦淮可是国之腹地,鱼米之乡,若是掌控了秦淮得平原伯家出了问题,就不好解决了,又不是和竟陵侯一般天高地远。 “陛下想太多了,我怎么会知道平原伯有没有不臣之心?”林慕沅道,“我又不是神仙!我只是想要赵家拿出个能光明正大干掉冯雅芙的证据而已。” 周启庭有些失望,“你不是说你是从将来回来的吗?那你肯定知道点将来发生的事,比如明年平原伯造反了?” 林慕沅无奈,“那我也不知道,我在深宫大院里头,平原伯只要不蠢到直接打进皇宫,我就不知道!” “陛下若是心里怀疑,就派人去查,你手底下又不是暗探。” 第43章 43(修) 周启庭道:“平原伯是个懦弱的老头子,他根本不敢做坏事。” 林慕沅无奈至极,“陛下,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连平原伯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周启庭乐不可支,“你别说,平原伯还真是圆的,幸亏淑妃不像他,不然平原伯夫人非得哭死不可。” 林慕沅瞪他,“你这人……总是口无遮拦的。” 平原伯是个很胖的老头,京城里很多人都知道,林慕沅曾经听杨相的夫人对丈夫说,“你再不注意,日后跟平原伯一样胖,可别怪我。” 那是杨相刚升官,心思开朗人都说心宽体胖,杨相也不甘落后,据杨悦说,她爹爹胖的顶原来两个了。 可是周启庭作为人家的君主,嘴也太损了,这话若是传出去,也不怕别人对他有意见。 周启庭不以为意,“怕什么,朕又不是头一回说了,他是淑妃的父亲呢。” 前朝和后宫息息相关,周启庭在人前调侃平原伯,实则说明了他对如今后宫位份最高的淑妃的态度,淑妃虽然无宠,可周启庭并没有完全不管她,她也不容别人欺辱。 若是他从此对平原伯不闻不问一句不提,赵家才该着急。 林慕沅叹息,“这些弯弯绕绕的……” “陛下,那我跟你说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周启庭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件?” 林慕沅以手扶额,“就是关于我母亲留下的令牌,您不会忘记了吧?” 周启庭道:“朕什么都没有查到,十几年都过去了哪儿有那么快,慢慢等吧不着急,你说的过两年就知道了。” 林慕沅被他的态度弄得无言以对,忍不住埋怨他,“您就不能上点心吗,我好不容易托你件事?” 周启庭正色道:“朕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 “那您就有时间跟我在这儿闲磕牙聊天了?”林慕沅讽刺他,“骗谁呢,你根本就是不当回事!” “本来就不是大事。”周启庭道,“嘉乐姑母都去世多少年了,父皇也不在了,知道的人估计也被处理的差不多了,这些可能有可能没有的事情,朕怎么查,从何处查?” 主要还是,无处下手,嘉乐郡主生林慕沅自然是在林府,令牌也交给了林老太太,说明当时的嘉乐郡主身边没有比林老太太更能信任的人,可林老太太什么都不知道,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嘉乐郡主后来住过的别院早就被她连带其他财产一起卖给了别人,都留给了林慕沅,一切都毫无头绪,他总不能回到十几年前看看嘉乐郡主的心腹都有哪些人吧。 林慕沅哑然失语,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为难周启庭,只是前一世的死亡让她忍不住心浮气躁,迫切地想要知道缘由,早知有重生这一遭,她喝下那杯毒酒前该问问周启庭为什么才对。 周启庭也明白她心里的想法,想了想道:“嘉乐姑母生活过的地方,现在只有端和亲王府还在了,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亲王府多年无人居住,但挂念端和亲王功绩,王府一直有人在修缮打扫,现在直接住进去也没问题,进去看看完全没关系。 林慕沅眼前一亮,“可以吗?”她犹豫了一下,“宫规说皇后无诏不得出宫。” “你有朕的诏书。”周启庭笑道,“王府也不是别处,只在皇宫边上,咱们从西华门出去不过半里路,还不如从你这儿到母后哪儿远呢。” 周启庭带着她出宫之前,也没忘记让人去盯一下平原伯,他们家在秦淮势力不一般,就算无谋反之心,也是如鲠在喉,能除掉当然最好。 端和亲王府现在的管家年近八十亲王活着的时候他就在了,后来亲王夫妇相继去世他也没有离开,现在胡子头发都是花白一片,颤颤巍巍地向周启庭行礼,“吾皇万岁,皇后娘娘万岁。” 这是林慕沅第一次来端和亲王府,周启庭以往却跟着先皇来过几次,“不必多礼,皇后是嘉乐姑母的女儿,朕今日带她过来走走。” 那管家抬起皱巴巴的眉眼,却并没有因她是嘉乐郡主之女产生任何喜悦之情,反而比刚才更加冷漠,“老奴听闻陛下娶了林家姑娘,原来是真的。” 周启庭心中纳罕,这人是端和亲王旧仆,一辈子忠心耿耿,可这态度一点也不像是见到了旧主后人。 林慕沅直接得多,“你是不是对我有所不满,我从未见过你,何时得罪你了?” 管家面无表情,“皇后娘娘恕罪,老奴多年不见贵人,只是心中紧张,不敢造次,不敢对皇后娘娘有不敬之心。” 林慕沅还欲说些什么,被周启庭拦下了,他笑道,“我们进去吧。” 周启庭脑海中闪过一些离奇的想法,却碍于某些原因将其抛诸脑后。 嘉乐郡主的闺房十分奢华,紫檀水曲的家具,千金难换的珍宝,遗世的古籍画卷满满当当,便是如今的嘉和大长公主府,也没有如此奢靡。 周启庭道,“当年父皇带朕来过一次,朕真是很惊讶,那时候母后是权倾六宫的贵妃,可她宫里跟嘉乐姑母一比,简直寒酸之际。” 林慕沅道:“母亲给我留了很多东西,之前我去查看我的嫁妆时就吃惊母亲家底丰厚,今天一见,外祖父……” “端和亲王是极清廉的人物,虽不缺银钱,若要奢靡至此还差的多,父皇说姑母少年时就在江南各处行商,还曾派遣船只往海外去,大约是仗了身世之故,收获颇丰。望月楼那纯色琉璃,就是嘉乐姑母从海外得来进贡的。” 林慕沅却没理会他的话,反而伸手从书架上抽出一轴画来。林慕沅有这样的习惯,常常将书画放在书架上而非画缸里,原来是随了母亲吗? 她展开那副画,愣了一下,“陛下,这是先皇吗?” 周启庭回首看了一眼,画上的男子年纪尚轻,眉眼与周启庭有五分相似,只是显得更温和一些,正是先皇。 林慕沅一时间有些不解,“母亲为何藏着先皇的画像?”兄妹关系再好也不至于如此,何况他们只是堂兄妹。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是不是会吃掉我的存稿,为什么一看却发现少了一段@_@ 第44章 44 画像,凤纹令牌。 周启庭脑海中闪过一个离奇的念头。 他想了想道:“父皇与姑母感情很好,兄妹之间互送礼物也很正常,阿霑也常常送朕东西,你家弟弟就没送过你东西吗?” “可是清河也没给我送过他的画像啊。”这种极为暧昧私密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互赠,更何况嘉乐郡主还将其放置在闺房中。 林慕沅悚然一惊,暧昧…… 她压下心中的念头,强笑道:“我和清河毕竟不是一母同胞,感情算不上亲厚,许是因此吧。” 周启庭单手拈起那副画,触手的感觉让他怔了一下。 “这是……云锦画绸?” 当朝最珍贵的丝织品莫过于松江的云锦,云锦中最精细的黄绢被皇室定做贡品用以书写圣旨,次一等的素绢就是最名贵的书画材料,名字便唤作云锦画绸。 嘉乐郡主的身份不是用不得名贵的画布,而是这种东西,一般都是赐给勋臣为了避嫌向来不赐往宗室,以防宗室借此作乱。 譬如庄国公府上有这种东西,安宁侯府上也少不了,可唯有端和亲王府不可能出现。可素绢往下赐时,都会在角落刻上该府的标记,日后出了事有迹可寻,这张画绢,却干干净净不见一丝痕迹。 必然是直接从宫中流传出来的,可先皇忌惮端和亲王,不可能赐其这种事物,而且这画像的手法,也不像是宫廷画师的手笔,反而带着女儿家的柔媚。 周启庭倒吸一口气。 他的目光对上林慕沅,见其神情了然,想必也是想通了其中关键。 嘉乐郡主在宫中私自画了先皇的画像收藏在闺房中! 嘉乐郡主嫁给庄国公时抵死不从。 嘉乐郡主在外蓄养面首却洁身自好。 嘉乐郡主手中的令牌是皇后才能用的凤凰纹路。 先皇多年未立皇后。 先皇执意为周启庭定下嘉乐郡主之女为妻。 事情仿佛一瞬间水落石出。 林慕沅闭上眼,难怪前世周启庭无论如何都不告诉自己为何心狠手辣至此。如果是因为嘉乐郡主和先皇兄妹之间……倒也说得通。 林烁怀疑林慕沅并非亲生,周启庭会不会怀疑林慕沅其实是先皇的女儿,是他周启庭的亲妹妹?所谓疑心生暗鬼,幼年时先皇对她疼爱有加,亲女尚且不及,再有林烁林婉澜推波助澜,周启庭不可能留着这么大的隐患,若是他们是亲兄妹…… 林慕沅不敢想象后果。 圣人之言言犹在耳,周启庭以此治理天下,自己的父亲和堂妹,自己和亲妹妹,这些事情传诸世人耳中,死的人就不仅仅是她林慕沅或是林家人了,整个天下,都会因此动荡不安。 难怪林烁怨恨如斯,妻子和君王的不伦之事给他造成的伤害,定然比嘉乐郡主蓄养男宠还要深。 那是他数年一心效忠的君王,天地君亲师,那是比父母还值得崇敬的存在,恨不得怨不得打不得骂不得,若她处在林烁的位置上,说不得会把自己活生生逼疯。 林慕沅觉得,自己再也没有立场去怨恨林烁,她不敢想象十几年来林烁看到自己这张脸时,是种什么心情。 周启庭目光变幻莫测,林慕沅瘫坐在绣凳上,捂着自己的眼睛道:“陛下,我敢肯定,我不是先皇的女儿。” 年幼之时先皇曾抱她于膝上,目光悠远苍凉,那个温和的男人说,“沅儿,朕只求你莫和你母亲一般。” 若她是先皇的女儿,先皇如何舍得她林慕沅再赴嘉乐郡主前路。 周启庭叹息,“朕知道。” 那些爱重历历在目,父皇不会将自己一手教养赋予重望的儿子推上绝路,也不会将嘉乐郡主的女儿推上绝路。 只是,别人信吗?此事一旦被人知道,便是石破天惊,天下万民不会说周启庭和林慕沅如何无辜,只会觉得周家皇朝灭绝人伦。 周启庭明白林慕沅又想起了梦中或是前世的那些事,可是他自认不会因此质疑林慕沅和自己的父皇,但他还是杀了林慕沅。 只能是因为,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并以此为要挟,让他不得不做出这般决定。 “慕沅,朕不会疑心你。” 林慕沅一怔,转瞬之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我父亲他……” 林烁自己就是领军打仗的将军,他比任何人都看重江山安宁,就算想让林慕沅死,他也不会拿江山天下做威胁。 孙太后说年轻时候,林烁是个极好的少年极好的男人,林慕沅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容忍身世不明的女儿活下去,容忍伤害自己的皇家继续代代相传,为了江山社稷十几年来征伐沙场毫无怨言。 这样的林烁,真是难得的心胸宽广了。 周启庭目光清朗,“庄国公为人朕自然信得过,此事或有他人知道。” 可那人会是谁呢? 在周启庭仅有的一点记忆里,嘉乐郡主是个极清傲的人物,除了面对父皇时态度好一点,对待母后或是宫中的所有妃嫔皇子,甚至他的皇叔,一向不假辞色,她不与任何人交好。 那么,还会有谁能够窥破嘉乐郡主私密心事,除了作为丈夫的林烁,还有谁能够知道她在做什么想什么。 今天也只是因为她去世许多年,自己得以进入她的闺房见到此物,可别人总不能轻易进出嘉乐郡主闺房。 周启庭环顾四周,嘉乐郡主房中多年来一直有人保持清洁,数十年都不见陈旧,连室内精致的宫灯都在尽职尽责地燃烧。 他拿起那副画,淡定地扔进宫灯中,看着火舌一点一点吞噬画布。 “慕沅,死无对证。”他冷冷道,“不管那人是谁,朕既然现在知道了,就不会再被人牵着鼻子走。” 事实上那人敢算计他,就等着被反咬一口吧。 周启庭觉得,在林慕沅的记忆里,自己杀了她,可他不相信自己在迫于无奈做出这种决定之后,就任由那个人逍遥自在。 此仇不保,非君子也。 第45章 45 林慕沅十指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眼中迸发出浓烈的猩红色泽。 她想起来了那个很久不曾再出现在记忆中的孩子,她刻意的遗忘并不能抹平伤痕,反而使得伤痛在心中历久弥新。 若真是有人以此逼迫周启庭杀了她和她的孩子,她必不会放过那人。 周启庭发现了她的异常,“慕沅!”他唤,将她拥入怀中,叹息道,“前世的事,你只当是一场梦吧。” 林慕沅埋首于他颈中,滚烫的液体触感令周启庭也有些无所适从。 对一个母亲而言,没有比杀掉她的孩子更残忍的事情了。所以她才不敢信任周启庭,明明可以让她和她的孩子一起去死,何必让她再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周启庭似是明白她的想法,他幽幽道:“慕沅,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他想前世的周启庭会那么做,大概是想要保住林慕沅性命的,那种情形下,那个孩子留不下来,留下来了也会被人诟病,可是……他大约是有希望让林慕沅活下来的,可惜最后失败了。 林慕沅低声道:“可是他比我更重要。” 在每一个母亲心里,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不如自己的孩子重要,如果自己和孩子只有一个能活下来,那她肯定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换孩子的生命。 周启庭从心里想,孩子会有很多个,林慕沅却只有一个。当然,如果真的有了孩子他会像先皇疼爱他一样疼爱这个孩子,但非要取舍之际,他也没有办法。 周启庭叹息,“不要再想这些事了,不管真相如何,朕都不会重蹈覆辙。” 周启庭环顾四周,目光沉静,“今天既然出来了,朕带你去别处走走。” 周启庭也是很多年不曾出过深宅大院了,偶有出宫也只是往承恩公府上稍待一会儿,不如少年时期,他在先皇授意下常常出宫体察民情。 那时候周启庭常去的地方也不多,城西的戏楼,城东的茶坊,南城的酒肆,以及开在权贵聚集区的泰和楼,这是一家颇负盛名的酒楼,端和亲王在世时,最喜这家格调不俗。 林慕沅久居深闺,不比林婉澜有叶兰儿带她出门,林老太太年迈,除却各家赏花饮宴,她对市井情形并无好奇,是以林慕沅十几年来在京城大街上走过的时候屈指可数,还比不上周启庭对这些地方熟悉。 “这家酒楼装饰倒是清雅,看着像是茶楼了。”林慕沅头上戴着轻纱斗笠,仰头看着挂在大厅里的书画,“这些书画虽无精雕细琢的华贵,倒更显得意趣疏懒可爱,看来执笔之人手法不凡。” “慕沅是才女,”周启庭笑道,“朕只觉得粗滥,你竟能觉出可爱来。” 酒楼的伙计在旁笑道,“这位夫人才是行家,我们点中的书画,尽皆出自康繁康先生之手,康先生是塞外闻名的画手,也是著名的神医,人家还有个外号叫朱赤丹青手,一般人可请不动康先生。” 周启庭兴致勃勃问道:“朱赤丹青手?这是什么解释?” “我们店里都知道,朱赤二字形容康先生做医者的赤子之心,这丹青手……看公子气度不凡,想也是明白的,小的便不聒噪了。” 林慕沅道:“倒像是看江湖传奇的话本子,这等人物,竟还有这般代号。” 小二嘿嘿一笑,“也唯有夫人看得出来离去,我们店里大多客人都说这书画鄙陋,但是小的觉得,康先生就是随便画上两笔,也是好的。” 林慕沅正欲搭话,旁边便有人拦着了。 “夫人,小生怀俞县主之子李元,宫里的淑妃娘娘是小生表姐,平原伯是小生姑父,不知可否询问夫人芳名。”拦路的男人长得很不错,单看容貌是一等一的,可惜生生被一身纨绔气质毁了去。 林慕沅默默地退了一步,站到周启庭身后。 “李元……怀俞县主……”周启庭嗤笑,“这种身份也敢在京城充当纨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怀俞县主勉强算是皇家人,因为先皇一代的闺女实在少,所以怀俞县主这个出了五服的远房堂亲,也被找出来赐了爵位,现在她竟然是仗着皇家这一点恩宠,就肆无忌惮。 李元虚张声势道:“我娘身份是不高,可我表姐是淑妃娘娘,她天天都能看到皇上,你们若是得罪了我,我便让我表姐告你们一状,让皇上治你们的罪。” “李元你好歹说些有用的话,淑妃娘娘在宫里头不得宠,谁不知道啊,还向皇上告状,当自己是皇后娘娘呢!”一个更加嚣张的声音传过来,“不过这小美人看着不错,李元你小子眼光不错,嘿嘿……。” 李元面部表情谄媚无比,“孙少您也看上了,那我那儿敢跟您抢,只求孙少给我一口汤喝。” “那等小爷玩够了,你小子有福了……” 孙少猥琐一笑,嘴里污言秽语不断,伸出手要去拉林慕沅的衣袖。 周启庭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眼那位“孙少”,孙少吓得膝盖一软,哭丧着脸差点跪倒地上,“表……表哥,怎么是您啊,都是我不好,冲撞了表嫂,我真是罪该万死……” 周启庭打断他,“你自去家中领罚,不要在此恶心人了。” 孙少正是承恩公世子孙成宣,纨绔子弟一个,这会不小心得罪了皇后,他战战兢兢险些走不动路,这位皇后,在宫里头可是他们家靠山孙太后也要礼让三分的人物,自己就这么得罪了人,会不会被害死。 李元更是面如死灰,承恩公世子的表兄,那不是陛下就是瑞王,看年龄……眼前这青年莫非是……他吞了口口水。李元是怀俞县主之子,但因为生父身份平平,他作为男孩子也不能跟着母亲进入内宫,所以这么多年来,一次也没见过周启庭兄弟。 林慕沅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孙成宣往外走时清清淡淡地对周启庭道:“夫君,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周启庭在维护孙成宣! 林慕沅气极,孙成宣对她说出那种话,理应按大不敬之罪处理,就算不要他性命,也不流放,也不可能放着他继续做承恩公世子,可是周启庭却要轻轻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给个评论呗~ 如果没有什么话想说,还可以夸我是小仙女啊(☆_☆) ps:看文的天使们记得收藏哦Y(^_^)Y 第46章 46 周启庭也是为难,按照他的意思,真怎么着了孙成宣也是大快人心,他也恨不得一脚踹死孙成宣,可孙太后……,她娘家最成器的侄儿就是这个样子,换个人做世子,简直像是自己在故意打压外戚一样。 孙成宣是仗势欺人的纨绔,可不代表他傻,当然他也没有很聪明,听到这话难道还不明白皇后对这种处置不满意,当即吓得屁滚尿流往家里蹿。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当林慕沅满脸不高兴地回到宫里,承恩公已经在慈宁宫求太后庇佑了。 上一次孙太后下旨说不得召见承恩公不得入宫,也只是气话罢了,真要有事,她不可能不管这个亲哥哥,所以今天承恩公一说有急事求见,孙太后立马就心软了。 可是听到承恩公的话,孙太后恨不得自己没有心软。 “阿宣实在胡闹,皇后现在是一国之母不能轻辱,难道别人就能让阿宣随意欺辱了吗?京城里哪家人没有三姑四婆的关系,人家若是与你们鱼死网破,哀家岂能护住你们!”孙太后又一次被气坏,“哥哥,你常说要为我挣面子,但你看看孙家子孙,有一个成器的吗?还想着与皇后相比,皇后的父亲是什么样,你是什么样,皇后的弟弟是二甲传胪,阿宣考上举人了吗?” “你们这样,哀家有什么底气面对皇后,她出身本就尊贵,家人也争气……” “太后,这次的确是阿宣之错,他也知错了,日后绝不敢再犯,就求太后救救他吧,皇后气性那么大,若是与阿宣计较起来……阿宣是咱们家的世子啊。” “承恩公这话有意思,本宫气性怎么就大了?难道你家儿子做了那等罪大恶极之事,本宫还罚不得了?”林慕沅踩着背后的阳光步入殿内,“承恩公世子是比本宫身份尊贵吗?还是说世子有什么身份,让本宫能活生生忍下这口气。” 孙太后皱眉,喝骂道:“怎么皇后来了也没人通报,都懒哪儿去了!” 林慕沅福身行礼,嘲讽道:“儿媳给母后请安,这事倒和她们没关系,是臣妾想听听承恩公说什么罢了,果然不失所望。” 承恩公脸色不太好,他自然是惧怕庄国公府的,也害怕这位千娇万贵的皇后,可他是皇帝的亲舅舅,皇后怎么能一点敬重都没有。 “皇后娘娘的气性,臣等有目共睹,长辈们都说不得娘娘一句半句,微臣的确担忧小儿。” 林慕沅目光冷厉,“原来跟孙世子计较几分就是本宫气性大了,如此污蔑本宫,难不成承恩公以为本宫和陛下一样慈悲。还是以为本宫动不得你们孙家,何况……承恩公算哪门子长辈,还没听说过做舅舅的管到外甥媳妇身上,更没见识过,谁家的皇帝皇后还要听承恩公训斥,是本宫见识浅了,还是承恩公想得深了就不得而知了。” 孙太后道:“皇后,哀家还在呢!阿宣之过本不应牵连承恩公,皇后何必逮着老人家不放!” 孙成宣是男孩子,跟孙太后的感情只能算是一般般,比起孙薇薇来,差远了。孙太后也能感觉出来,林慕沅是真生气了,让她轻轻放过几乎不可能,毕竟是一国皇后的体面,承恩公和世子相较,孙太后还是不愿意让亲哥哥被连累的。 林慕沅唇角一勾,“承恩公放心,本宫不是赶尽杀绝之人,只是想给世子一些小小惩戒。” 承恩公一颤。 孙太后不是个聪明人,也听出了林慕沅话里头的残暴不仁,便道:“皇后,阿宣毕竟是不知道你的身份……” “难道是别人家的女孩儿,就要白白受了孙少爷侮辱?幸亏他碰上的是我,不然他岂不是又害了个清白姑娘!”林慕沅冷冷道,“本宫是天下百姓之母,见到这等为祸百姓的东西,岂能轻易放过。” 孙太后亦有些不高兴了,“阿宣是哀家的侄儿,皇后就不能给个面子,便是轻轻放过又如何!” “母后的面子,难道比人家女孩儿的性命还重要?”林慕沅道,“那混账东西不知祸害过多少无辜女子了,母后竟还要护着他不成?想来是没有人祸害到母亲跟前,若是华悦妹妹……哦不,便是母后身边的宫女被人糟蹋了,母后还会说这种话吗?” 人就是这样,不落到自己头上的事,永远不知道多残忍! 林慕沅冷眼看着承恩公,“承恩公若有空,也别待在宫里了,还是回家好好教养子孙吧,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教出这种孽畜的。” 孙太后气得胸口起伏,说不出话来,这个女人……竟然诅咒她的华悦! “你……你混账,怎可如此诅咒华悦!” 林慕沅冷冷道:“我不过说了一说,母后便气成这个样子,我可是亲身经历了,母后又何必逼迫我放过那姓孙的,真当我是泥捏的!” 孙太后哑口无言,林慕沅又道,“我这次不会要了姓孙的性命,但他若是不知悔改,日后再做出这种事,我必不轻饶。” 那天的当事人,李元被周启庭打了个半死,他母亲怀俞县主也被夺了爵位,淑妃也跟着挨了训斥,可孙成宣毫发无伤地回自己家,承恩公装模作样训斥一顿,连下手打都不舍得,林慕沅如何甘心! “承恩公也不必想着委屈,怀俞县主还是皇家血脉呢,你不过是个外戚,就算比照怀俞县主,也该被夺爵!到了现在,与其求太后庇佑,倒不如去感谢菩萨保佑!” 林慕沅盛气凌人的模样令承恩公不敢多言,皇后毕竟是庄国公之女,端和亲王后人,她若真发起火来,承恩公和孙太后还真没办法。何况这次是孙家理亏,照林慕沅所言,?孙成宣做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至少也要跟怀俞县主一个下场。 周启庭真没料到她就跟孙太后这么硬碰硬,或者说是她单方面硬气了一把,毕竟林慕沅曾经对孙太后一直保持着敬重的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的文已经有二十多收藏了*^_^* 基友:→_→你去看看你的作收 我:我是谁,我在哪,我特么不要面子555~ 第47章 47 “慕沅,你太任性了。”周启庭无奈道,“母后也只是心系娘家,你若当真不满,只管跟朕说就好何必去……” 林慕沅冷笑,“那是陛下表弟,陛下不舍得也是人之常情,我却是忍不了的,今天不跟太后和承恩公说清楚,难道要我白吃了这口……恶心人的亏。” 她本想说屎,可惜多年的教养让她说不出这种话。 周启庭只道:“毕竟是母后。” “我也不曾怎么对母后,若不是她非要护着姓孙的,我就愿意跟她争执了?我进宫这么久,哪个地方没有让着母后,就连孙薇薇那等麻烦不断的人我都忍了,陛下还想我怎么样!割肉饲狼?杀了我自己保全母后的面子,陛下拿我当什么人!” 林慕沅说着便红了眼眶,她对孙太后难道还不好吗,连寿宴都生生让了出去,处处哄着,没有一丁点顶撞,但是难道因此她就不能给自己讨回公道了? 孙太后是周启庭的娘,不是她林慕沅的,再者,林慕沅亲爹也不能说让她活生生忍气吞声。 “我若是连为自己报仇的资格都没有,那也不必做这个皇后了,做了干什么,受别人的气吗?从来没听说过,原来承恩公世子比皇后还要高贵。” 周启庭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哭,也不能真就让她吞了这口气,只得道:“罢了是朕不好,你想怎么处置孙成宣就怎么处置吧,不会再有人拦着你了。” 早知如此,他一开始就应该把孙成宣处置了,现在整的更加麻烦。 林慕沅道:“我本也没想怎么对他,只是出口气罢了,偏偏这口气也出不顺……那我也不能真被人压下来”。 林慕沅到底也没告诉周启庭要干什么,只是第二天宣了林老太太进宫请安,还特意让她带上了叶兰儿。 “祖母,夫人,坐吧。”林慕沅难得穿上一身华贵艳丽的凤袍,“本宫今日宣你们入宫,是有要事让你们办。” 林老太太也是听说了的,跟着陛下微服的皇后娘娘被承恩公世子冒犯了,但却没被处罚,说句实话,他们林家也很不满,包括林烁。这林慕沅是他林家女儿,外人欺辱了她,竟还想着全身而退,把林家当做什么了,若是随他们去了,他林烁在京中还有何威信! “本宫在深宫中不好召见父亲,还请祖母回去代我转达,将孙成宣带去京郊军营,好好训练一番。” 这训练,也是不同的,若是将领要栽培一个人,训练起来自然又苦又累,却能在此过程中学到很多东西。若是长官要折腾你,保管你每天累的走不动路,却该不懂的依然不懂,最后白白受苦受累。虽不至于落下残疾什么的,但让人从此变成鹌鹑,也是可以的。 林慕沅觉得,林烁不可能轻易放过孙成宣,被一个纨绔挑战了威信,孙成宣一定会被折腾的半死不活。 林老太太了然地点点头,“皇后娘娘放心,咱们与孙家虽无交情,但帮他们管教子孙,也是功德一件,国公自然愿意。” 叶兰儿被家中的平妻李氏折腾的老了很多,李氏相貌是比不上叶兰儿的,然而她人家年轻温柔,体贴入微,私底下手段也不错,再加上林清河的事,叶兰儿每天都担心林烁废了林清河的世子之位,换给李氏的孩子,精神恍惚之下,神情愈加憔悴。 林慕沅想着,她现在估计也没心情再对自己不满了,“夫人,本宫记得二妹夫在京城里认识很多大家公子,烦夫人替本宫说一声,劳他替孙世子扬扬名,说起来二妹夫还没有为官?” 叶兰儿猛然抬头,许慕并非荆原侯世子的事令她忧心忡忡,她的女儿至今还不是诰命甚至不是敕命,如果……林慕沅能让许慕做官,那林婉澜自然也就成了诰命夫人。 所有的恩怨,在利益面前都不堪一击。 “皇后娘娘放心,臣妇定然会将话带到。” 京城里的人听说孙成宣被庄国公带到京郊军营,都觉得这庄国公也太没气性了,闺女都被欺负了,还不直接把人打个半死,竟然只是军营里练一练,等出来了不还是一条好汉。 皇后娘娘难道是真的对太后屈服了,庄国公竟也不与承恩公计较。 直到荆原侯二公子见到相熟的纨绔就说,孙成宣之所以好调戏良家女子,是因为他不举,原先没有人知道,这次惹到皇后身上,太医一下子就给抖出来了。 他边说还不忘感慨,“枉费承恩公万贯家财,继承人竟是个……” 林慕沅让他传这样的流言,一是为了毁坏孙成宣名声,一个不举的男人,他还能娶到妻子吗?一个因为不举儿变态的男人,会有人把姑娘嫁给他吗?承恩公也不是很有权势,还真犯不得牺牲个闺女去讨好他们。 二则,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虽说那天孙成宣只是说了几句污言秽语,可就怕别人联想,万一说成什么……如今直接说孙成宣不举,一切都解决了。 京城里高门大院中没有傻子,许慕说的话也没有几个人真的相信,可这显然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他们就是不相信,也不会说出口。更不会把自己闺女嫁过去,谁愿意落下一个卖女求荣的名头,而且承恩公也给不了他们荣华富贵。 承恩公有苦难言,总不能到大街上敲锣打鼓地喊他儿子没有不举吧。若说报复,荆原侯当然不算什么,可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是皇后的意思,到底也没意思。 只是孙家和皇后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皇后不可能白白受辱,承恩公也不可能让人如此作践自家世子而不心怀怨恨。 承恩公见孙太后那条路走不通,林慕沅段数太高,便转脸找上了女儿孙薇薇。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晋江卖萌可以涨收藏…… 强行萌一发 \^O^/我是萌萌哒的小仙女 其实周启庭的思维方式,挺正常的,现实中很常见,媳妇和妈妈的矛盾,帮谁都不对。 第48章 48 孙薇薇对孙成宣的事真心不在乎,孙成宣与她并非一母同胞,而是妾室所出,因承恩公夫人无子才立了世子,这孩子打小就糊涂,跟孙薇薇姐妹正儿八经的趾高气扬不同,他就是蠢,除了仗势欺人就会仗势欺人,孙玉也比他讨人喜欢。 至于颜面,承恩公的颜面很重要,可孙成宣调戏皇后,得罪的可不仅仅是庄国公,陛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心里怎么想,就没人知道了。 “那依父亲的意思,要我怎么办,去跟皇后争斗?”孙薇薇嗤笑,“父亲您何时敢直接面对庄国公,再来说这种话吧,难道您觉得皇后是好欺负,太后都偃旗息鼓了,您偏来为难我,难道只有他孙成宣是你儿子,我就不是你女儿了。” 承恩公无奈道:“你好歹帮帮阿宣。” 孙薇薇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帮,孙成宣说是世子,可父亲您还有别的儿子,虽然都不成器,但孙成宣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你不赶紧换个世子,留着得罪了陛下和皇后的孙成宣有什么意义!” 承恩公很是不满,“那林慕沅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家世好,凭什么……” “父亲慎言!”孙薇薇斥责道,“岂能直呼皇后娘娘的名讳!” 敬不敬重是一回事,你心里头的想法谁也不知道,但是直言说出口,就是愚蠢了。孙薇薇觉得自己父亲的智商,在一天天下降,以往也没见这样啊。 孙成宣的事情,承恩公千辛万苦最后也没能力挽狂澜,谁家人也不会蠢到冒着得罪皇帝皇后的风险去帮他,唯一能帮上忙的孙太后,这个可怜的老太太,在被儿媳妇怼了之后又被儿子明言禁止参与这件事。 孙太后很清醒地知道,自己一身荣耀都来源于这个儿子,不然自己早就跟那些太妃们一起常伴青灯古了,所以对儿子的话,并不很敢反对。 “陛下,阿宣是你表弟,皇后也忒不近人情了。”孙太后不敢帮承恩公,还是免不了对着周启庭抱怨。 “母后,若不是看着您的面子,朕都想直接杀了他。”周启庭冷冷道,“慕沅是朕的妻子,朕不能帮她出气已经……朕真是恨不得直接杀了他,也省的这么多事。” 他语气陡然阴森起来,眼中是真的有一丝杀气。孙太后忐忑不安,“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别生气。” 周启庭在某些方面还是跟先皇有点相似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孙太后看到他的神情仿佛看到了先帝冷漠的眼神,深藏在骨子里的敬畏一瞬间被激发出来。 周启庭拨弄着手下的茶盏,淡淡道,“说起来,朕还有别的事要问母后。” “嘉乐郡主……她闺名是什么。”嘉乐郡主生下来赐了封号,皇族玉碟上记得也是她的封号,但是一个千娇万宠的女儿,不可能没有闺名。 孙太后倒是清楚,“她名祈玥,据说是先端和王妃取的名字,端和王妃姓祁,便取了谐音为独女取名。” “祈玥……”周启庭叹息。 望月楼的材料皆是从嘉乐郡主处所得,望月,望玥,谁能想到被先皇建成的赏月的阁楼,望的是此玥非彼月。 “母后可知,嘉乐郡主生前,同哪家夫人比较亲近?”他想了想,“或者是哪家公子?” 嘉乐郡主的尊贵,估计不会有谁家女孩儿跟她关系好了。 “嘉乐郡主关系最好的当然是嘉和大长公主,一同长大的堂姐妹,大长公主同她比同先皇都亲近,别的人……哀家记得好像有个李姓的小姐,后来哀家进了宫,也不知道她嫁到哪儿去了。” “李家?可是怀俞县主嫁的李家?”周启庭福至心灵,忽然道。 否则李家地位不高,怀俞县主虽然只是皇家远亲,却有爵位在身,嫁给他们家的确屈就了,若是嘉乐郡主撮合,那事情倒有些可能了。 “就是她们家,那时候那个李小姐仗着巴结上了嘉乐郡主,真是盛气凌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嘉乐郡主那个臭脾气也能容忍她,真是……” 周启庭道:“她嫁给了平原伯。” 李元的姑父是平原伯,那平原伯夫人就是李元的姑姑,可不就是李家小姐了吗。 “怎么可能?”孙太后反应很大,“她是淑妃的母亲?先皇怎么可能让她女儿做你的妃子!肯定是这个贱人……” “母后,为什么父皇不会这么做?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孙太后断然道,“那个贱人曾经在端和亲王府勾引陛下……先皇,被先皇让人扔了出去,先皇比谁都厌恶她!” 周启庭叹息,“母后,父皇他年轻时有宠爱的妃子吗?” 孙太后眼神一黯,“先帝向来是不近女色的,也只有哀家先生了你,你得你父皇宠爱,连带着哀家也比别人得宠几分,别的妃子,在你父皇眼里估计跟花瓶也差不离了。” “到后来你年纪稍大了一些,哀家生了华悦之后,你父皇连哀家这儿都不怎么来了,每天除了处理政事,也就是和你在一块儿了,你也知道,对华悦你父皇还有几分耐心,可阿霑,真真是哀家一手带大的,更不要提别的皇子公主了,现在宫里人都觉得养在李修容身边的小公主可怜,但那个时候,宫里头除了你和华悦,其他的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周霑的存在,好像就是先皇有了一个儿子之后想要个女儿,却不得已又生了个儿子……他就是个多余的。 周启庭觉得,那自己可真是幸运。 “李修容身边的小公主……”孙太后满面愁容,“那个女人跳得一手好舞,别说哀家年纪大了,就是哀家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京城里可不像现在这样,给阿霑娶个王妃都找不着人选,满京里同嘉乐郡主性情容貌比肩的女子多的是,可也没有人比的上她的舞姿。” “现在京内外看着,皇后那样的已经罕见了,哀家年轻那时候她这般品貌的女子,举目皆是。” 第49章 49 孙太后是很少追忆往昔的,她容貌不错,年轻时也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可无奈,同别人相比并不见如何出挑,少女时的记忆里有她的姐姐如今的杨夫人,因无子常伴青灯古佛的容贤妃,甚至冯太傅的夫人,还有嫁往外地世家的女子们,这些如今还叫得出名字的女人,个个都是绝代倾国。 只可惜,风流易散佳人已逝,除却孙太后在宫中做尊荣无比的皇太后,其他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如杨夫人那般稳稳当当过到今天的人,也是极少了。 红颜多薄命,恰如是也。 周启庭作为一个纯粹的大老爷们,实在没有伤春悲秋的心思,他内心细腻敏感的程度,还比不上他年及不惑智商平平的老娘,所以他对那些薄命的红颜并没有什么感伤的心思。 他更加感兴趣的,是先皇的事,先皇和嘉乐郡主的事,这是一个巨大的结,解不开不说林慕沅,就是他也睡不好觉,毕竟是可以危及江山的丑闻。 那些年他记忆中的先皇,是不太近女色的,除却最终宠幸了一段时间的那个宫嫔,小公主的生母,喜欢再没有宠爱过一个女人。如今看来,先皇大概就是心里有个求而不得的女子,才冷淡六宫的,所谓的私情,不是嘉乐郡主一厢情愿,先皇也是……。 嘉乐郡主大概也是因为心悦先皇,才对嫁与庄国公之事抵触至此,甚至不惜自毁名誉。她想要以此报复先皇,报复自己,报复所有人。 而庄国公的反应更加说明了此事,他之所以怨恨嘉乐郡主却没有真的让林慕沅死,就是因为他怀疑林慕沅是先皇之女,忠君的信念让他无法杀掉君王的血脉。所以他纠结愤恨,却无能为力,多年来对林慕沅极尽无视。他娶叶兰儿这种女人为妻,也只是为了不再受制于人,也侮辱早逝的嘉乐郡主。 周启庭觉得,庄国公可真能忍,这若是他……若是他,别说养大那个闺女了,他肯定连奸夫的九族都一块弄死。 周启庭晚上道清宁宫时,宫殿里当值的宫女们在嬉笑打闹,而林慕沅不在。 宫女们看到他,显见都吓了一跳,呼啦啦跪了满地,“陛下万安。” “皇后呢?”周启庭对她们偷懒的行径只装作没看见。 “回陛下,皇后娘娘去望月楼了,朱柳姑姑和朱欢姑姑一起跟着的。” 周启庭转身往望月楼而去。 林慕沅在望月楼并没有赏月,而是仔细观察那纯色的琉璃,专注的神情仿佛那是一件国家大事。 周启庭停在三步远的距离,林慕沅已经开口说话。 “如果母亲和先皇……”林慕沅道,“如果母后逼迫你,陛下,你还能坚持说,绝对不会牺牲我吗?” 这一次孙成宣的事,周启庭便能为了孙太后不值一提的面子而轻轻放过,不提责罚之事。还需要她自己给自己出气,让她利用并不喜欢的庄国公挽回自己丢掉的面子,林慕沅如何能够相信,周启庭会为了她,违抗孙太后的执意要求,违背群臣的要求。 孙成宣的事是件非常小的事,几乎是不值一提的,在林慕沅短短十几年的人生中,碰上的事情比这更严重的也不是没有,无母的孩子幼年总是有些为难。 然而一件小事,才能看出真心,一个连小事都需要她自己解决的男人,值得依靠吗? 周启庭怔了怔。 他的确没有这么想过,他只是在想,母后的颜面总要顾及,承恩公也不可能像别人一样被惩罚,毕竟是天子母族。他做了这个皇帝,平日里也不会说是随心所欲,朝廷和后宫的s势力处处需要考虑,人情更是复杂,为了所谓的颜面,他自己也曾委屈过自己。 可是林慕沅想的很远,在以前的林慕沅心里,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值得信任,包括周启庭。后来当她准备信任这个人时,可他偏偏又用实际的行为告诉她,原来说过的话,仅仅是说过的话罢了。 周启庭也是哑口无言,林慕沅的想法有理有据,他就算再说什么,林慕沅也不可能再相信。 周启庭心里有些后悔,要是自己想到了这些,直接处置了孙成宣,也没有这么多事了。 一时想差了,这代价有些惨重。 林慕沅又道:“陛下来做什么?”难道是为了说孙成宣的事吗? 周启庭想要说嘉乐郡主和先皇的事是真的,话到嘴边才发觉并没有说的必要。林慕沅已经相信了这件事的真实性,他抿唇有些为难,“父皇和嘉乐郡主……或许是有难言之隐。” “兄妹……当然是难言之隐,这种事能对什么人说呢。”林慕沅嗤笑,笑容又有些悲凉,“我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陛下,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父亲对我不好,我记恨他对林婉澜和林清河的关照,我觉得他对不起我母亲也对不起我,可是我今天觉得,他没有杀了我已经是对我很善良了。我还以为母亲是个好女人,我以为先皇是真的对我好……可父亲才是最宽容的人。”她眼眶通红,出口的语言仿佛在喃喃自语。 妻子和君王私通,对林烁这样的血性男儿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所以他才从孙太后口中的翩翩君子成为这样一个冷漠的人。换了谁,也都不会是单纯是少年郎吧。 林慕沅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林烁对着她是什么心情,她觉得自己决然忍受不了这种侮辱。在林烁的事情上,嘉乐郡主和先皇简直恶心到了极点。 先皇将和自己有私情的堂妹嫁给肱股大臣,这种行为已经是侮辱了,更令人恶心的是嘉乐郡主的行为,林烁何曾有哪一点对不起她,她竟要用蓄养男宠这种方式给一个男人难堪。 作者有话要说: 林爸爸才是最可怜的人哈哈哈 第50章 50 她若是如此不满,不如以死明志,惩罚自己也惩罚伤害她的那个人,可她却选择了伤害别人,在嘉乐郡主和先皇之间,林烁何其无辜。 在嘉乐郡主嫁给林烁后,林烁连妾室都不曾纳过一个,庄国公府上也从未有过妾室,他一心一意想要和妻子嘉乐郡主过日子,或许其间没有爱情,可林烁的行为,已经是这世上男儿难以做到的了,可惜他的真心只换来了侮辱。 何况在嘉乐郡主去世后,先皇待林慕沅比自己的孩子还好,让林烁心里怎么想?这难道就不是在恶心林烁吗,妻子的奸夫对妻子的女儿万般宠爱?就算他只是为了缅怀嘉乐郡主,可林烁……林烁若有丝毫不臣之心,必然会想方设法让他提前驾崩。 前世林烁支持林婉澜将林慕沅毒死,实在是可以理解了。 林慕沅前所未有地感激林老太太,这个虽然没有给她多少温情却给予她教养的老人。她给予的教养,才是林慕沅立足的根本,所谓的感情,只能让自己受伤,所以林老太太才从不对她提及感情这个词。 “慕沅……”周启庭的话哽在喉中。 林慕沅道:“我以为我的一切都来自于母亲,因为她我才能有如此高贵的身世,我才能好好生活在父亲手底下,我才能活下来,可惜母亲带给我的不仅仅是这些,我一生所有的苦难都来源于她!” 难怪林烁要娶叶兰儿,叶兰儿出身低微,为人粗陋,不高贵不聪明,可她对林烁一心一意,单这一点就比伤害无辜之人的嘉乐郡主强太多了。 林慕沅自小就听人说她像嘉乐郡主,可在某些性情上,跟林烁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如果有选择的余地,林慕沅愿意和林烁一样,选择一个对待自己一心一意的人,哪怕他如叶兰儿一样低微。 周启庭默然不语。 知道这种事情,他内心的波动并不比林慕沅少。 周启庭是个道统思想很严重的人,他一生信奉儒家伦理,对儒家的仁义道德思想十分推崇,甚至以此作为治国之策,在他心底里,他的父皇也该是个完美的圣人,如孔孟一般的道德标杆。 先皇多年来的行为其实也很符合他的想法,治国有方,严谨勤奋,不沉迷女色,文治武功皆有所成,史书上的明君也不过是这个样子了。 可是在一瞬间,道德标杆变成另一种样子,与堂妹私情不明,对待肱股之臣的方式未免令人寒心。 作为一个生长在皇家的男人,周启庭并不觉得先皇与哪个女子有私情有什么不对,甚至于哪怕先皇真的后宫三五千,也是他作为君主可以享有的,可嘉乐郡主是他的堂妹。 同宗同族,同根同祖的堂妹。 他再怎么样,也不能和自己的堂妹做出这种事情,嘉乐郡主小先皇十岁,当年的事情谁对谁错似乎一目了然,总不能是年幼的嘉乐郡主先……那些年端和亲王摄政,先皇对他极为不满,而嘉乐郡主是亲王独女。 或许先皇没想到,最后自己也会动心,所以才匆匆忙忙将嘉乐郡主嫁出去,然而嘉乐郡主不肯,这才有了后日的悲剧。 可是不管孰是孰非,恶名也只能让嘉乐郡主来背负。她是一个女人,世道总是对女人不公平。 周启庭想的远比林慕沅要多,除却自己的私人感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他焦头烂额。 他的父皇谥号仁,称“仁宗皇帝”,在百姓万民心中是最慈和英明的君主,是极尽完美的存在,隐士的大儒亦称其有圣人之风。 若是先皇真的做出了这种事,他一个人的名誉算不得什么,只可惜这千万里安稳江山。 周启庭的目光再次坚定起来,林慕沅说的,那个可能存在的,知道嘉乐郡主与先皇旧事的人,非死不可。 林慕沅扬起手,精致华美的酒杯中充满浓郁的酒香,周启庭这才注意到她手边半倒的酒壶,壶中的酒水洒了一半,歪歪斜斜地似乎已经半死不活。 周启庭上前夺下她手中杯盏,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慕沅,朕知道你委屈,朕也知道这件事是朕做的不好,可你实在不必这么想,朕自己也有诸多委屈诸多容忍,你说朕难道有一天也会放弃自己吗?” 林慕沅酒量还算不错,这会儿还清醒着,“陛下,这天下间总有些东西比我重要,值得你牺牲每一个人去获得。” “如果是为了这天下江山,朕或许真的会吧,”周启庭叹息,“可是慕沅你要知道,这江山是先祖们浴血奋战励精图治留下的,它不是朕一个人的江山,它是天下万民的依靠,不是说抛弃便能抛弃的,朕是皇帝,就必须肩负朕的责任,如果说有一天这江山安宁需要朕的性命,朕应该也会同意的。” “这是完全不同的东西,我可以承诺这天下间没有人比你更重要,可万民的份量比我自己都重。至于母后……她是我的生身母亲,她以后,决计不会再参与后宫任何事务了。” 周启庭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孙太后是亲生的母亲,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不可能对自己的母亲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 日后宫闱内外,孙太后只能看着不能插手,亦是极大的惩罚了,她做了多年权倾六宫的贵妃娘娘,做了太后颐养天年,掌管六宫的淑妃还是要处处巴结着她,宫里她想的事,轻易不会有人反驳,如今却是不能了。 林慕沅神色微变,忍不住刺道:“陛下舍得吗?将太后娘娘和华悦长公主都交到我手里,我定然咽不下这口气的。” 华悦长公主从来不是好相与的,这段时日看似消停了,也变聪明了,是没有在明面上搞什么动作,可私底下……她与孙薇薇交好也就罢了,表姐妹一家人,可她帮着冯雅芙就拎不清了,自从冯雅芙被关起来,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法子,勾搭上华悦长公主这条钓鱼线,让华悦长公主三番四次为了她向孙太后求情。 周启庭神色淡淡,“华悦不傻,该知道怎么做比较好。” 林慕沅不会真的对华悦长公主做什么,她的性情人品周启庭还是信得过的。 “陛下觉得她很聪明吗?”聪明的人为什么要跟冯雅芙玩在一起,宫里最低等的小宫女都知道,冯宝林这次决然翻不了身,“冯宝林宫里的宫女,已经都托了关系走得七七八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我已经饿了那么久了,作者君还不给粮吃≧﹏≦ 作者君:我自己都要饿死了╯﹏╰ 第51章 51 周启庭神色复杂,林慕沅从最开始就处处针对冯雅芙,华悦……大概只是为了跟林慕沅过不去,才通冯雅芙交好的。毕竟她也是孙太后的女儿,孙家的颜面与她息息相关,她得罪不起林慕沅,从别处添堵的行为也很符合她的智商。 孙成宣的事情,周启庭不会再插手,这件事也没有他插手的余地,华悦长公主还死守着不放,其实真的不聪明。 “华悦的亲事,朕很快就给她定下来,以后她不会住在宫中。” 一个女孩儿,再好打发不过,嫁出去就是了,华悦长公主是周启庭亲妹,她的婚事并不为难,京城里的青年才俊排着队求取她。 林慕沅低低地笑,笑里的苦涩宛如蜜糖中掺杂了黄莲。她如何不知,作为一个君王,周启庭能够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一件是难得了,看看孙太后在先皇面前的地位,再看看她的地位,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可是……人心不是这样计算的。她对周启庭的感情不同于孙太后和先皇的感情,她前世就爱着这个男人,爱到了重活一世都不肯去恨他,她为了这个人找了诸多借口,她想要说服自己周启庭是迫不得已。她因为前世的死亡,怨恨林婉澜,怨恨叶兰儿,怨恨林烁,可她从未怨过本就是罪魁祸首的周启庭。 她今日·这般反应,并非是·因为嘉乐郡主和先皇如何,她对母亲的感情远远没有深到令自己失控的地步,所以在端和亲王府时,她依然能够冷静。 这个世界上,能够真正影响林慕沅的人,只有周启庭。 林慕沅嫁人前的十六年从未感受过家人的温情,她的生命里只有沈嬷嬷的关怀,可那永远代替不了家人。周启庭的温柔是林慕沅孤独的内心唯一的救赎,是她黯淡无光的感情世界里唯一的阳光,她永远不会怨恨这个人。 林慕沅拉着周启庭的手,温暖而干燥的触感,和他的人一样的感觉。 林慕沅将脸颊贴到他的掌心里,再一次妥协,“陛下,我只求……将来我在你心里不会再排在任何人后面。” 周启庭眉眼温柔如水,“你从不在任何人后面。” 林慕沅眼泪呼啸而下。 她拉下周启庭脖颈,苍白的唇轻轻印在对方柔软而温暖的唇上。 望月楼美轮美奂的寝殿里,白玉床的四周垂下精致的帷幔,红绡帐里,纠缠的身影仿佛天生长在一起。 明月皎洁的光洒在琉璃顶上,反射出清幽绚丽的光芒。 第二天早晨,周启庭拉开帐幔,低眉顺眼的女官毕恭毕敬前来侍奉,在殿外守了一夜的朱欢朱柳二人,战战兢兢地看着周启庭。 林慕沅昨日的心情,宛如腊月寒风,难保周启庭不被她惹生气。 大胆地抬眼看去,周启庭的神情却还不错,他在女官的服侍下穿好衣衫,转头看了眼依旧沉睡的林慕沅,“不要吵到皇后。” 他今天是有大朝会的,想要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也不大可能,大朝会每旬一次,官员们会禀报重要事务,没有正当理由,他也是很少缺席的。 朝会过后,一向与世无争的平原伯撑着圆球般的身躯求见,上了一道不痛不痒的折子。折子的内容跟周启庭料想的差不多,简单来说,就是冯贤妃状告冯宝林的事情是真的,冯宝林的确出身低贱。 周启庭装作勃然大怒的样子,再将逃过一劫的冯氏族人罚了一遍,冯雅芙则鸩酒赐死。 冯雅芙被灌下毒酒的时候,冯雅蓉就站在她面前冷眼瞧着。冯雅芙绝美的容颜在狼狈不堪的时候,也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给她灌酒的太监们在一时间都有些下不去手。 她的眼神毒辣至极,“冯雅蓉!我是父亲的女儿,我是太傅千金!” 冯雅蓉冷冷道:“本宫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你们还不动手,等着本宫赏赐吗?” 人命是很脆弱的,一点□□就没了救回来的可能,冯雅芙这般绝代美人,最后也只落得荒山野岭一卷草席。 而周启庭则注意到了平原伯,这个存在感一直很弱的淑妃生父。 孙太后说,平原伯夫人和嘉乐郡主交好,先皇为他定下的第一个侧妃就是平原伯之女淑妃。再加之前世那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夺林慕沅性命,而平原伯之女,正是尊崇的淑妃,很有可能问鼎后位。 所以,论起知道先皇和嘉乐郡主旧事,平原伯有很大嫌疑是知情人。 六七月是整个夏天最炎热的时候,周启庭天生体质便受不得热,早早就带着人往西山行宫避暑。 为了夏日里跟随御驾,朝臣在西山大多都有自己的别院,围绕着行宫而建,官员们便居住于此,每日和在京城中一样朝见君王。 而后宫的妃嫔,则依然只能住在深宫大院里。行宫有限,跟着周启庭避暑的,除了三妃便只有孙薇薇余箬,还有一位陈氏宝林。 陈氏地位平平,可有个非常争气的肚子,入宫后按例只得了一次宠幸,仅仅一次,她便怀了身孕。好吧,她就是前世那位被冯雅芙指使的冲撞了嚣张跋扈的孙薇薇而流产的低等妃嫔。 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是周启庭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在行宫里,除了林慕沅,她的待遇是最好的。 所谓的随銮伴驾……其实根本没什么意义,只是找个凉快的地方过夏天罢了,周启庭比任何人都怕热,一到夏天就不许人近身,连服侍他的女官离得近了也会被嫌弃一通,妃嫔们……哪儿远哪呆着去。 “陛下,孙昭仪设宴请你过去,你不去吗。”林慕沅坐在五步开外。 周启庭身后站了两个打扇的宫女,四周摆了几大盆冰块,凉意扑面而来,林慕沅皱了皱眉,这么凉会伤身体,周启庭却还觉得热得受不了。 周启庭道:“在哪儿呢?” “梵音阁,德妃也在,那儿在湖心亭,还凉爽几分。” 周启庭一动不动,“不去,热,朕待会儿还要见杨相和赵相,忙着呢。” 第52章 52 林慕沅倒是闲着没事,看他这副模样了还是汗出如浆,也懒得为难他,想了想便自己一个人过去了。 梵音阁是妃嫔宴会常用的场所,所在是一个湖心岛,中间修了长长的回桥,桥边人工填土种着纤细的垂柳,远远望去清爽无比。 林慕沅到梵音阁时,孙薇薇作为主家,杨莹陪着她正在招呼淑妃贤妃和余箬,而一旁扶着平坦依旧的肚子的陈宝林,被所有人一致忽略了。 看到林慕沅,就是孙薇薇也笑脸相迎,规矩行礼,可陈氏,就能大大咧咧地坐着,娇滴滴的声音令人反感不已,“皇后娘娘恕罪,妾身有了身子,行动不大方便,就不能给皇后娘娘行礼了。” 林慕沅神色平静,“陈宝林有了身子就该在自己屋里歇着,孙昭仪设宴,我们闺中密友聚会,着实不好招呼你。” 她看向陈宝林身后同样趾高气扬的宫女,听说是陈宝林从家中带来的,哂笑一声,“送你家主子回去,能在行宫里活动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别让你家主子冲撞了谁。” 陈宝林为人略有些肤浅浮夸,前世有了身孕就已经是各种不消停,在宫里得罪了挺多妃嫔,否则冯雅芙也不会拿她当枪使了去陷害孙薇薇。因为凭借陈宝林的习性,跟孙薇薇发生冲突惹怒孙薇薇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慕沅觉得她和叶兰儿有点相似,几乎看见她就想起叶兰儿而导致心情不高兴,而且……叶兰儿智商也比她高,更加比她知情识趣。 陈宝林满脸屈辱,走远了还能听到孙薇薇的嘲讽,“当自己肚子里有块肉就了不起了,生母是个下等的宝林,这孩子生下来又能有多大前程,这万一生下来是个丫头就算了,皇家一向疼闺女,这要是个小子,那可要小心了。” 孙薇薇说的是大实话,陈宝林出身平平,甚至在一众贵女面前算不上官宦家族,她的孩子,除非是周启庭的独子,否则不会有登上皇位的机会。 各大门阀世家不会同意有这样出身的君王,他的母亲低微,代表的是小官僚的利益,就算将来发达,也不会对世族有好感,那将会世家的灾难。 而林慕沅等人,她们的出身决定了她们的孩子对皇位的竞争力。对门阀世家而言,只要在宫中的不是自己女儿,那他们对哪个大家族的女儿做皇后做太后并没有意见,只要能够保证他们的利益,只要皇帝是站在世家这一阵营的,他们都会支持。 林慕沅敢打包票,如果陈宝林肚子里不是周启庭第一个孩子,周启庭肯定不会很理会她,哪怕那是他亲生的。 余箬也道:“昭仪别急啊,她们大约是小家子的习惯,姨娘和夫人啊,谁先生下孩子谁就比较有帝王,小门小户的,以为皇家和她们一样。” 皇家当然也有母亲出身低微的皇帝,这种皇帝很多时候做的也很好,但毕竟是少数,他的兄弟智商应该是差太多。如果出现一个同样有脑子但更加尊贵的皇子,那这个皇帝其实也没多大希望。 林慕沅也好,孙薇薇也罢,她们自认智商还是要超越陈宝林几分。除非陈宝林能生出天才般的儿子,不然是没可能与她们争斗的。 杨莹这会儿手里捏着茶盏笑道,“你们两个才是最促狭的,陈宝林肚子里可不是平常孩子,陛下的长子也可能是长女,到底有几分不同。” 孙薇薇不以为意,“这孩子若是在座的哪个人怀的,我自然不会小看,早就抱着认干亲了……” 她的目光扫过不为所动的林慕沅,这话当然是说给林慕沅听的,这可是皇后,她孙薇薇偏就能当着皇后的面夸赞别人的身份,说别人的孩子能当皇帝。 林慕沅不疾不徐道:“陛下还年轻,急什么,先皇多大年纪才有了陛下,所以才宠的厉害,假使十几岁便有了孩子,还能那么金贵吗?” 周启庭出生的时候先皇也二十多岁了,跟别人家二十几岁子女满堂,三十几岁孙儿绕膝的情形相比,他的子女缘来的比较晚,别人也都以为他是因此才对周启庭万般宠爱。 一直没有说话的冯雅蓉笑道,“皇后娘娘多虑了,陛下爱重您,不管您什么时候生小皇子,陛下肯定都会宠上天的。” 孙薇薇冷冷瞟了她一眼。 林慕沅微笑,看见孙薇薇不高兴的样子,瞬间觉得吹过来的风也凉爽了几分,阳光更是温柔了不少。 “其实本宫也想要个孩子呢,只是太医说本宫年龄还小,身体也算不上好,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这样就更危险了,不如先调养个一年半载的,陛下便说了暂且不要孩子。” 周启庭没说过这种话,但林慕沅知道自己到明年才会怀孕,先找好理由也免得被人怀疑不能生,这辈子的孙薇薇虽然杀伤力不如冯雅芙,但可比冯雅芙找起事来更肆无忌惮。 孙薇薇不满地撇了撇嘴,林慕沅在所有地方都能够压制她,真让人不爽。 赵淑妃一直在充当花瓶,比冯雅蓉都合格,整个人都显得呆呆愣愣的,她从在东宫时侍奉周启庭,父亲母亲都安分守己,可现在……想起父亲说的话,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杨莹先发现了她的不在状态,“淑妃怎么了?不舒服吗,可要宣太医来看看?” 赵淑妃强笑道:“没什么,只是昨日没能睡好罢了,天气……太热了,我有些不习惯。” 大家目前对淑妃这个没有一丁点争宠希望的女人还是很宽容的,就是孙薇薇也没追究这些一听就是在撒谎的话。 林慕沅若有所思地瞟了她一眼。 天气的确是热,但她是宫中地位尊贵的淑妃,寝殿里无论如何也不会热得睡不着,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有什么大事,影响这么大。 第53章 53 这样一想,的确挺奇怪的,要说周启庭对淑妃不待见的程度有多深,完全可以拿精卫都填不满的东海作比较。 可今年避暑,淑妃还朕就能跟着来了,林慕沅之前没注意这些细节,前一世……淑妃是留在宫里的。 林慕沅蹙眉,周启庭想做什么? 她失神的时间不过一瞬,转过眼来依旧笑靥如花,与杨莹谈论起三姑六婆的家长里短,余箬笑眯眯的模样也似是对她们的谈话内容极感兴趣。孙薇薇无奈之下,也只好加入她们的谈话圈,而淑妃,则打点精神,也跟着谈笑风生。 “淑妃?”周启庭放下手中的奏折,“朕忘记告诉你了,母后说淑妃的母亲平原伯夫人是嘉乐郡主生前最亲近的朋友。” 她是最有可能撞破嘉乐郡主和先皇私情的人,也是最有可能要逼死林慕沅的人。林慕沅死了,杨莹与世无争,赵溪荷或许是其中最大得利者。 “淑妃早就被陛下厌弃,她们凭什么会觉得自家女儿能取代我?”容不得林慕沅不怀疑,淑妃性情,也不适合做皇后,她没那么大本事。 “如果手中有把柄呢?”周启庭淡淡道,“平原伯无能,但出身是实打实的,但平原伯夫人就能嫁给他,还将位置做得稳稳当当,这个女人不简单。” “平原伯夫妇如今就住在行宫旁的别院里,是不是她,一试便知,这两日淑妃状态如何?” “精神恍惚……” 周启庭拿起手旁的扇子挥了挥,“朕让人告诉平原伯夫人,要将她的小女儿嫁给孙成宣。” 继周启庭将李修容的妹妹嫁给林烁做平妻之后,他再干出这种事情实在是很有说服力,平原伯幺女是他们夫妇的掌上明珠,长相不算倾国倾城,但也不是孙成宣那等货色能够匹配的。 平原伯家世不差,只可惜不是皇亲国戚,裙带关系比不过孙成宣。 林慕沅不大明白,他这样做有什么用,平原伯至多让淑妃求情,这种事情就算林慕沅死掉也没用啊,周启庭又不是要把淑妃的妹子嫁给人做妾。淑妃做了皇后,她妹妹嫁给皇帝的表弟,也……没毛病啊。 周启庭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实在太明显,“当然不是要他们对你出手,平原伯不舍得女儿也该是对朕出手,说不定会拿他知道跟朕谈判,也可能……干点别的。” “陛下,千金之子做不垂堂,谁知道平原伯等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平原伯无权无势,朝中无人,朕又不会见淑妃,他们能干什么,只要平原伯敢为了女儿冒险,朕就能一网打尽。” 现在的情形是他们在暗平原伯夫妇在明,他们不知道林慕沅重活一世的事情,也就确信别人不会注意到他们,肯定想不到周启庭早就等着撒网捞鱼了。 周启庭眼神坚定果决,他还有话未说,他认为,凭平原伯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让他妥协,他太了解自己了,平原伯还没有那么大能量左右他的想法。 但这些,就不必让林慕沅知道了,她知道了也不过是白白忧心。 淑妃手中握着一只白鸽,它带来的纸张已经被揉碎扔在了脚下,父亲……父亲竟然让她毒杀皇后。 淑妃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父母成亲前就怀上的,母亲觉得自己阻碍了她攀附豪门的道路,父亲觉得自己阻碍了他求娶嘉乐郡主,所以对自己并不喜欢。 而妹妹是父母成亲多年,嘉乐郡主事发之后才有的,那时候父亲一颗心回到母亲身上,所以父母对妹妹宠爱有加。 如今,父亲为了不让妹妹嫁给孙成宣,竟是……竟是要牺牲她的性命,让她毒杀皇后,难道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吗? 可……杀了皇后又有什么用处,自己家的地位不算很低了,完全配得起承恩公,陛下不会因为孙成宣没有皇后压迫就收回成命的,难道父母竟是要拿自己性命换妹妹一个可能? 淑妃瘫坐在地上,涂着艳红寇丹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她目光聚焦在桌面上,那里洁白无暇的宣纸包裹着致命的□□,仿佛催命的恶鬼。 最普通的生宣,就算事发也查不了出处,父母果然心思缜密。 淑妃目光慢慢散开,她站起来,目光转向燃烧是宫灯。 第二天,皇后在行宫被人下了毒,因为宫女发现的早,才险险抢回一条性命。 周启庭脸色阴沉如铁,“淑妃,平原伯全族,押入大狱,让……杨相和赵相亲审,大理寺刑部全力协助。” 淑妃脸色苍白如纸,陛下……陛下竟然知道,可是自己明明没有下毒,难道父母还寻了别人,自己……只是他们寻来做替罪羊的? 林慕沅中毒不深,太医也已经说是毒素清干净了,可她就是躺在那里,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牢狱中平原伯夫人一巴掌扇到淑妃脸上,“你为什么要把我们供出来,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这么报答我们?你弟弟妹妹才多大,你为什么要牵扯他们,你就不能自己把责任扛下来吗?” 淑妃心灰意冷,“母亲这话有意思,毒害皇后本来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只要跟我有关系你们就逃不掉,何况……这毒也不是我下的,我为什么要认罪!” “毒不是你下的为什么要牵连我们,既然跟我们没关系你为什么不向陛下说清楚?你就是看不得我们过的好是不是……” “难道不是你们找了别人毒害皇后娘娘?”淑妃反问,“都是你们做的,解释与否有意义吗?” 平原伯夫人暴怒,“我什么时候找别人了,我只让你自己去下毒了……”她自己也意识到问题,有人和他们一起要毒害皇后,知道了他们的行为后就把事情栽赃到他们头上。 “有人陷害我们,我要申冤!”平原伯夫人脸色狰狞。 淑妃冷笑,“皇后娘娘一日不醒来,陛下不会听你们说话的,母亲以为陛下只拿皇后娘娘当皇后吗?陛下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举国皆知,这不是假的,想要谋害皇后,母亲觉得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吗?” 第54章 54 淑妃这般尖刻的说话几乎是前所未有的,尤其是对她的母亲,可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淑妃本人就不是多么好脾气的人。 “淑妃娘娘说的是,只是不管你们是不是冤枉的,我们也做不了主,该审的还是要审,娘娘您请,来人,将平原伯及夫人押上来。”赵相笑眯眯地对淑妃说完话,语气陡变威严。 赵溪荷没有被废去位份,还是尊贵的正一品淑妃,审案的人都懂礼数,不会对她不礼貌,冒犯皇室。 这种案子是不可能公开审理的,赵相杨相也只是找了个暗室询问,“淑妃娘娘委屈一下,先坐吧。” “本相刚才听见娘娘和平原伯夫妇对话,平原伯和娘娘都有意向毒害皇后娘娘,平原伯还备好□□递给了娘娘对吗?” 淑妃点头,“确实如此,但本宫并未真正下手,毒害皇后娘娘的另有其人,皇后娘娘德昭天下,待人宽厚慈和,本宫感念,是以收手。” “那□□在何处?本相派去的人未能在娘娘寝殿中寻到,不敢确认娘娘是不是用掉了。” “被本宫烧掉了,就在寝殿的宫灯里,转角处青瓷花瓶边,若是宫女们打扫的晚,二位丞相应该能寻到残渣。” 赵相冲一个侍卫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侍卫便出去了,应该是去寻找淑妃所言的残渣。 “娘娘为什么要把证物烧掉?”赵相接着问。 “本宫忧心某天想不开了,心思不正做错事,所以先绝了后患。” 去检查的侍卫果然带来了残渣,只能说宫灯火焰太小,没能真把那包□□烧成灰,洒了不少在宫灯盒里。 赵相微笑,“娘娘还请先移驾回去,本相要继续审问平原伯夫妇。” 淑妃的妹妹是个非常单纯善良的女孩子,被家人保护的特别好,现在父母和姐姐都被带走,她自己就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姐姐……” 淑妃冷冷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打碎这种纯真,“他们做这种事都是为了你,你这个样子真让我厌恶,何必要一副无辜的模样,难道说不是你不想嫁给孙成宣,不是你求他们帮你。” 单纯的妹妹在眼前,才更显得她这些年的日子过的有多么差,她的心灵有多么黑暗。 小姑娘果然惨白了脸色,“都是因为我……不……我不信……” 平原伯同样在瑟瑟发抖,与之相反的是平原伯夫人,她趾高气扬站着,“我要见陛下,我有要事禀告,相爷最好把我的话当回事,否则出了事你们担待不起。” 平原伯瘫在地上。 杨相和赵相对视一眼。做到这个官位的人,各个都是精明的老狐狸,不会让自己担这么大责任,杨相穿戴好官服,就去求见周启庭。 “她有话对朕说?”周启庭冷笑,“朕不想听,你告诉李氏,如果不顾念那个姓容的,她尽管说。” 李氏对淑妃不好,不仅仅是因为她想攀附豪门,而是因为她早就有了个梦中情人,就是当年的竟陵侯世子,如今的竟陵侯,李氏心机深重,对竟陵侯却是一往情深,哪怕竟陵侯对她毫无男女之情。 林慕沅中毒后,周启庭遣人去查探平原伯势力,探子没发现他们家秘密势力,反而在平原伯夫人闺阁时的梳妆匣里找到了写给竟陵侯的情诗。 言辞大胆火辣,周启庭作为一个男人,都觉得难以启齿。 “陛下……”杨相是两朝天子心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是他完全不知道,平原伯夫人却能知道的,“微臣觉得,这李氏危言耸听,惊扰圣驾,实为大不敬之罪……” 周启庭冷冷道,“这都是小事,审不审都无妨,皇后若是安然无恙,便死李氏一人,若是……平原伯全族,李氏全族,都给朕陪葬。” “杨爱卿,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微臣领旨。”有什么不明白的,往年哪一家有事,都是家主的责任,论罪也是从家主开始,罪名还要高于罪魁祸首,陛下的意思,便是将罪名全推到李氏身上,当然平原伯也不能放过。 据杨相来看,主犯也该是那李氏,平原伯的性子在公堂上也懦弱的很,必然不敢谋划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平原伯夫人听到“姓容的”这三个字时,整个人都熄火了,竟陵侯是她心里高洁无暇的雪山莲花,是她人生中最灿烂的阳光,比自己的生命都要重要的存在。 当年……若不是当年平原伯酒后失德,使她怀了赵溪荷,她决计不会嫁给这个无能的男人,就算前方千难万险,她也要嫁给最爱的竟陵侯,那个英雄般的男子。 “我……我刚才瞎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活下来……我不想死。”平原伯夫人痛哭流涕,浮夸的演技令赵相和杨相这等老谋深算的人物都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那李氏,你为何要谋害皇后?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知道,我只是怨恨,陛下要将我家小女儿嫁给孙成宣,那孙成宣是什么东西不说,单单是他得罪了皇后这一点,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了,我怎么舍得女儿去受苦。” “只要皇后死了……孙成宣是陛下的亲表弟,只要皇后不拦着,他就能……” “无稽之谈!”赵相高喝,“陛下为谁赐婚都是荣幸,承恩公世子亦是皇亲国戚,岂容尔等蔑视!此乃大不敬之罪。” “再者,一无圣旨二无口谕,尔等何处揣测圣意窥探帝心,尔等简直……大逆不道之极!” 平原伯一怔,是啊,他们是听谁说的陛下要让他们女儿嫁给孙成宣,陛下真有此意,定然会下圣旨的,他们就为了这么个传言搭上了所有的身家性命。 平原伯夫人疯了似的,“我们是被人骗了,我们被人蛊惑了,冤枉……” 第55章 55 “冤不冤,你说了不算,”杨相道,“你们谋害皇后是真,不管受何人蛊惑,总是免不了罪罚,不过……若是能供出幕后之人,本相会向陛下求情,对你们网开一面。” 平原伯夫人语塞。 反而是平原伯,这会儿被激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是竟陵侯之女,是容嫣!这个女人告诉我女儿的,我们家和竟陵侯一向有所往来,这才没有怀疑,我以为是竟陵侯得到了陛下的消息。” 对于这样的答案,杨相内心是无比拒绝的,欺软怕硬是人类的特色,竟陵侯可不是没有实权的平原伯,那人执掌西疆兵马,他作为一国丞相,也不能说随意得罪。 赵相更镇定一些,“竟陵侯乃国之肱股,平原伯攀告,可有证据?” “我有!”平原伯道,“容嫣给小女写的信,我还留着,就放在伯府中书房里,丞相尽管去查,我绝无虚言。” 赵相的表情一言难尽,想不到他还有这等心机,竟然还知道留下证据,难不成竟陵侯这次要栽掉? 他哪里知道平原伯的想法。平原伯原先爱慕嘉乐郡主,嘉乐郡主嫁人后便死了心,他性格懦弱,又觉得对不起妻子,这些年对妻子言听计从,可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妻子对竟陵侯的仰慕。他留下这些证据并不是怀疑竟陵侯如何,只是想看看李氏和竟陵侯是否有私密往来。 没想到,这些东西有一天还能作为呈堂供证。 平原伯重新瘫在地上,他这辈子亏欠大女儿良多,此次他和夫人小女儿都是逃不过的,只望……能留大女儿一条性命,毕竟是皇家妃嫔,她又是无辜之人。 赵相和杨相自然是拼了老命去寻证据,而寝殿里林慕沅依旧沉睡不醒,太医院最好是太医们都都守在殿外,却全都束手无策。 “陛下,皇后娘娘这情状来得蹊跷,臣等无能,才疏学浅,请陛下广布皇榜,延请民间能人异士,为皇后娘娘治病。” 周启庭玄色的衣袍如黑云般从眼前拂过,清越冷漠的声音响在耳边,“你们当真是无能,张贴皇榜,能治好皇后者,赏金一万,赐爵。” 这是极有分量的奖励,钱财身外之物,并非人人在意,可爵位……看看庄国公安宁侯等人的泼天富贵,尊崇高贵,谁不想有个爵位光宗耀祖。 周启庭转身走进内殿,跪伏在地上道太医们都擦了擦汗水,但愿……世间有人能救皇后吧,他们如今竟是连皇后的脉象都摸不准了。 皇榜张到大街小巷,朝中官员和百姓一样,都才知道皇后被人下了毒,生死未卜。难怪平原伯一家下狱,此事与他们,定然牵连甚深。 楚文轩早未见过林慕沅,宫规森严,除却林老太太和叶兰儿,林慕沅几乎不曾单独接见过任何人,更别提楚文轩这种引燃火药的引线,林慕沅避之不及。 他听说此事,堪称心焦似火,思及当年识得的那人,便揭了皇榜。 “楚文轩,你纵然是着急,也不该如此行事,藐视皇威,更是耽误了皇后病情!”若是因此让神医错过了皇榜,那楚文轩才罪过甚深。 “陛下,臣并非肆意行事,实是幼年结识神医康繁,愿为皇后娘娘求医。”林慕沅是他唯一的亲人,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比她血缘更亲近,如果林慕沅死了,这天下间,他楚文轩就又是孤身一人了。 “康繁,那个塞北的大夫?”周启庭想起来在泰和楼听小二说的话,倒不至于质疑康繁的医术,塞北天寒地冻,疑难杂症颇为常见,康繁在那处被称作神医,医术自然是一等一的。这是周启庭不大信任楚文轩,“朕也听说的康繁的名头,只是据闻他行踪不定,纵然你识得他,也未必能找到人在何处……” “陛下,臣身世坎坷,表妹是我唯一的骨肉血亲,这唯一的分量,我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救她性命。” 楚文轩相信,周启庭必然是知道他的身世的,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周启庭和先皇是不一样的,先皇防备端和亲王,周启庭却不至于防备一个不姓周的堂兄弟。 “陛下,庄国公世子求见。” “传。”周启庭看了眼楚文轩,“朕听闻,你跟林清河也是好友?” “清河,楚卿认得神医康繁,你二人关系一向好,你便和他一起将人找出来。” “臣领旨,陛下,不知臣可否……”林清河犹豫了一瞬间,“可否见皇后娘娘一面,家中祖母年迈,又担忧皇后娘娘安危,臣……” 周启庭打断他,“皇后性命暂且无碍,如今太医也瞧不出毛病,你见了也无甚用处,不如早日寻得良医。” 周启庭其实有些疑神疑鬼,这会儿除了太医并不敢让人见到林慕沅。林慕沅严防死守的,还是在行宫中被人下了毒,还不知道具体是何人实施的,万一再被人钻了空子…… 林清河有点失望。 楚文轩早就做好了准备见不到林慕沅,是以心里也没什么落差,只要找到康繁在什么地方,便能救林慕沅,见不见得到人有什么关系。 “楚兄,康先生真的能救我姐姐吗?”林清河出了行宫,拉着楚文轩的袖子问道。 楚文轩目光悠凉,“清河,我是一定要救她的,如果康繁没有法子,我便去找别人,找到明年后年也决不放弃。” 林清河怔了怔,“楚兄,姐姐已经……”嫁给陛下了。 他以为楚文轩喜欢林慕沅,实在不忍心看他如此折磨自己。 赵相与杨相证实了平原伯的话,竟陵侯的确跟平原伯夫人关系匪浅,周启庭要为平原伯幼女赐婚的消息也的确是容嫣写信证实的。 杨相头发掉了一把,事情真是越发复杂了,一个平原伯不算什么,他和赵相完全得罪得起,可竟陵侯……得罪不起啊,万一人家是冤枉的,他们两把老骨头也不好过了,朝中内外,也唯有安宁侯庄国公能与竟陵侯抗衡了。 杨相又发愁地想起一件事来,竟陵侯夫人是安宁侯之妹,竟陵侯的妹妹则是吴王妃,三家同气连枝,更是盘根错节不好对付。 “去求见陛下吧,我等也没有权利批捕竟陵侯。”赵相长叹一声,“若是庄国公此时为闺女出头,把竟陵侯的事揽过去就好了。” 这二位并发放尸位素餐之人,平常行事亦算得上公正严明,可他们不是包青天,总有不敢得罪的人。 杨相叹息,“说起来也是奇怪,上次孙成宣那种事情庄国公都愿意出手,如今到了大事上反而不言不语,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 周启庭也想不到竟陵侯竟然也在此事中掺了一脚,脸色显得很不好看,“竟陵侯之事,由瑞王去办,你们看好了平原伯。至于李氏,秘密鸩杀,不可泄露消息。” 竟陵侯……林慕沅的前世若是有竟陵侯插手,结局还真不好说,就算李氏行动早于自己,但凭借平原伯的势力,自己有不至于非要断尾求生,竟陵侯的势力,则大为不同,容家是和林家一样的开国世家,亲戚关系更是遍布权贵。 第56章 56 这种事情也只能交给周霑,事关先皇,周启庭信不过别人。 康繁此时就在京城,他与泰和楼渊源匪浅,如今也便居住在泰和楼中。 楚文轩找来时,康繁也正拿着不知从何处揭下来的皇榜,眯着眼打量。 “康兄,这实在是太巧了,你也想去为皇后娘娘……”楚文轩激动道。 康繁转过头,昳丽的容貌晃花人的眼,他勾唇一笑,“文轩,我只是看看罢了,我并不想去,皇家……除了那些阿堵物,还有什么值得我去一趟的。” 楚文轩苦笑,“康兄,皇后娘娘是我表妹,我家人都早已不在世上,表妹是我血缘最为亲近的人,我不能放着她不管。” 康繁摇头晃脑,语出惊人,“皇后娘娘是嘉乐郡主的女儿,她和先皇的女儿还是和林烁的女儿?” 楚文轩呆滞,“康兄……什么意思?皇后娘娘当然是嘉乐郡主和庄国公之女。” 康繁哼笑,“你年纪小当然不知道,十几年前我也才十七八岁,先皇找我给一个病入膏肓的女人治病,治好了要杀我灭口,最后那位嘉乐郡主救了我。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我救治的女人是竟陵侯夫人。” 楚文轩眨了眨眼,有点搞不明白。 康繁敲了敲他的脑袋,“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先皇先引诱了堂妹嘉乐郡主,后来又跟臣子的妻子……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厌恶皇室?” “不过既然是嘉乐郡主的女儿,那个女人救过我一命,我便还给她的女儿,也不欠别人的了。” 楚文轩对先皇那点事不感兴趣,那人是导致他父亲悲剧的来源,但嘉乐郡主是他亲姑母,怎么会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来。 康繁眼皮一抬便知道他的想法,“跟先皇那种人比起来,嘉乐郡主已经是难得的纯善了,皇室藏污纳垢,多么腌臜事都被遮掩住,你那表妹也是可怜,我就奇怪,先皇到底是想报复嘉乐郡主的女儿,还是想补偿她。” 毕竟林慕沅因为他才一辈子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周启庭看到楚文轩就这么着把康繁带到御前,也是吃惊,有这么巧的事情,康繁刚好在京城? 康繁时年三十有余,保养极好,看上去不过二十许人,实在年轻,让人无法将他与传闻中成名已久的神医联系起来。周启庭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你便是那位塞北康神医?” 康繁假笑,“区区不才,姓康名繁,忝居神医之列。” 周启庭收回目光,“皇后一直没有醒来,但太医说余毒已清,皇后的身体没有问题,你……” 康繁笑了笑,“世上的毒有千千万万种,陛下不可听信一面之词,太医们自然医术高超,官家奉养下,见识的疑难杂症也是极多的,但总有些偏门左道,正经人想不到。” 康繁心中已经有数,抬起头,微微一笑,“草民斗胆,敢问皇后娘娘中毒之事,是否与竟陵侯容家有关。” 周启庭的目光锐利似剑。 康繁不慌不忙,“草民少年时见过这样的症状,那人是竟陵侯夫人余氏。” 周启庭脸色阴沉如水,咬牙道:“瑞王已经去捉拿竟陵侯府家眷,情神医尽力救治皇后,朕有重酬。” 果然,与容家有关。竟陵侯! 康繁点头,“草民请求一观皇后娘娘凤颜,另外,陛下可否请太医进来一二个,草民需要帮手。” 周启庭点头,“神医随意行事。” 康繁抬眸看他神情,不觉哂笑,先皇那种人,也能养育出如此正经的儿子。 康繁此生走过大半河山,见过无数的人,阅历在了,他一眼看去几乎就能判定一个人的性情,在他看来,周启庭在皇家,是极为罕见的正直,心胸广博更是令前人汗颜。 他能允许康繁随意行事,这般信任便是一普通富家翁也不敢随意交付,可他就敢。 康繁觉得,自己对皇室的看法是不是有些偏激,毕竟不是谁都像先皇那样心里有病,疑神疑鬼。 看到林慕沅的脸时,康繁怔了怔,倒不是因为林慕沅貌美,康繁行医多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子也见过不计其数,而是林慕沅那张脸,传闻中肖似嘉乐郡主,在康繁看来,也不过二三分相似。 康繁在其中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眨眨眼,康繁把脑海中天马行空的想法赶出去,手指隔着绢帕搭上林慕沅雪白色的手腕。 京城里的女人闲着无聊,大概是以讹传讹了。 不出所料,果然与那位夫人中了一样的毒,这毒对康繁而言不算棘手,毕竟是曾经治过的,可难就难在,这毒若是一个把握不好,中毒的人便会终身不育。林慕沅是一国皇后,还没有孩子,她若是从此生不了,皇后的位置也便已经坐到头了。 对于林慕沅来说,这种结果不一定比不知不觉死去好多少。 做不了皇后的林慕沅,显而易见会遭遇什么。多少人盯着她的位置,就算周启庭想要护着她,也难敌天下人的意愿,更何况,周启庭未必愿意留下一个无法生育的皇后。 康繁还是有几分医者仁心的,林慕沅更是他恩人之女,事情很艰难。 康繁皱起眉头,一字不漏把一切告知周启庭。 周启庭没有料想中的纠结,“无妨,你只管去救治她,若是真有此等意外,也是朕命该如此。” 康繁悚然一惊,“陛下放心,草民当竭尽全力。” 周启庭说,朕命该如此,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准备和别的妃嫔生孩子了? 可是据说,后宫已经有人怀了身孕。 周启庭眉眼安宁,陈宝林的孩子昨天掉了,她惩罚宫女时不小心撞到肚子,从此再不会孩子了。 如今林慕沅也可能是……或许自己是天然的没有子女缘。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周霑效率很高,康繁还没结束他已经抓捕了竟陵侯全族人,直接关进了监牢,谋害皇后的罪过,竟陵侯权势滔天也无任何逃脱的可能。 周启庭并没有心情处理竟陵侯之事,“阿霑,皇后生死未知,竟陵侯之事,你通知庄国公,由他处理。” 竟陵侯向林慕沅下毒之事,既然与平原伯有关,那与嘉乐郡主也脱不了关系。不管怎么说,关于嘉乐郡主的事,林烁知道的要比任何人都清楚。 周霑很是不解,“皇兄,这等大事,该由三司会审,为皇后娘娘讨回公道,以儆效尤,怎能由庄国公私下处理,这岂不是在助长此等风气。”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老长时间的懒狗又回来了 第57章 57 周启庭叹息,“阿霑,父皇的颜面不能有损,朕也不能委屈皇后……。” 周霑微怔,父皇驾崩多年,皇后中毒和父皇有何关系? 周启庭很直白地告诉他,“若是朕所料不错,嘉乐姑母和父皇兄妹有违伦常,平原伯夫人是知情人,朕不知竟陵侯到底为何谋害皇后,不过大约与此事脱不了关系。” 周霑道:“皇兄,容家幼女容嫣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她谋害皇后,可能只是想要取而代之,平原伯夫妇也只是替人做了挡箭牌,未必与……您说的事有关。” “平原伯夫人既然掌握着这样的大秘密,父皇为何会容忍她衣食无忧活到现在,”周霑在某些时候比周启庭看事情更明白,“父皇并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周启庭在先皇的呵护下长大,对先皇的看法难免有些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迷惘,可周霑就清醒多了,远远看着,才会明白先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启庭皱眉,“你是说,平原伯夫人未必知道父皇……” “臣弟的意思是,父皇和嘉乐姑母,恐怕不是皇兄猜测的那样,我并不认识嘉乐姑母,但料想她也不是愚蠢之人,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周霑道,“这其中,定然是有误会的,我觉得就算是华悦那样笨,也该知道这种事做不得。” 周启庭心情根本没有因此放松,如果嘉乐郡主和先皇是清白无辜的,那么林慕沅前世之死就是另有隐情,这个隐情也不会比嘉乐郡主和先皇私通的事情简单。周启庭揉了揉额头,“你说的有道理,但也是猜测罢了,就交给庄国公办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周霑点头,又道,“臣弟听闻楚文轩找来了神医给皇后治病,他……臣弟逾越,只是皇后娘娘也是臣弟表妹……” “楚文轩是端和亲王的孙子。”周启庭现在也是有些心力交瘁,瞒着周霑也没什么意思,“他父亲是嘉乐郡主的双生哥哥。” 周霑呆滞,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生活在一个假的世界里,怎么突然发生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嘉乐郡主难道不就是一个略微厉害的女人吗?怎么转眼牵扯上父皇,牵扯了平原伯甚至还有竟陵侯。哦,还有个神奇的双生哥哥? 二人谈话间,给康繁打下手的太医转了出来,“陛下,皇后娘娘醒了。” 周启庭回头,“阿霑,你先去吧,朕去看看皇后。” 寝殿中林慕沅和康繁冷冷对视。 周启庭疾步走到床前,盯着林慕沅看了一会儿,转过身问康繁,“皇后如何?” 康繁道:“草民自诩医术过人,这次却是看走眼了,皇后娘娘早已无碍,不过是草民误诊,如今宫中有无数太医,草民可否告辞。” 康繁本欲用针灸的,可第一针还未下去,林慕沅便醒了过来,太医院头子左和谐不等他反应,就让底下小太医去通知周启庭了。现在康繁也是不清楚怎么回事,林慕沅根本不许他去把脉,拒绝得十分坚决。 这是对康繁医术的一种侮辱。 林慕沅脸色惨白如纸,“陛下,我没事了。” 周启庭摸了摸她的脸,“让神医看看吧。” 林慕沅摇头,“我真的没事。康神医,得罪之处,万望海涵。” 康繁也是不羁的主,他当即便皮笑肉不笑道:“皇后娘娘多虑了,草民区区一介山野大夫,得见天颜已是福气,得罪之说,草民万万当不得。” 林慕沅看了眼左和谐,左和谐自觉告退。 “康神医,我亦不知为何,这毒来的蹊跷,也去的蹊跷,实在不能道于人前。” 林慕沅中毒之前未曾接触过任何不对劲的东西,就莫名其妙被下了毒,如今更是莫名其妙醒了过来,她自己觉得身体没有半点不舒服,除了略有些饥饿。 特意向康繁解释,也是无奈之举,他医术不凡,若是心里存了火气,出了皇宫去乱说,保不齐真有人信了他。 康繁只道,“既然如此,草民自不会勉强。” 他拱手俯身,“皇后娘娘大安,乃天下百姓之乐事,草民自当竭力。” 周启庭一直安安静静不曾说话,直到此时,他目光如刀看向康繁,“康神医医术不凡,堪称国手,治好了皇后,身有大功,朕自当嘉奖。” 康繁道:“草民谢恩。” 利益相关时,正常人都不会去做损人损己的事情。 周启庭说皇后是康繁治好的,那么林慕沅便和此间诡事绑在了一起,若是康繁说出去,外人怕也只会说他医术不行,治不好皇后,便编此瞎话愚弄别人。 康繁看了眼林慕沅,垂眸道,“陛下,皇后娘娘大安,草民暂且告退。” 康繁恍惚觉得有什么不对,林慕沅醒睡着时,容貌还有几分像嘉乐郡主,可醒来后,那三分相似也淹没在全然不同的神色里。 京城中的人,是怎么凭着这张脸传出林慕沅肖似嘉乐郡主的话的? 林慕沅感受到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脸,怪道:“神医是有话要说?” 康繁向来认为事无不可对人言,便直爽道:“嘉乐郡主对草民曾有救命之恩,听闻皇后娘娘是郡主之女,跟郡主极为相似,草民今日看着,娘娘和郡主倒不是很像,有些奇怪。” 林慕沅眼神一凛,随即笑道:“以讹传讹的事情,虽然本宫和母亲是母女,也没得全然相似的。” 康繁垂首道:“娘娘所言甚是。” 康繁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他一眼就看穿了林慕沅那一瞬间改变的眼神里,肯定大有故事。但是不言而喻,林慕沅不可能告诉他真相,还不如自己去猜测,就当在自己脑海中演了无数场大戏。 至于说自己去查看,还是不要想了。 毕竟……生命安全重于泰山! 周启庭目光淡然,不见丝毫波动,康繁恍然间感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寒气。 识趣地闭上嘴,康繁拱手一揖,“草民告退。” 或许,周启庭是想杀了他的?康繁心道,杀了一个人才是让他闭嘴的最好方法,先帝就老是这么干。 吾皇还真是仁慈。 周启庭唤了左和谐进来。 左和谐做了一辈子太医,清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这下也只是冷静地为林慕沅把脉。 “陛下,皇后娘娘洪福齐天,已无大碍,神医医术不凡,臣启陛下与以嘉奖。”?康繁心道,杀了一个人才是让他闭嘴的最好方法,先帝就老是这么干。 吾皇还真是仁慈。 周启庭唤了左和谐进来。 左和谐做了一辈子太医,清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这下也只是冷静地为林慕沅把脉。 第58章 58 “陛下,皇后娘娘洪福齐天,已无大碍,神医医术不凡,臣启陛下于以嘉奖。” 林慕沅浅笑,“本宫病这一场,太医院诸位也辛苦了,左大人劳心劳力,本宫记下了。” “娘娘谬赞,臣受之有愧。”左和谐胡须微动,“陛下,娘娘大病初愈,气血两虚,臣回太医院斟酌一二,为娘娘开一剂补药。” 左和谐得了周启庭的允许,佯装淡定地走出去,在门外狠狠擦了把冷汗,又战战兢兢左右环顾一二。 室内林慕沅已然变了脸色,目光生冷,周启庭便道,“你知道了什么?” 林慕沅冷声,“竟陵侯,吴王!” 她着实想不到,吴王会在此中插了一手。 她昏睡这几日,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见了前世。前世她死后的事情。 竟陵侯夫人余氏年轻时与先皇相好,然而那时她已嫁为人妇,二人私下来往长达两年之久,但那时先皇早已勾上了堂妹嘉乐郡主。 先皇对嘉乐郡主颇有几分真心,余氏不忿,便借由嘉乐郡主闺蜜李氏偷得郡主和先皇之事的证据,以此威胁先皇将嘉乐郡主嫁给别人。李氏恋慕竟陵侯,本想帮余氏一把后,进入竟陵侯府做妾,再斗倒私德不修的余氏。 可余氏竟然设计陷害她与平原伯同房,不得不嫁给平原伯。 后来余氏和嘉乐郡主都有了女儿,长大后先皇让嘉乐郡主之女做皇后,余氏的女儿却无人问津,她内心更是不满。 余氏手握证据,联合爱女心切的吴王妃,说通吴王和竟陵侯合作,逼死林慕沅,将二人的女儿一同送进宫。 皇后薨逝,后宫势力重新洗牌,四妃除却背景雄厚的杨莹安然无恙,其余人都被以各种各样的名目处置,随即石瓀容嫣等吴王或者说竟陵侯一脉的女子入宫,霸占后宫高位。 至于林婉澜和叶兰儿母女,则是做了别人手中的枪。 周启庭被人握住把柄,只得忍气吞声,孙太后去世,后宫无人辖制这些人,而后十余年,周启庭一直膝下无子。 长宁十八年,竟陵侯暴毙,吴王密谋反叛,被瑞王斩于剑下。 长宁二十三年,周启庭依然无嗣,而他已经不年轻了。长宁二十四年周启庭病重之际,立瑞王世子为储君。 “你中毒之事,与竟陵侯府有关,吴王府却是干净的,那余氏……” “吴王府必然已经跟余氏合作了,石瓀进宫之事本就不合常理,我记得吴王妃本就该为石瓀早早定亲的。” 石瓀三年未嫁,最终悔婚入宫。那时定亲,或许也只是个幌子。 “只要他们不干净,就不信找不着证据,”林慕沅冷哼,“没有证据也要造出证据。” 不管事实如何,不管她梦见的是真是假,林慕沅都不会允许旧事重演。 周启庭若有所思,“安宁侯是余氏亲兄长,余箬现在就在宫里,安宁侯那里,也该注意。” 林慕沅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安宁侯会在明年病逝,世子继承爵位,安宁侯夫人同余氏关系势如水火,余箬跟此事无关。” 周启庭没反驳她,扶着她的肩将人按在了床榻上,“你还是先休息吧,这些事情朕会处理,没人跑的掉。” 前世周启庭忍辱负重十余年,才保证准确无误地下手除掉对手,这一世占得先机,怎会有失手的理由。 处置竟陵侯根本不必花心思筹谋,毒害皇后的罪名落实了,他们一家人都没有逃脱的可能。 而吴王,若不是石瓀在宫里,周启庭倒真是束手无策了,感谢吴王妃送来这么个大杀器。 石瓀在宫中与外界无法沟通,想要往她身上栽赃一二罪名根本不是问题,外人纵然知道真假,但不是自己家,谁会为了别人的事,心甘情愿落个窥探宫闱的罪名。 周启庭心中筹谋,目光愈发平和。 胸有成竹之人,便不会再行慌乱。 皇后病愈,塞北神医康繁得到了陛下承诺的奖赏,万两黄金之外,康繁以一介白衣之身,得封丹溪伯,享伯爵年俸。 赵杨二相心如明镜高悬,查明皇后中毒真相,竟陵侯一族待罪。 林慕沅再一次见到了余氏。 她第一次也是此前唯一一次见到余氏,还是新婚不久,余氏给人的感觉也就是怯懦无能,在容嫣的飞扬跋扈面前更显瑟缩。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竟然谋划了当朝的皇帝皇后以及很多人,甚至她还成功了。 “成王败寇,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查到证据的,我被困在牢狱里,先皇的龌蹉事也安全了,我无话可说。”余氏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语气阴冷无比,“我只恨到死都比不上周嘉乐那个女人。” “就因为家母比你美貌。”林慕沅冷冷道,“你害死她不够,还想要将本宫一同斩草除根?” 余氏眼珠微动,又极准确地转回 位,用那样阴毒的目光。着林慕沅,“如果不是周嘉乐,我早就是皇后了,今天在皇位上的该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凭什么周嘉乐阻拦我做皇后,她的女儿还要压我女儿一头!” 她似乎有些癫狂了,眼珠不错地盯着林慕沅,似是随时能够扑上来,侍卫们护着林慕沅退开。 余氏忽而开始哭哭啼啼,“明明我才最爱他,他为什么只喜欢周嘉乐,为什么!” 林慕沅漠然看着她,待她安静下来才冷冷道:“因为你有病。” 观余氏面容,必是癫狂无疑了,能为了年轻时的不伦□□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谋划,世上的人恐怕怎么也想不到。 林慕沅见她这一面,也不是为了这点事,余氏的心情她不关心。 “嘉乐郡主之死,是谁做的?” 林慕沅怀疑嘉乐郡主并非难产身亡,林慕沅作为难产生下的孩子,身体没有丝毫损伤,这本身就不合理。 余氏眼神逐渐清明起来,“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放过嫣儿!” 容嫣是余氏精心调剂出来的女儿,飞扬俊美的表面下心机手段样样不缺,余氏想要保下这个女儿,来日为自己报仇。 “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林慕沅转身向外走,“不说就算了,本宫不知道也无所谓,已死之人,没你心里想的那么重要,本宫的底线在这里,你那个儿子能活下来传宗接代,别人就不用想了。” 余氏喊住她,“是林家老夫人。” “那个老女人心狠手辣,嘉乐郡主活着就是先皇心里的一根刺,对庄国公府的将来百害而无一利,嘉乐郡主死了,林家才能借着先皇的怜惜更进一步。” “你有证据吗?” “没有。”余氏道,“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若不信也不会来问我了!” 第59章 59 “本宫相信。”林慕沅没有回头,“等你们上了黄泉路,本宫自会信守承诺。” “愿皇后娘娘一诺千金。” 林慕沅最后又道,“你说先皇喜欢家母,可为什么家母死了你还活着。” 她带着人离开,咔嚓一声锁响,没人去看余氏最后的表情。 三年后余氏联合吴王等人布下天罗地网,周启庭不得不妥协,可现在她谋划未成,周启庭并不畏惧。更不必讲十几年前,先皇难道杀不得她。 嘉乐郡主都死了,余氏身份地位难道比得上嘉乐郡主吗。 余氏能活到今天,不过依赖于先皇心慈手软,依赖于先皇对她曾有些许深情。 出了这样的大事,周启庭也没在行宫多待,等林慕沅身体略好几分就启程回宫了。 孙太后在宫中早就收到了林慕沅中毒生死未知的消息,这段时间也是忧心忡忡,行宫不比宫中,皇后被算计了,皇帝也不见得安全,孙太后十分担忧周启庭。 如今见人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孙太后喜极而泣,“陛下……” 周启庭挽住孙太后的手,笑道,“母后,朕好好的,皇后也无大碍,不是早让人回来跟您讲了吗。” 孙太后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我这见不到人放不下心啊,你们没事就好,先祖保佑,该让皇后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后宫哀家就替她看着。” 孙太后对这个儿媳妇不怎么满意,林慕沅执意处置孙成宣让孙太后心里堵的半死,可她也不至于恶毒到希望林慕沅去死。 周启庭却道:“母后才该颐养天年,后宫诸事朕另有安排。” 皇后休养,杨莹晋封贵妃,石瓀晋封德妃,同掌后宫权柄。 竟陵侯平原伯被捕,吴王府也有了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只是此时他们与竟陵侯牵扯不深,吴王手中没有兵马,竟陵远在天边。 吴王妃想救兄长一家,但自己女儿此时晋封,她只当做是周启庭给吴王府的安抚,畏首畏尾怕耽误了女儿前程。 竟陵侯阖府,毫无招架之力。 竟陵侯夫妇和子女都被判了斩首,竟陵侯族人逃过一劫,只判了劳役,只有几个关系极亲近的判了流放。 平原伯府也逃不掉,李氏首当其冲,她是唯一一个被斩杀的人。平原伯和小女儿被流放到凄苦之地。淑妃原是宫妃,只被贬做末等宫嫔。 石瓀却是春风得意,入宫之后一直被冷落,她早已心如死灰,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的一天。 林慕沅宣召林老太太入宫,叶兰儿与李氏跟随而来。 林慕沅没有避着人的心思,“竟陵侯夫人说,先母之死与祖母有关。” 林老太太纹丝不动,“皇后娘娘既然问老身,不就是信了吗,难道娘娘觉得我错了?他日若娘娘有个与娘家兄长纠缠不休,在外荒?淫无度的儿媳,可会忍气吞声?” “我林家不能抗旨,更不能任人欺辱,老身杀嘉乐郡主,即为我林家百年大业,也是为了出一口气。” 嘉乐郡主出身高贵,休不得贬不得,除了死,林家永远摆脱不了。 林慕沅抬高声音,“那是本宫生母,祖母期望本宫附和你吗?” 林老太太淡定道:“难道是我的错?我已经足够仁慈,皇后娘娘您能平安长大,已经是我最大的善心了。” 林老太太觉得,自己没有殃及无辜把林慕沅送去和嘉乐郡主团聚,已经非常非常善良了,毕竟她曾无数次可以把林慕沅弄死,省的这个人活着折磨林烁。 叶兰儿与李氏大气都不敢出。 林慕沅无言以对。如果她处在林老太太的地位上,只会更加狠辣。如果嘉乐郡主不是她母亲,林慕沅会非常果决地站在林老太太一边。 林慕沅长吁,上辈子送自己上路的人是林婉澜,幕后谋划的人没一个出头的,想必……林老太太也少不了。 林老太太和林烁才能够指使得动林婉澜啊。 她忍了多年,终归有忍无可忍的一天。 可是林慕沅能怎么着呢,林家在嘉乐郡主之事上才是受害者。若林慕沅的孩子遇上这种事,林慕沅觉得,对方无论生死都不能偿还。 所以林慕沅无法昧着良心去责怪林老太太。或者有人说她不孝,林慕沅只能讲,她对从未谋面的嘉乐郡主的孝,比不上自己的良心。 “我并不是要向祖母兴师问罪,”林慕沅道,“父亲和母亲连怨偶都不算,也不必再葬在林家祖坟了。” “母亲已经是公主之尊,该葬在皇家陵园,本宫会命人再端和亲王陵墓旁另起陵寝,安葬嘉乐公主。” 林慕沅想,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嘉乐郡主应该 更欢喜葬于皇家。她所有的亲人,包括她的女儿,都会葬在皇家。 林老太太很想将嘉乐郡主留下来,让这个女人死不瞑目,可事已至此,十几年过去,她也不再有精力与年轻人争吵。 天子恩德,嘉乐郡主葬回皇家,楚文轩难得沉默。他的父亲,正经的皇家子孙,只能在山水之间遥望帝都繁华。 嘉乐郡主下葬在皇族里边算不上大事,德妃石瓀意图谋害贵妃则是令人咂舌了。 贵妃是杨相之女,吴王平日间对杨相也是多有敬重,小辈间竟然发生了毒害之事。 杨莹一脸弱不禁风,杨相夫人看到女儿惨白的脸色心疼无比,心里便连带着吴王府一同恨上了。 周启庭一直没打算自己出手对付吴王,借刀杀人才是上策,杨相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庞大,他无不臣之心,不代表上座的君王能够全然放心。 杨相和吴王鹬蚌相争,周启庭只需稍稍挑拨便能渔翁得利,何乐而不为。 “杨夫人好糊弄,杨相这个人精明能干,不一定会按陛下想的做。”林慕沅不太相信杨相会按照周启庭的想法走。 杨相智谋不凡,肯定能看出来漏洞,周启庭还不如不出手,任由事态发展。 “杨相如若是真聪明,自然知道怎么办,”周启庭道,“朕也不一定要用他的。” 第60章 60 杨相是只真正的老狐狸,他一介文臣,在天下承平之际,权势滔天也不能做什么,白白被人猜忌,而且这么大年纪的老头了,没必要再巴着那些东西不放。 周启庭几乎是明摆着告诉他了,需要他和吴王干起来,杨相不可能装傻当不清楚,他要真不吭不响的,周启庭反而怀疑这人别有用心,所以杨相但凡有足够的智慧,周启庭都能达到目的。 当然,如果杨相不想混下去了,也会出意外。 林慕沅便不再多言。 其实真正有本事的人,才更加不屑于搞阴谋诡计,能以光明正大的方式取得成果,为什么要劳心劳力,最后得到有风险的结果。 周启庭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对吴王用阴谋,对杨相却不设隐瞒。 形势喜人。 石瓀谋害杨莹,人证物证俱全。杨莹外有杨相支持,内有姨母孙太后做靠山,承恩公作为杨莹外家舅父,也是成日里哭哭啼啼要求做主,石瓀支柱去了竟陵侯,只余吴王一家,焉能比得上杨莹背景雄厚。 吴王都已经不抱希望了,他手中兵权早被架空得差不多了,庄国公安宁侯在旁边虎视眈眈,再加之杨相的地位,实在与人争不起。吴王虽然对女儿石瓀极其宠爱,但毕竟只是个女儿罢了。 吴王妃倒是不肯放弃女儿,日日跪在清宁宫门前哭求,林慕沅接见过她一次,吴王妃也只是翻来覆去哭诉她和石瓀之间的姐妹之情,半点洗清的证据都没有,林慕沅安下心来,又不免有些烦躁,吴王妃利用起别人来毫不手软,亲哥哥竟陵侯也能说放弃就放弃,现在却同别人讲感情,也不觉得好笑。 “太后娘娘懿旨在,若没有真凭实据,谁也不准把石昭容放出来,王妃不必去多言,若有能耐,只管去求太后娘娘,本宫做不得主。”林慕沅冷淡道,“本宫亦没必要为了个在背后捅刀子的好友以身犯险。” 她勾唇似笑非笑,“王妃该懂本宫的意思。” 吴王妃只觉羞辱难当,甩袖离去,第二天却又递了牌子进宫跪求。 她目前还是亲王妃,林慕沅也不好拦着不许进宫,只能随她去,自己转而搬到了别处,只当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不知道,周启庭打算什么时候把人干掉。 杨相在此时显得极为聪慧,做事特别符合周启庭的想法。 将所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运用的炉火纯青。 表面上,杨相只是让妻子向石瓀施压,给女儿出口恶气,可背地里使得手段,使得吴王无比心塞。 不提对于朝廷中,那些依附于吴王的官僚的各种打压,单是对吴王族人做的事就够了。 吴王老家也是江南文峰鼎盛之地,宗族之子大都走科举之路,杨相一招釜底抽薪,让人断了石家人的青云路。 因为这个缘故,吴王宗族族长和族老们,对石瓀极为不满。碍于石瓀身份,他们自然不敢当面说什么,但背地里使手段,也足够吴王妃恶心的了。 “陛下高招。”林慕沅笑眯眯道,“我估计,吴王还能撑些时日,吴王妃就不行了。” 周启庭无言以对。 第61章 61 “还要得益于杨相上道,换个人恐怕就不行了,别人也猜不到陛下的心思啊。” 当年朝堂厮杀激烈,杨相却能凭借一己之力压倒同僚,做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为人没有几分眼力与手段,也不大可能。 周启庭的老师冯太傅比杨相更加近水楼台,关系亲近,却斗不过杨相,最后还自己作践死了自己。 大智慧与小聪明,在此立现。 周启庭笑道,“接下来就看吴王怎么办了,朕也该收网了。” 林慕沅眨眨眼,“陛下要不要与我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一把,是吴王先沉不住气,还是吴王妃先动手,我押王妃。” 周启庭不以为意,“输了又当如何?你有什么能输给朕的?” “如果我输了,就答应陛下一个要求,如果陛下输了,您定好的微服出巡就带上我。”林慕沅靠着他的肩膀,“陛下觉得怎么样?” 周启庭忍俊不禁,“怎么听都是朕吃亏,朕也没什么需要你答应的,微服出巡多带个你……多个女人,你说说麻不麻烦。” 林慕沅朝他脸上啃了一口,干脆问道:“陛下就说答不答应吧。” “行了,别咬了,”林慕沅许是觉得口感不错,又忍不住啃了一下,“朕答应你。” 吴王经营多年,本身也不是吃素之人,前几日自家理亏,本想着不好得罪杨家河承恩公,让杨相出口气便罢了,谁想杨相竟不依不饶起来。 吴王吃了诸多暗亏,也恼火起来,跟杨相手下一干人等的明争暗斗不消多言。 吴王妃的手段才是大戏。 杨相夫人是孙太后的亲姐姐,姐妹俩在智商上堪称是天壤之别,孙太后智力平平,杨夫人却是吊打杨相的水平,吴王妃跟她斗,犹如以卵击石。 可惜吴王妃认识不到,她满眼都是自己可怜的小女儿,深恨杨家人得寸进尺,更怨恨林慕沅袖手旁观,不顾姐妹情谊,全然忘记了她自己算计别人时的嘴脸。 “吴王妃该不是个傻子,这种愚蠢的手段也使得出来,巫蛊……”林慕沅极为无语,“若是巫蛊有用,我去扎几个小人诅咒她们,也省得谋划了。” 没错,吴王妃这一场大戏,使得就是巫蛊。 传说中被皇室深为忌惮,林慕沅却嗤之以鼻的巫蛊。哪怕林慕沅重活一世,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也不可能相信巫蛊之术有用。 杨夫人眼泪汪汪,“娘娘千万要给臣妇做主啊,吴王府欺人太甚,石妃欺我女儿,吴王妃更以如此恶毒之术诅咒臣妇……” “臣妇以往读书,只见过汉武帝时有人行此邪术,万万想不到当真有人用心险恶至此。” 林慕沅安抚她一番,待杨夫人不哭了方道,“事关重大,本宫不敢自专,当上禀陛下,由陛下裁夺,夫人放心,陛下自会给黎民百姓一个公道。” 林慕沅不问杨夫人如何知道的。 做帝王的,一向忌讳这些,汉武帝时的巫蛊,两次皆是血流成河,元光年间斩杀数百人,征和年间牵扯更大,数万人的性命付之一炬。 周启庭本只想除掉吴王府势力,没想到吴王妃如此胆大包天。 敢在帝王眼皮子底下行事,吴王府气数将尽。或者说,整个石家宗族,百年之内都缓不过气来。 幸而吴王妃娘家竟陵侯府已经败落,否则牵连更大,倒显得周启庭残暴。 杨夫人擦干眼泪,“臣妇多谢娘娘。” 林慕沅微微一笑,忽而问道,“本宫听贵妃说,悦儿定了我娘家的堂兄,婚期定在何时?” 杨夫人想起小女儿,心情便好了几分,“跟男方家定的明年春天,太后娘娘说让瑞王殿下带着我家小子送悦儿去姑苏,男方家让人来接亲。” 林慕沅含笑道:“这样倒好,瑞王亲自送表妹出嫁,日后别人也不敢欺负悦儿。夫人也不必忧心悦儿嫁得远难以相见,听我家祖母说,堂兄下一科进京考试,日后便常住了。” 孙太后好大方,竟然让一国亲王送表妹出嫁,林慕沅也是吃惊,毕竟感觉,就是华悦公主远嫁,也顶多有个堂兄送嫁。 杨夫人提及此事便极开心,“这感情好,亲家也没跟我们提,以后悦儿能待在我们老两口眼前,我们也能多照应她。” 林慕沅也挺高兴的,杨悦嫁到林家,对她自然只有好处。 吴王府大约也只是这几日的事情,宫中除却安宁侯女余箬,只余下杨莹和孙薇薇的身份足够搅风弄雨。 承恩公无实权,孙薇薇的靠山也就是孙太后,余箬有个做错了事的姑姑余氏,这辈子注定无法太出头,只有拉拢了杨莹方是正道。 杨夫人难道不懂这一点,她放着京中大把的青年才俊不选,要把女儿嫁往姑苏,若说没有算计,林慕沅是不信的。大概是心里明白,为了大女儿小女儿日后生活安稳,只得如此安排。 吴王妃行巫蛊之事,自认为是极机密的,只她自己和石瓀的奶娘参与了,吴王都不知道,无奈石瓀奶娘有个相好的,那男人贪财好赌,杨夫人稍微使点手段,吴王府大事小事尽在掌中。 等禁卫军到吴王府搜查的时候,吴王妃还一脸自信,全然不知事情已经败露,反观奶娘,煞白的脸色更符合此时情景。 “本王妃是先帝亲封的诰命,竖子尔敢!” 禁卫军统领绕过她,“王妃娘娘恕罪,陛下手书在此,卑职万万不敢抗旨,还请王妃让府中少夫人和姑娘们还是避一避,我这些手下都是粗人,若冲撞了各位,说出去不大好听。” 吴王脸色陡变,“不要欺人太甚,吴王府还容不得你们放肆,陛下手书在,你们只管搜查,若是我儿媳等人被冲撞,本王必会追究到底。” 禁卫统领冷笑不语。 禁卫军搜出扎满细针的小人扔在庭院里,吴王妃尚且想要抵死不认,吴王却已经束手待毙了。 巫蛊…… 吴王目眦欲裂,劈手扇了吴王妃一巴掌,“毒妇,我有何对不起你,你要如此害我家族!” 巫蛊之祸,罪及家族,就算周启庭网开一面,不追究江南老家,石家在京城这一支,也一个少不了要获罪。 被骂做毒妇,吴王妃哭道,“王爷,我是无辜的,都是她让我做的,我是被迷惑了。” 吴王妃手指之处,正是石瓀的奶娘。 禁卫统领挥手,“一起带走,派人将这一片都看起来,任何人不许出入,本官去向陛下复旨。” 禁卫军统领进宫后向周启庭如实汇报情况。 周启庭想了想,看了眼旁边的刑部尚书道:“这件案子也不必劳动大理寺了,最近大理寺也忙不过来,爱卿接手吧,如有需要,可找顺天府尹协助。” 刑部尚书胡子抖了抖,“臣遵旨,那德妃谋害贵妃娘娘一案,可要合并一起。” “不必,后宫之事,皇后自会处理,爱卿专心办案,不用多挂心。” 交给刑部尚书,这个案子基本上便完全不必操心了,最后看个最后结果就足够了。 周启庭摒退了底下议事的臣子,对跟在身后的太监道:“让内府给皇后备好出行的物事,务必收拾妥当了。” 周启庭放下手中的笔,指着桌案边的奏折,“拿去内阁,让他们处理吧,做不了的给朕留下就行。” 什么都自己干了,要臣子干什么。 新上任的太监总管没有高德兴的胆子,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管周启庭说什么,都只会唯唯诺诺地答应,这会儿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道:“陛下要摆驾去……吗?” 周启庭道:“今天不去清宁宫,朕去看看太后。” 也有好几天没去看过孙太后了,俗话说得好,娶了媳妇忘了娘,说的就是说的他这种人。 孙太后这几天日子过得贼开心,颐养天年久了,都忘记年轻时候做戏精是什么感受了,这回帮着儿子坑了把人,瞬间感觉年轻十岁。 周启庭其实是来报备要带着林慕沅出行的事的,他挺担心若是让林慕沅来说,婆媳两人说不定会掐起来,这几天孙太后可是活泼开朗多了。 “陛下要带着皇后出去!”孙太后的反应跟想象中一样大,“陛下 你们都走了,宫里怎么办,莹儿病着,淑妃和石氏都犯了事,贤妃也不堪大用,难道还要哀家一把老骨头出来做事吗?” “母后,朕已经安排好了,等皇后走了,就让薇薇和余昭媛一同理事,贵妃和贤妃在旁看着也不费力,宫里如今也没有能搅风弄雨的人,这样尽够了。” “那陛下就带着皇后自己走?薇薇和莹儿进宫这么久,陛下自己说说见过她们几次,皇后是正室,陛下专宠是好事,可也不能独宠啊,哀家不管,陛下带上薇薇才行。” 周启庭嘴角抽搐,“母后,朕不是去玩,本来连皇后都不打算带的,带着别人太麻烦了。” 孙太后很犀利,“那带上皇后更麻烦,皇后打小娇生惯养的,连京城大门都没出过,还不如薇薇呢。”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来一发 第62章 62 “母后……”周启庭无奈道,“薇薇是比沅儿能吃苦,但是朕总不能不带皇后带着她吧,何况又不是行军打仗,也没多累多苦啊。” 孙太后兀自不甘心道:“那陛下自己去不行吗?” 周启庭当然行,但是这种情形,行也得说不行。 他正色道:“母后,朕是个男人,您总不希望朕从外面随便带个人回来吧。” 孙太后道,“随你随你。” 真是,孙太后想到周启庭可能从宫外带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回来,膈应地全身难受还不如让林慕沅跟着。 嘴里还是忍不住抱怨,“说到底是皇后不懂事。” 周启庭便道:“母后,这跟她没关系,都是朕的主意,您可千万别跟她生气,她那个脾气,气坏了您还是朕心疼,您说您图什么,朕把她带走,您见不着不就不烦了。” 反正经过了孙成宣的事情,孙太后和林慕沅暂时没有和好如初的可能性,周启庭并不担心风大闪了舌头。 其实周启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开窍了,发现缓和孙太后和林慕沅之间矛盾的关键,是他自己,他愿意花点时间时间和心力去哄着老娘哄着媳妇儿,天下就很太平,孙太后和林慕沅都会给面子,让这两个女人直接碰上,真是一点就炸。 “陛下的心思……”孙太后冷哼一声,无奈道:“哀家知道了,不会跟皇后生气的。” 要是生气,早就气死了好吗! 孙太后说着又叹口气,“哀家之前答应了你姨妈,让霑儿送悦丫头出嫁,现在想着,是不是不大合适?你和霑儿都出去了,他还是因为这样不务正业的缘故。可是这说出去的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啊。” “阿霑送悦表妹也不是不行,给他顺便找个别的差事,没什么麻烦的。悦表妹要嫁给谁啊?” “姑苏林家,那孩子叫林清泇,才十八岁就中了举人,前途不可限量。” “皇后娘家啊,亲上加亲,也挺好的。”周启庭随口一说,“姨妈竟然舍得把悦表妹嫁那么远。” “什么皇后娘家?悦丫头要嫁的林家根皇后是一家?”孙太后瞬间炸了。 “母后,庄国公本家姑苏,沅儿姐妹的名字都从水,她亲弟弟名林清河,您讨厌了人家那么久,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不是说,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吗? 孙太后还真不知道,“哀家怎么会知道,你姨妈也不告诉我,还害怕哀家拦着不成,京城里多少好人家,干嘛非要嫁到林家去。” 孙太后不满道:“她年轻时就跟嘉乐郡主好,现在也这样,哀家不让阿霑管了。” 周启庭只得劝道:“母后,您跟姨妈生气就算了,没有坑悦表妹的道理啊,让人小姑娘自己出嫁,别说姨妈心疼,您恐怕也不舍得吧,万一到了姑苏没人给她撑腰,夫家欺负她,您知道了还不是要难受,那可是您亲外甥女。” 孙太后也就是气话,嘟囔道:“哀家这都是看在悦儿的面子上,也就是悦儿讨人喜欢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只会跟皇后关系好。” 周启庭摸摸鼻子,没敢说杨悦跟林慕沅关系更好。 “母后,朕出宫了,以后这宫里宫外就劳烦您老人家看着了,外面朕已经安排了杨相赵相和六部尚书,您让人注意点别让他们生外心,宫里只管严防死守,不许任何人跟外面联系。” 孙太后当年毕竟统领过后宫,该知道的也是知道的,“哀家知道怎么办,陛下自己小心,带足了护卫要紧。” 周启庭点头道:“也不着急,还有些日子才出发,朕就是先跟母后说说,阿霑今天该入宫了,朕找他有事。”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不在王府,往常爱去的地方也找不着影儿。” 提及周霑的事,孙太后笑眯眯道:“哀家觉着,霑儿八成是有心上人了,看他一天天心不在焉的,也爱往外溜达,跟你们舅舅年轻时一样,就是这混小子怎么都不肯说是哪家姑娘。” “这倒是件好事,母后您可别着急,阿霑可能想自己追人家姑娘,告诉您了,万一您以势压人,把姑娘吓走了。” 孙太后平生讨厌的女人只有嘉乐郡主和余氏二人,现在全死了,她也不在乎周霑喜欢谁,只要是个好姑娘,家世清白即可,也不一定非要个豪门世家的闺女,毕竟又不打算跟他哥抢位置。 “哀家只盼着早日抱上孙子,”孙太后叹息,偷觑了周启庭一眼,“皇儿啊,就算是皇后生的,也是哀家的孙子,哀家是一样疼爱的。” 周启庭眼角抽搐,“母后,早晚会有的,皇后还小,太医说现在生孩子不太好。” “哀家十七岁的时候,你都出生了。”孙太后撇嘴道:“陛下就是太心疼皇后了,女人不都要有这一遭的,当年也没人心疼哀家啊。” 周启庭道:“母后,您看您说的,没人心疼您心里头难受,何苦再让皇后也这样。朕一个大男人都不忍心为难她,你们都是女人,不是更该互相体谅吗。” “全是你的理,哀家不管,给你们三年,皇后肚子里必须有哀家都孙儿,那时候皇后都二十了,总能生了吧。” “能能能。”周启庭赔笑,“三年后朕肯定让母后抱孙子。” 按照林慕沅的说法,长宁六年,他们都孩子都八个月了,完全用不了三年。至于年龄小什么的,全是哄孙太后的。太医说,林慕沅身体很健康。 如果不是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孩子,他也犯不着这么骗人了。 如果林慕沅经历的都是假的,那也没办法,只能让周霑娶妻生子,不要耽误母后抱孙子。 “太后,陛下,瑞王殿下来了。”宫女清脆如铜铃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奴婢给瑞王殿下请安。” 周霑走进来,周启庭忍不住“噗”笑了出来,“阿霑,你的脸怎么了?” 孙太后也捂着帕子笑起来,周霑的脸很完整,没有一丁点损伤,只是脸蛋上画了只乌龟。 周霑哭丧着脸道:“都是那个楚文轩,我跟他打赌来着,这家伙金银珠宝什么都不要,非要跟我堵这个,谁输了谁就脸上带着乌龟去见爹娘。” 周启庭笑得喘不过气,“阿霑你被人骗了,楚文轩父母皆丧,无祜无恃,他这是空手套白狼。” 周霑:…… 第63章 63 “他竟然敢骗我!”周霑怒道 :“我找他去。” 周启庭喝道:“你回来,赌输了找人麻烦,你也不嫌丢人!” 周霑气鼓鼓地坐下。 周启庭教训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堂堂亲王,跟个臣子胡闹,还被人涮了。涮了也就罢了,还这幅模样,你想干什么!” 周启庭本来没把周霑胡闹当回事,这会儿看着他满脸怒火,突然就不满了。 孙太后打圆场,“霑儿还没娶亲,可不就是个孩子吗,陛下跟他计较什么。” 周启庭摇头,表情挺失望的,“母后,朕跟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干什么,别总说年龄小,他跟皇后一个年纪,你看看皇后是什么风度。” 周霑自己也有点心虚,上面有周启庭这么个皇兄,其实他是很没有上进心的。 “朕觉得,你也该娶王妃,这回送悦表妹去姑苏,带上你府上的郑嬷嬷,让她去姑苏几家世族拜访,给你挑个王妃。”周启庭道,“姑苏萧氏的大闺女嫁给了陆将军,朕看着她家教不错……” “皇兄,我不喜欢陆夫人那样的。” “由不得你。”周启庭冷冷道,“再纵着你这样下去,谁知道你会干出什么来,娶个王妃管管你也好。” “皇兄……”周霑委屈地皱眉,“那萧家姑娘臣弟见都没见过,万一她是个丑八怪呢,万一她是个母夜叉呢。一母同胞也不一定像啊,臣弟还和您一母同胞呢,我们哪里像了。” 孙太后忙道:“陛下,霑儿说的也有道理,郑嬷嬷只是个下人,怎么能做主霑儿的婚事,哀家看恐怕还要麻烦皇后,既然陛下要带皇后出巡,那在路上见几家姑娘看看也好。” 周霑忙不迭点头,“皇兄,我能去清宁宫见见皇嫂吗,跟她讲讲我要个什么样的。” “去你的,你进清宁宫像个什么样子,把皇后叫到母后这里就是了,只是日后不可这般胡闹了,你也该长大了。” “是是是,臣弟遵旨。” 林慕沅到的时候,周霑已经洗了脸,周启庭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母子三人正其乐融融的喝茶聊天。 “臣弟参见皇后娘娘。” 林慕沅眉眼一弯,“瑞王安。”目光一转,“儿媳给母后请安,给陛下请安。” 周启庭纤长的手指划过茶杯,笑道:“来坐,阿霑有事求你,千万别跟他客气。” 林慕沅嗔道:“陛下就会打趣我。” “皇嫂,我真是有事相求,还请皇嫂大发慈悲帮我一把,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林慕沅忍俊不禁,“殿下说吧,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本宫倒也用不着什么报酬。” “皇兄说要给我娶王妃,求皇嫂帮忙挑个好的。”周霑苦了脸,“皇嫂答应吗?” “殿下有要求吗?”林慕沅认真思考起来。周霑去王妃的事,她早晚都不可能撒开手不管,不如做个人情出去。 “有,当然有,”周霑忙道,“我要求也不太多,就是要长得漂亮的,最少也要比孙家的表妹们漂亮,反正丑的我不要。” 孙太后脸色微黑。 “还有就是要温柔贤惠,不管我做什么都支持的,不会管东管西,我出个门都要问。要有才华,最好是琴棋书画样样都好,这样才能教好孩子。不能张口闭口就是规矩礼数的,听了头疼,最好天真烂漫一些。最后一点,要家里兄弟们多的,好生养的。” 林慕沅满头黑线,声音温和似水,“温柔漂亮,才华横溢,天真烂漫,还要好生养,殿下这要求不好满足吧。” 人家姑娘不学规矩礼数,怎么可能对你温柔贤惠?不学礼教的女孩们都是能跟夫家打起来的好吗?还要天真烂漫,你该不会是想娶个七仙女吧! “不用理会,天真烂漫这条去掉,琴棋书画也去掉,人家姑娘能通诗书就行。”周启庭淡定道:“阿霑又不懂这些,王妃学了也是对牛弹琴,日后世子自然有师傅教。” 林慕沅笑道:“那温柔贤惠家里兄弟多的漂亮姑娘京城里多着呢,靖国公家的女儿今年十二,天姿国色气度不凡,殿下不着急的话,等两年也使得。” 周霑唏嘘一声,“年龄太小了,我十二的时候她还是个娃娃……我不是这种人,就没个年龄差不多的吗?” “也不是很小了,陛下十二的时候,本宫年龄更小……” 无辜躺枪的周启庭:…… “十二的确太小了,阿霑急着娶亲呢,等不了两年了。” 孙太后笑呵呵地看着几个人,趁机道:“哀家觉得,孙家的玉儿……年龄很合适。” “她是庶女。”周启庭斩钉截铁道:“做阿霑的侧妃都抬举了,若是嫡出的姑娘有年龄适合也罢了,一介庶女……” 林慕沅心里头吐槽,孙太后人老了是傻了吗,就孙玉那种货色,真做了王妃,孙薇薇就得第一个不同意。 周霑嫌弃道:“孙玉那种小气刻薄的性子,母后您就别害我了,我娶她还不如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呢,我不喜欢规矩死板的女人,更不喜欢她那样的。” 孙太后气堵,“你们一个个的,随你们去吧,哀家不管了。” 周启庭无动于衷,周霑看看他,也选择了沉默。 孙太后无奈道:“哀家就帮这一回娘家,你们就不能应了吗?” “不能。”周启庭道,“朕丢不起那个人,让阿霑娶个庶女做王妃,天下人得怎么看朕,阿霑娶了庶女,天下人又怎么看阿霑,若是当年您没有非要让薇薇进宫,现在倒是简单了。” 周霑满脸嫌弃,“就孙薇薇那个模样,丑八怪一个,傻子才会喜欢,皇嫂,京城里年龄差不多的,我都知道,我不喜欢她们,难道京城外就没有好姑娘了吗?” 林慕沅笑道:“殿下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去年祖母和父亲从姑苏回来,对我讲姑苏黎家有一女,小字吟吟,亦是姿容绝姝。黎家家教森严,黎姑娘端庄贵重气度不凡,黎姑娘今年十五,大概是能满足殿下的要求,只是不知这位黎姑娘可否定亲。” 孙太后道:“若是真有这般四角齐全的姑娘,哀家怎么也不会逼着霑儿娶玉儿。” 言外之意,觉得林慕沅所言尽是假话,她不信。 林慕沅道:“我也没见过黎姑娘不敢断言,不过家祖母眼光独到,还是值得信任的,太后若是不放心,等瑞王去姑苏时,派人跟着去看看可好?” 孙太后嘴唇动了动,最后只得不情不愿道:“只能这样了。” 林慕沅心满意足地微笑。 孙太后看着扎眼,便道:“吴王府的事情怎么样了,德妃还关着呢,若是冤枉了就把人放出来,若是真过错,也该早日处置,这样一天天吊着人算怎么回事,莹儿还等着公道呢。” “大理寺已经查实,吴王府诸事人证物证俱全,就等陛下裁决了,我也好处置石德妃。”林慕沅看向周启庭。 周启庭笑道:“都是小事,母后费这个心干嘛,随便处置了就行。” 第64章 64 “哀家就不能问问吗?莹儿是哀家亲外甥女,石瓀胆大包天,绝对不能随意处置。”孙太后恼道,“哀家知道皇后和石瓀是闺中密友,但人命关天的大事,万万不可心软。” 林慕沅无奈,简直都不想跟她争论了,“母后,我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石家人的罪行罄竹难书,我不会因为私人感情而放她一马。” 何况,最想让吴王府落败的人,就是她林慕沅。前世种种历历在目,吴王妃行事石瓀不可能一无所知。既然对方已经做出了选择,林慕沅何必对石瓀客气。 林慕沅道:“既然母后不放心,我觉得也不用网开一面或者从轻发落了,石瓀和赵溪荷性质不同,不若直接赐死,一了百了。” 孙太后吓了一跳,讷讷道:“这样会不会太狠了。” 她知道,石瓀毒害杨莹之事,本就是假的。若是因这罪名杀人,倒令人不寒而栗了。孙太后心中有些不忍。 “母后,吴王夫妇意欲谋反,本就是株连之罪,石瓀便是没有过错也要被连累。如今她家中如此,她自己又犯此打错,直接死了反而是种解脱。”周启庭淡淡道,“母后心怀慈悲,多令人给她念几遍往生咒也足够了。” 孙太后一向只给林慕沅找麻烦,对周启庭的话却是百分百不反驳的,“陛下说的有理,哀家妇人之仁,险些误了大事,这等谋逆之辈,是该斩草除根。” 周霑握拳抵在唇边偷笑,“母后,您这也太双重标准了,明明是皇嫂说的。” 孙太后满脸尴尬。 林慕沅微笑道:“原本就是陛下的意思,母后说的也没错,些许小事,哪儿值得争论这么久,陛下不如先说说微服出巡都去哪些地方,我也好让内务府安排行程。” “朕回头写给你,也不外乎那几个地方,洛城,宛城,陈州,郴州,楚州,临汾,齐鲁二地,再加个苏杭二地,看着排吧。” 周霑神情一震:“皇嫂要去姑苏,帮我看看我媳妇儿是不是温柔贤惠风华绝代的美人儿。” 周启庭朝他头上拍了一巴掌,“人家姑娘还在家里待着呢,别瞎说。万一在外面说漏嘴坏人人家的名声,你待怎么着。” “殿下不是要送杨姑娘去姑苏出嫁,林家和黎家是世交,让我去看,还不如托杨姑娘先去观察,若是我和陛下去了,难保人家不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 “悦表妹嫁过去就是新妇,夫家怎么可能允许她随意出门,世交家往来,还有她婆母带着呢,她婆母也不一定早早就出门去黎家拜访啊。”周霑皱眉。 周启庭摇头,“她嫁的是林家,有皇后在,林家人何必在这种事情上为难她,只消皇后一封手书,随便半个宴会,请黎家姑娘过去就行了,说不定有机会,你也能先见黎姑娘一面。” 林慕沅轻轻瞟了他一眼,想起来在承恩公府后花园的那次偶遇,禁不住有些牙疼。 这人,一个招数能给全家人娶媳妇用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盲婚哑嫁,日后造就一对怨偶。 石瓀被赐死的时候,林慕沅去见她最后一面。 曾经天真无邪的石小郡主,千娇万宠的金枝玉叶,落得如此境地。纵然是自己的手笔,林慕沅也忍不住唏嘘。 石瓀目光如炬,明亮地惊人,消瘦如柴的身躯看着憔悴不堪,眼中的仇恨却令人心惊。 “林慕沅,我有何处对不起你,你要残害我全家。”石瓀恨道:“你这一路谋划,便不觉得累吗?” 有没有给杨莹下毒,石瓀自己清楚,事情的真相如何,她略一想也便明白了。本就不是多高明的手段,只可恨自己被繁花迷了眼,看不透其中狡诈。 林慕沅沉默地看着她,目光沉静如水。 她想问石瓀,如果我现在放过你和吴王府,那将来你们还会杀我吗?如果我没有先发制人,你会慈悲为怀放过我和我的孩子吗? 终究说不出口,现在的石瓀或许不会对她做什么,可总有一天,彼此利益不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林慕沅这辈子都朋友不多,石瓀算得上是极亲密的,就算是杨悦,也比不上她和石瓀相交多年的亲近,可惜走到这种地步。 林慕沅转身离开。 石瓀拿起面前的瓷瓶,令人窒息的凉意蔓延开来。 石瓀的死没有激起多大水花,在世人的心中,她犯此大罪,本就是该死的,如今伏法,也只是天理昭昭罢了。 周启庭安排好了朝中的事,景王几人协同内阁处理国事,他自己快活地带着皇后出门了。 说是微服,排场其实也不小,用得着的衣食物件,满满当当装了三辆马车,他自己再有一个奢华无比的车轿,看着至少也是个富家子弟大张旗鼓出游的场面。 庄国公府亦是豪奢之家,林慕沅也觉得行头置办城这样,很简单了。以往她跟着祖母去个庙里,排场也不比这小。 周霑之前去南詹国,见过平民老百姓的生活,对此很是嗤之以鼻,“皇兄,你看着就像个有钱人,会有山贼来打劫的,就不能低调点吗?” “虽然我是微服出巡,也没必要委屈朕自己吧,何况还有皇后跟着呢,皇后打小娇生惯养的,总不能让她跟着朕出去吃苦,这么多侍卫跟着,有山贼来就当是剿匪了。” 周霑无言以对,半晌房道:“您高兴就好。” 林慕沅从小到大活了两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城郊的寺庙,还是坐在轿子里不许露头的那一种,好不容易能出远门,看什么都新奇。 在路上见到种粮食的都能稀奇半天,其实都已经是深秋了,庄稼也都差不多收干净了,只有几家稀稀疏疏在拿锄头从地里挖着什么,周启庭表示,他确实不认识那是什么。 一脚踏进去,周启庭刚想问问,拿着锄头的老农满脸嫌弃地驱赶道:“去去去,别踩着粮食了。” 边说边心疼的捡起被他一脚踢到的粮食,周启庭默默退回去,看了眼脚底沾的泥,又看看一脸不开心的老农,竟然有的手足无措。 林慕沅在后面笑起来。 周启庭最后还是忍着羞耻心,厚着脸皮问:“大爷,这是什么东西啊,能吃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老大爷人也不错,虽然对这种富家公子哥没好感,还是耐着性子回答,“这东西没名字,是村上二柱他爹从山里挖出来的,总之比高粱玉米好吃,不拉嗓子,还能吃饱。” 林慕沅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笑容甜甜的,“大爷,您能卖给我们一点吗,我夫君从家里出来水土不服,就想尝尝鲜,我看这东西倒新鲜。” 那老大爷住在京畿之地,见过挺多富家公子,可是人富家小姐却都养在深闺,他真没见过,一时之间有些拘谨。 林慕沅趁机问道:“大爷,你说这东西能吃饱,那一亩地能产多少斤啊” “这我真不知道,你得去村里问问,反正比种麦子强多了,自从二柱他爹找到了这个,我们村里再也没饿死过人了。” 林慕沅继续笑道:“那您看能不能给我一点,夫君,您身上带钱了吗?” 她说着,自力更生拽下周启庭的钱袋,从里面掏出一块银子。 老大爷摆手,“这太多了,闺女啊,大爷我不是占人家便宜的人……” “大爷,我夫君家有钱,您别客气,这钱您拿着,我就多拿一点走了。”林慕沅笑盈盈地招呼后面的侍卫装了一袋回去。 周启庭牵着她的手往回走,低笑道:“你刚才叫朕什么,再叫一声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本王看错了王妃》 第65章 结局 林慕沅悄悄红了脸,反手扣住他的手指,低声唤道:“夫君。” 她眸光柔润如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信赖。 周启庭下意识般朝她眼上亲了一口。 身旁的侍卫都装作眼瞎耳聋。 周启庭清咳,回头对扛着一袋粮食的侍卫道:“去找别人问问这怎么种,把东西送回京城,先找人试着种一下。” 此物产量比平常的粮食多不少,如果能在全天下种出来,对百姓而言,也是种福气。农为国本,再繁华的盛世,也要操心百姓存活的问题。 林慕沅偷笑,反拉着他的手走回去,一双眸子仿佛装进了漫天星光。 周启庭竟然觉得有些心酸,林慕沅第一次,露出这么欢喜的神情,在宫中的时候,她再怎么开心,也仅仅是矜持一笑罢了。 这也正常,她身处高位,又那样年轻,总要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才能震慑别人。 但林慕沅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儿,天性会被压抑,却永远无法扼杀。 坐到马车上,周启庭笑问:“你喜欢外面吗?” 林慕沅仰头看他俊美的容颜,神情里满是认真,她慢慢道:“陛下,我只是喜欢你啊。” 宫里的周启庭是个皇帝,很少会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他不说,林慕沅当然不会因此高兴,哪怕心知肚明。 周启庭一怔,随即了悟。 他曾经说过他喜欢林慕沅,可是许久以来,他只是在做他的皇帝,林慕沅只是在做他的皇后。 她从来都不在他的爱人这个位置上。 周启庭也没有多言,他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能让林慕沅知道,他说出的话,不是假的。 马车驰出京畿,一路向东行往齐鲁。 时值清平盛世,齐鲁更是文风昌盛,都说江南多才子,也只是把孔孟故里除掉才敢宣称罢了。江南的才子多有风流气息,齐鲁文人却更平和厚重。 “阿庭,齐鲁有什么好看的,一群酸儒,我们去泰山吧,听说还有始皇帝和汉武帝的碑文呢?”林慕沅拉着周启庭的袖子,颇为不解地看着他的行为,为什么要来书局?京城明明就有,难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周启庭回头,“沅儿,你知道朝中有能力的官员都是哪些地方的吗?齐鲁是最多的,每年科举,他们的文章一般都不如江南试子锦绣华丽,但入了朝才知深浅。” “我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但是底下那群蠢货,在齐鲁干了多少年都看不出个一二三四五。” 没办法,他就自己来了。微服出巡真不是出来玩的,那么大个国家要管,他哪有功夫玩耍。 林慕沅撒开他的衣袖,撇了撇嘴,“那陛下看出什么了吗?” 周启庭点头,“有点门道,你看看这两本书。” 林慕沅狐疑地接过来,发现是两本传奇话本,一脸疑惑地看向周启庭。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齐鲁官员能干是写话本写出来的? 周启庭笑笑:“你没看过传奇,总该听过戏文,京城也好,江南也罢,这些东西大都是讲究一个华美,写得深一些也就是情深似海,哀怨缠绵,很少有实际内容。” “可是齐鲁人的话本,当然也很华丽,但大都是江湖传奇,崇尚的是实力。” 这当然只是一种折射,不入流的话本都有如此大的反差,可见平常读书时灌输的思想也是不同的,从小的追求不一样。 天才人物,也需要被教养成才,潜移默化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林慕沅具备基本的政治素养,跟周启庭这种专业教育出来的还是有差距的,那种正儿八经的官僚都看不出的问题,就不要难为她了。 关键是周启庭这话说的,好像很不喜欢江南学子,作为一个祖籍江南的人,林慕沅有些不得劲。 周启庭笑着摸摸她的头,解释道:“只能说各有各的长处,吏部礼部翰林院自然更喜欢那种细致的人,像工部这样的地方,他们就不合适。问题出在如今每年科举,江南试子占了半数,人家又是有真才实学的,有些时候用起来不太顺手。” 林慕沅懂了,“所以你想要多些齐鲁这样的人才,来想办法了?” “办法已经有了,慢慢来吧,一时半会儿也生不了效,趁机会去玩玩也好,你不是要去泰山吗?” “你有空吗?” 周启庭沉吟,“这点时间还是能抽出来的,再去几个书院转转就行了。” 林慕沅气愤地甩手而去。 周启庭懵了。 身后跟着的侍卫齐刷刷低下头,胆子略大一点的侍卫统领小心翼翼道:“陛下,您不能总是皇后娘娘说什么才做什么啊。” 周启庭回头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你懂得不少。” 林慕沅火气来的莫名其妙,自己回去冷静一会儿又觉得好笑,其实也没什么好气的,周启庭是真·小皇帝,随她心里陪着去玩就不错了。 周启庭坐到她旁边,他的手心有幼年学骑射时留下的茧子,握住林慕沅的手时感觉温暖有力。 “沅儿,我长了这么大,从来不曾喜欢过别人,也不曾见过别人相处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林慕沅心中隐藏的不满足逐渐融化,她打断周启庭的话,“我知道。” 周启庭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啊,他前半生跟着先皇生活,先皇何曾在他面前表达过爱慕之情,更不会教他儿女情长,如今,他真的就是不懂。 其实,当周启庭愿意向她解释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周启庭轻笑,“明天去泰山,让人带着帐篷吧,我们在山上住一晚,我看书上说泰山日出是最好的。” 林慕沅心中喜悦。周启庭愿意为了她改变,足以说明这个人在乎她了。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 泰山之巍峨壮丽,非言语所能描绘。 周启庭站在山间道:“难怪齐鲁文人行径豪爽,这么一座山在这儿,单是看一看,便觉得心胸激荡,开阔了不少。” 林慕沅今天穿的也是英姿飒爽,“我第一次见这么高的山,京郊的小山比起来,都是土包子。” 暮光渐沉,二人慢悠悠爬到山顶,侍卫早已搭好了帐篷。 林慕沅躺在周启庭腿上,“陛下,我好累啊,我先睡了,你明天叫我起来看日出。。” 周启庭熄灭了烛火,“累就睡吧。” 第二天林慕沅迷迷糊糊被叫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周启庭抱在怀里,身上还裹着厚实的毯子,而周启庭正坐在一块山石上。 “太阳快出来了,醒一醒。” 林慕沅睁开眼,只见东方天际从泛白渐渐染上红色光晕,一轮红日慢慢突破万丈霞光升起。 周启庭忽然不知道心中哪根弦被触及,他低声道:“沅儿,我爱你。” 林慕沅心中一颤,看着那轮红日,眼中渐渐酸涩起来,她反手抱住周启庭的脖子,同样低声道:“陛下,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啦,后续会放在番外里,感觉这样子也挺好的 第66章 番外·小皇子 长宁五年秋天的时候,周启庭得到了一个让他喜极而泣的消息,皇后有喜了。 他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林慕沅说他们在这个时候会有一个孩子,但是那个孩子最后被他亲手害死。 他害怕,这一世上天不会再垂怜,会直接不把这个孩子给他。他甚至不敢宠幸别的女人,他害怕万一别人有了孩子,上天更加顺理成章地收走他梦寐以求的小可爱。 终于这个孩子还是来到了他身边。 周启庭去了太庙祭祖,不吃不喝跪了一天一夜,他只祈求列祖列宗保佑,让这个孩子平安无事地生下来。 他比林慕沅还上心,让楚文轩押了康繁在京城里,保证能随叫随到,宫里面安排的更是无微不至,连每天吃什么喝什么都要一一过问,宫里的妃嫔被他大手一挥,全拉到了行宫,皇后生孩子之前,谁也不准回来。 宫里宫外难免传出皇后红颜祸水的话来。l 更有些世家夫人对此嗤之以鼻,她们贤良淑德惯了,认为女人自己怀了孕,就该给丈夫纳妾,不然就是不贤惠。像皇后这样有了身孕把妃子们赶出去的,更是不贤惠到了极点。 这话没能掀起风浪,瑞王妃是个很厉害的人,同时也为了捍卫自己的权利,听到有人这么说,都是直接给她夫君送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妾,说几句送几个,反正王府有的是钱,没钱了还能找周启庭报销。 这些人也都是慨他人之慷罢了,真轮到自己身上,谁也不想家里多几个小妖精。只是她们自己说了这样的话,为了显示自己贤惠,屁都不敢放一个。 宫里头不用说,孙太后不喜欢林慕沅,但是她喜欢孙子,为了自己的大胖孙子,她完全可以忍受讨厌的儿媳妇。 至于娘家侄女外甥女,和宝贝孙子比起来,什么都不算。 林慕沅养胎的生活十分惬意。 宫务孙太后自觉接手了,致力于不给林慕沅添堵,让林慕沅给她生个健壮的大孙子。华悦公主被孙太后毫不留情的警告过无数遍,这个看人下菜碟的,也不敢找麻烦。 是的,这一世孙太后莫名其妙活到了这一年,而且身体康泰精神甚好。 为了这个亲爱的小宝贝,长宁六年的春节宫里干脆没有办宫宴,周启庭直接给所有官员放假让他们各回各家了。 毕竟林慕沅大着肚子,操劳不得。 孩子快八个月的时候,周启庭又开始紧张,比没怀上前还心绪不宁,前世的那个孩子,是七八个月了被活生生毒死生下来的死胎,万一现在出点问题,万一只是一场空欢喜。 他儿子在林慕沅肚子里很活泼,每天踢踢腿翻翻身彰显自己的存在,林慕沅都不紧张了,可周启庭还是放不开。 直到林慕沅分娩。 那时候孩子九个月多一点,健壮的手脚踢来蹬去,林慕沅被他折磨的苦不堪言,几乎很少能睡个囫囵觉。能把他生下来,林慕沅非常非常高兴。 林慕沅生孩子不算艰难,半个时辰的功夫就下来了。 是个小皇子,红红的皮肤,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还没有睁眼,只能看出来鼻子额头都像极了周启庭,小小的嘴巴倒是像林慕沅几分。 周启庭手指拂过小婴儿细嫩的肌肤,“朕有太子了。” 孙太后看着小孙子,心里喜欢得了不得,“这孩子跟陛下小时候真像,你看这鼻子,跟陛下一模一样,还有这脑袋更像。” 周启庭抱着儿子,一颗心柔软地仿佛要融化。 小孩子见风就长,窜的飞快,好像一眨眼,那个闭着眼的小小婴儿,已经长到了狗都嫌的年龄。 四岁的小殿下很调皮捣蛋,今天捅了马蜂窝,明天就挖了蚂蚁洞,欺负欺负小朋友们,他亲爱的父皇宠他宠得毫无原则,傻爸爸看自己儿子做什么都是好的。 宫里宫外,能管的住小皇子的只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对待小殿下一向威严,否则这孩子非被他爹宠成纨绔子弟。也就是皇后娘娘厉害,小皇子调皮归调皮,也没敢做过太过分的事。 小殿下的调皮生涯终止于他七岁那年,皇后娘娘给他生了个漂亮的小妹妹。小姑娘是真漂亮,瑞王妃抱在怀里,一个劲夸这是个小仙女。这个漂亮的小仙女从此被人称作小殿下,小皇子变成了大皇子。 小姑娘满月那天,大皇子殿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妹妹小小的脸蛋,作为一个哥哥的自豪感充满了胸膛。大家发现,殿下忽然长大了,越来越有他父皇的风范。 小公主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黏哥哥,和别人家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皇子殿下其实很失望。但是小公主漂亮可爱,聪明伶俐,把别人家的小姑娘都比得像狗屎,他心里有些诡异的骄傲。 小皇子十岁那年被立为皇太子,父皇牵着他手走进威严的太庙,阴沉的殿堂里陈列着周家的列祖列宗。 小皇子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母后领着等在门外,笑容轻柔似水。 第67章 番外·林婉澜 林婉澜抱着一岁多的小女儿,大女儿站在她旁边,面容冷漠地听着窗外的欢声笑语。 她嫁给许慕十年,生了两个女儿,没有儿子。许家终于忍不住了,今天许慕纳了个贵妾,是她姨母家家的小表妹。 许慕的姨母嫁的很差,对方姓陈,虽然也是世家子弟,却是个烂赌鬼,万贯家财都输在了赌场里。一双儿女全靠荆原侯府接济长大。 小表妹陈氏今年才十六岁,年轻娇嫩得像一朵鲜花,前几日跪在她面前哭泣的模样,真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 八岁的许大小姐很懂事,抱住了林婉澜道:“娘,她生不出孩子的。” 林婉澜摇头,“我不在乎。” 她林婉澜是庄国公之女,皇后之妹,就算一辈子没有儿子,就算许慕的妾室生了十个八个儿子,也没什么用。荆原侯至多是多给许慕纳个妾,不敢对她和她的女儿不尊重。 林婉澜屋子里的夜明珠颗颗圆润,柔光如玉,是宫里赏赐下来的,小皇子出生后,林慕沅对她和叶兰儿和善了很多。 小表妹推门进来的时候眼中闪过一缕嫉妒,而且并没能成功掩盖下去。 林婉澜轻蔑一笑,眼皮子浅的东西。 小表妹站在门口,笑容得意,“我已经有了慕哥哥的孩子,等我生了儿子,就是荆原侯府的小世子,到时候……林婉澜,你等着求我吧。” 林婉澜抱着小女儿摇了摇,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且不说许慕不是荆原侯世子,他的儿子也不可能是,单单是妾室子这一条,她生一千个也没用。 册封世子需要皇室诏书,皇室归她林婉澜的姐姐姐夫管,林慕沅难道会允许林家人被这种货色打脸?她的女儿有希望继承爵位,这个女人的儿子也不可能。 许大小姐冷笑,拦在林婉澜面前,“陈氏,身为小妇就该有小妇的自觉,这样口无遮拦的,也就是我娘慈悲为怀,否则你这样的,拖出去打死更合适。” 小表妹喝道:“你一个死丫头片子,也敢跟我这么说话!” 许大小姐一巴掌打过去,“我乃皇后娘娘亲眷,庄国公外孙,岂是你这等贱婢能辱没的。我娘血脉尊贵,恐怕也不是你等破落户能够明白的!” 荆原侯夫妇和许慕一起赶来的时候,就看到小表妹脸上红红的巴掌印,以及冷淡地坐着的林婉澜,还有不怒自威的许大小姐。 许慕刚把小表妹拿到手,正是新鲜的时候,看到人被欺负了,当即便不干了,瞪向林婉澜。 许大小姐冷眼,“你别看我娘,那个贱人是我打的,随意污蔑皇家亲眷,我没把她交给宗人府发落,已经很客气了,我想皇后娘娘也不会看着自己亲妹妹被人欺负。” 林慕沅管不了臣子家纳妾的事,但臣子家宠妾灭妻,家风不正,就管的了了。 林婉澜把小女儿放进摇篮里,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大小姐说的对,既然做了小妇,就该有个小妇的样子,一个贱妾再摆表小姐的谱,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小表妹气结,抱住许慕的手臂撒娇,“表哥……我不是……我只是仰慕你……” 许大小姐鄙视的眼神看着歪缠的两人,目光转向还算清醒的荆原侯,“祖父,我记得外祖父要给舅舅家的儿子请封世孙,我娘是亲姑姑,想来需要回去道个喜。” 荆原侯若是能得罪起庄国公,当年许慕也不必一定要娶林婉澜了。 “这是当然,让慕儿一起去,应该的。” 许慕的交际圈是不如林婉澜广阔的,林婉澜有一品夫人的母亲带着,有少年时养尊处优的闺蜜,她的朋友个个不凡,许慕却是正儿八经的纨绔子弟,从来交际都是靠着林婉澜的裙带关系。 林婉澜冷淡道:“我爹的意思是我带着两个闺女回去就行了,我们林家天伦之乐,皇后娘娘和小殿下亦请旨出宫,带着外人不合适。” 她曾经不是没有怨恨过林慕沅当年的陷害,可是时光漫长,自己少年时做了那样的过分的事情,林慕沅的反击亦是合情合理。 何况后来她和林慕沅的差距越来越大,这个从来被讨厌的姐姐也未曾落井下石,反而渐渐成了她的□□。那些怨与恨,也渐渐消散了。 荆原侯脸色讪讪。 林婉澜看了一眼荆原侯夫人,这个老女人向来看不得儿媳妇好过,林婉澜和嫂子的日子都被她搅和的鸡犬不宁。 许大小姐冷笑,“祖父,这是我娘的闺房,你们一个个大晚上的待着不走恐怕不合适,有事还是明天请早吧。” 林婉澜带着孩子回娘家,叶兰儿早早等在门口。她也不年轻了,鬓角已经有了几丝霜白,看到荆原侯府的车,很开心地迎了上来。 “回来了就在家里多住几天,两个丫头也松快松快。”叶兰儿牵着许大小姐的手,“大丫头喜欢外婆家吗?” 许大小姐点头,“我娘喜欢我就喜欢,外婆对娘亲好,对我和妹妹也好。” 叶兰儿眼睛酸涩,当年的事情,孰是孰非早已没有意义,最后付出代价是唯有林婉澜。 林烁和林清河等在屋里,玉雪可爱的小世孙懵懵懂懂地坐在娘亲怀里,庄国公平妻李氏低眉顺眼服侍在侧,叶兰儿毕竟有林清河这个儿子,李氏根基不稳,多年来也未能斗过她。 林清河抱起小外甥女,对小世孙笑道:“以后让这个妹妹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世子夫人脸色一变,替儿子回了一句,“都是小孩子,说这个太早了。” 明明白白看不上林婉澜的女儿。她的儿子将来要继承庄国公的爵位,荆原侯次子家的孩子,如何配得上未来的庄国公。 林婉澜尴尬一笑,“清河还是爱胡说,丫头的亲事,该她爹爹说了算的。” 时隔多年,林婉澜再次见到林慕沅。 时光是最无情的东西,少女时她比不上林慕沅,也仅仅是比不上罢了,如今再看,却已然是天壤之别。 林慕沅这些年来专宠后宫,生活顺心如意,眉眼之间,都带着安逸舒适,年轻的面容一如十几岁。 可是她却已然是劳碌的妇人模样。 林慕沅拉过许大小姐,“宫里头华宁公主要找个伴读,本宫看着你规矩很好,你可愿意跟着公主?” 华宁公主就是先皇那个遗腹女,周启庭最小的妹妹,当年的小公主,如今也已经长成大姑娘。 许大小姐一怔,“臣女谢皇后娘娘恩典。” 小皇子正逗小表妹玩,听到这话回头奶声奶气道:“小表姐,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孤,孤帮你打他们,他们都不敢欺负我。”语气之间很是神气。 看着林婉澜愈发憔悴的脸,林慕沅轻叹,“日子怎么样,都是自己过的,男人薄情,你只管关上门过你的日子,我活着一天,就没人能真欺负了你去。” “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两个丫头都是好孩子,以后我也好,林家也罢,没人会放着她们不管,你不必忧心许家那些人。” 年少轻狂把林婉澜坑进了许家,林慕沅并不后悔,只当是报前世之仇,她过得好不好也无所谓,只是孩子是无辜,许大小姐更是个聪明早慧的好孩子,没必要被长辈的恩怨耽搁。 林婉澜点头,犹豫半晌,幽幽道:“姐姐,当年的事,是我的错。” 她这辈子第一次真心实意叫林慕沅姐姐。 林慕沅叹息,“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第68章 番外·嘉乐郡主 我叫周祁玥,封号嘉乐,赐爵郡主。 我爹姓周,我娘姓祁。 别人都以为我的名字是爹娘的姓氏。 只有我自己知道,并不是这样子的。 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刚出生就被爹爹送走了,他的名字,才是那个祁字。爹娘给我取这个名字,其实只是为了思念哥哥。 娘不喜欢我,因为她觉得是因为我,哥哥才被爹爹狠心送走,如果当年她只生了一个儿子,爹爹也就没有理由不把孩子抱出去给别人看,自然也就不能把孩子送走。 可是那并不是我的错,爹爹送走哥哥,只是因为他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是摄政王,他害怕遭到皇帝堂哥的猜忌,为了保护哥哥,才把他送走的。 在他眼里,我只是个靶子,替哥哥挡着来源于四面八方的刀剑。 外面的女孩子都很羡慕我,端和亲王独女,整个宗室里最尊贵的女孩子,嘉和堂姐作为公主,平日里还要被我压一头。我已经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孩子。 所有人都以为我受尽万般宠爱。 包括近在咫尺的皇帝哥哥。 他怨恨爹爹抢□□柄,十六岁了还不肯放权给他,他想要羞辱爹爹。 我十四岁那年皇帝哥哥说喜欢我,要和我在一起,他说他不在乎我们是堂兄妹,等我十六岁就娶我做皇后。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皇帝哥哥喜欢余家的姐姐。 可是我这一生从未被人喜欢过,我的爹娘其实对我只有厌恶,我也想尝一尝被人喜欢的感觉,哪怕是假的。 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皇帝哥哥那么聪明,哄起人来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他温柔的像话本里的谦谦君子。 纵然我知道是假的,依然忍不住爱上他,哪怕我明明知道这是天理难容的不伦之事。 或许我活着就是个错误,幸福的生活永远无法久远。皇帝哥哥为了哄着我,眼睁睁看着余家姐姐嫁人了,可他们仍然在私下往来。 后来的时候,余家姐姐的夫君发现了,给她下了毒,为她解毒的民间大夫险些被杀死。我救下了那个人,也搭上了自己的未来。 余家姐姐痊愈后,我被皇帝哥哥逼着嫁了人,我不敢说出我和他的事,只能乖乖嫁给别人。那是我救那个人时答应的代价。 或许是皇帝哥哥想要补偿我吧。我的夫君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年少有为,容貌俊雅,对我亦是十分温柔体贴。他那么好,可是我却不喜欢他,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他。 我心里一直带着对皇帝哥哥的怨恨,为什么不让我再做几年美梦。 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的夫君,还有我那个从未谋面的女儿。 嫁给夫君后,我心里十分难过,有人给我出主意,说汉代的公主们,都喜欢蓄养男宠,那会让她们觉得快乐。 我知道这是个坑,但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我在京郊的庄子上养了几个容貌俊美的贫家男子,很快关于我的事传遍了京都。 这是我一生唯一后悔的事情,因为没有多久,我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我的肚子里孕育着一个柔弱的小生命。那是夫君的孩子,我却要在满城风言风语中将他带到这个世界。 知道我怀孕后,皇帝哥哥来看我,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他沉默地像一座山。我只知道,他离开后,京城里关于我的传言便渐渐消失了。 不久以后,我在夫君家生下了女儿,我只来得及听她一声哭啼,便被人一刀捅断了内脏,我甚至没能看到我的小宝贝长什么模样。 我也没能给她做出什么安排。 只能默默祈求,我的宝贝,希望你未来不要像我一样。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anan0421】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